第八章 离别
钰康正在大口大口灌酒,一个不慎被呛到了,猛烈地咳嗽起来。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样喝酒简直是浪费?”沧海笑骂道。
“酒本来就是酿来给人喝的,慢慢品是喝,大口灌也是喝。只要喝的人喝得开心,那又有什么不同。”他心情低落,亦知沧海性格豪爽。说话间已没有了初相见时候那份拘谨。
“哈哈,你说的对。”
此刻他们正坐在屋外不远处的空地上。刚刚钰康昏迷倒地,沧海便抬着他,与他父母回到小屋里去,林父林母手忙脚乱地照料钰康。
过了一会,沧海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些草药回来,三人忙替他处理好伤口,沧海说不用担心,没有伤及他筋骨。
一番折腾之中,钰康居然醒转了。事毕他与父母交待一声,便拿了酒与沧海走出屋外。双亲见状劝阻了几句,他却哪里肯听。
两人便坐在地上,看着月光,静静饮了起来。直至刚才钰康呛到。
“林兄弟,你心里是不是有很多疑问?”
钰康又灌了口酒,淡淡说道:“的确有很多……只是……我受伤之时,周世誉问我,事情就是他干的,那便怎样。”
“我……答不出来。”
他苦笑道:“我确实真的不能怎样,我……没有能力去改变哪怕一点点。”
“正如那些疑问,知道了,那又怎样?重要么?事情已经发生了。”
“豪迈如沧海大哥你,想必也是有一段伤心往事,是关于你妹妹的吧。大哥不也一样没能力改变?”
“远不止如此。”沧海大口喝了口酒,神色间落寞了起来。
“是我唐突了,对不起,沧海大哥。”
“伤心的事,不提也罢……只是,若沧海大哥哪一天很想说却找不到人倾诉的话……”他淡淡笑了笑:“小弟愿意请沧海大哥喝个一醉方休。”
“林兄弟,你也算是个妙人了。自己的事不着紧,却总是先关心起别人来。”沧海笑着拿起酒壶与他碰了一碰,道:“你救了姓周的那个小子,我却是看得出来的。”
钰康苦笑了一声:“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按理说,我是应该恨他的……只是,这一年来,我却发现自己仿佛什么都恨不起来了。”
两人又静了下来。
钰康不忍心沧海被他的情绪感染到,便心不在焉地拣些话来问。
“沧海大哥,那些银票是怎么得来的?”
“嗯,我昨日听得你说,早上分别后便去周家那里顺手牵羊。反正也是你们的钱。可惜那时不知道他们捉了你父亲母亲。”
“你知不知道在我家冒出来那东西是什么?”
“记得我跟你说过世上有些神奇的秘宝吗,那是其中之一了,叫日轮晷。”
“那个卫真人在我家弄了很多事情才进去找那个日轮晷,你知不知道为了什么?”
“那是一种很少有人知道的神奇术法,叫八卦封印。他要先在你家中四周破坏外面的八个方位的封印,八个方位对应为乾兑离震坤艮坎巽,然后才能到中间的太极处破封……嗯,这个倒是很复杂,是一门大大的学问。”
“沧海大哥你修为定必很高吧,我看见你飞在天上了,这定是你跟我说的逍遥境界。你又懂得这么多神奇的东西,你真厉害。”
“哈哈,即便如此,还不是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那个商先生,又是什么人,你跟他相识的吧?”
“嗯,他叫商陆,我跟他认识很久了。你是不是觉得他是坏人?”
“我说出来沧大哥莫要觉得我逢迎你,我觉得沧大哥你见到他时甚是高兴,想必他不是坏人。”
“以前是不坏的,现在我也不知道了……十二年前,他一夜之间便把一条村数百条人命屠戮干净,没有一个活口。”沧海自喝了一口酒,笑道:“不过我真觉得你其实跟他挺相像的。”
“那个卫真人,也是很厉害的吧?我见他好像也会飞一样,难道也是个逍遥之境的高手?只是他却比你差得远了。”
“他不是,差得远了,只是他的修为也不弱。”
无论钰康问的是什么事情。沧海都笑着回答了。
“沧海大哥,对不起,我心不在焉。很多谢你这样迁就着我。”
“这个倒是没关系。”沧海笑了:“这次已是你第四次请我喝酒了,我这人只要有酒喝,其他的都没什么所谓。”
“沧大哥,其实我真的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世上很多人明明都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但不幸的事却偏偏要发生在他们身上。”
“但如周家那种人,明明干尽坏事,却依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沧海大哥,你说,我们这些人活在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沧海静静听他说完,想了一下,眼神也不知飘向了何处:“大概……是为了赎罪吧。”
“只要是人,就没有不会做错事的。想来,人的一生,都是在不断地犯错与弥补错误中度过。”
钰康听了沧海的话,呆呆出神:“赎罪吗……人活着做的事情,就是来到这世上的原因吗……”
“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吧。”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钰康沉默了。
“我……刚才心不在焉的,便是在想这个问题。”
“正如我问你,我们为什么要存在。包括我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为什么要经历这些事情。”
“或许很可笑,是吧?”
“我听过一句说话……一切,天道自有最好的安排。”
“什么是天道,安排了什么?”
“我想知道这些答案。”
“之前,其实我已有想法,解决了家里的事情,便与韵磬周游列国,看看其他地方的人是怎么生活的,试试能不能找到答案,可是现在……”
“沧海大哥,我也知道我唐突,你既然云游天下寻找你的妹妹,我想求你,能不能带着我一起去外面看看。”
沧海忍不住大笑。越笑越是豪迈。
这么奇怪的想法,以他阅历也是第一次听见。
“可以!我也很好奇,你找到的答案会是什么!”他站起身来,与钰康干尽了壶中的酒。
“沧海大哥,谢谢你。”
“只是在这之前,你还有一件事必须办好!”
“哦?是我父母的事吗?大哥说得对。倒是我任性妄为了。”
“不对不对,是你自己的事。”
“哦?”
“哭出来罢。”
钰康听了,心神一震。
“不要再责怪自己,你已背负得太多了。”
“有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你连死都不怕,还怕别人说你软弱么?”
“若是不敢面对自己的软弱,只怕那才是真正的软弱。”
“背负着沉重的包袱,又怎么可能做得成你要做的事?你又如何寻找你的答案?”
钰康细细品味着。已不觉泪流满脸。却笑了,笑个不停,笑得双手掩面。
笑声渐渐变成了抽泣。
终于,他大哭了起来。
所有控诉,所有委屈,都仿似要在这一场哭喊中发泄出来。
沧海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挥手,一道气墙便把周边空间封闭了起来,以免哭声传过去让他父母担心。
哭,那又如何。
人一生下来,本来就在哭。哭,本是天性。
可渐渐地,哭,在一些人眼中,却变成了一种软弱的表现。
饱读之士,看到如此情景,或许免不了心里不耻,说他意志太薄弱。或许更免不了一番严厉的教诲。
但谁又能一生下来,不经历挫折,便能洞悉世情,心志坚毅?
他们,又可曾忆起,自己第一次遭遇挫折的时候,能否做到他们现今所想所说的?
沧海自问不能。
他只想起自己当年,有多么难受,有多么痛苦。
他只知道,眼前这样,才是唯一能令他过得舒服一点的方法。
也是他必然要经历的过程。
钰康哭累了,倒在地上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无比安稳。
第二天醒来。他觉得自己心中舒畅了一些。于是便去跟父母说自己的想法。林母虽然不舍,但也知儿子大了,到外面闯一闯也是好事,起码不用留在这里伤心。林父更知男儿志在四方。他心中愧疚,更加支持儿子,反正自己也不过四十来岁,正当壮年,让儿子不用担心自己夫妇。父母问他想何时出发,他竟说立时便走。父母立时便愣了,劝他再留几天等伤好了再去。
钰康却别开话题,问起他们打算,林父说必然要离开此地,都城有他以前好友,正要去投靠,以后若要回来看望父母,到都城来寻找便是。
钰康向父母叩拜,便出门外准备与沧海出发了。父母见他去意已决,无从挽留,虽然不舍,也是没法。
沧海见到他,笑着说道:“今后便风餐露宿了,你自小身娇肉贵,能捱得住才好。”
钰康也笑了:“大哥,你就别打趣我了。我早已不再是什么大少爷了。”
“好,那便出发吧。”
“喂!没用鬼!你要去哪里啊?”二人正要迈步,却听见一把女声从远处响起。正是韵颐。
钰康见到她,神色一黯,终还是强打起了精神,待她走到身前,说道:“韵颐……韵磬没事吧?”
“姐姐没事……你……你要去哪里?”
“我打算跟沧海大哥去外面游历……劳烦你,跟韵磬说声,让他不用担心我,沧海大哥为人豪爽,处事正直,本事也大,只可惜没来得及介绍给她认识。他日若是有机会的话,我……我……便到都城拜访你们吧。”
韵颐听了,心里甚是不痛快。但也说不出话来。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哦!对了。”说着他手中拿出一叠银票,交还予他,说道:“你昨天给的银票也太多了些,竟有几万两。姐姐叫我来把多的还给你……你……你千万别以为姐姐要和你划清界线……她憔悴得很!”
钰康听了,转头看着沧海,眼角忍不住抖动。
大哥……你会不会狠了些……为人豪爽……处事正直啊……
沧海却别开了脸,吹着哨子,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钰康一阵无语,转过头来,向韵颐说道:“我自然明白你姐姐,你姐姐也明白我的。你再帮我一个忙好不好。银票……劳烦你拿进去给我父母吧。我刚刚才与他们道别,也不想他们再与我分别一次。”
韵颐见到他强颜欢笑,也乖巧地点了点头,不忍心再说他没用了。
“再见了……”
纵然再多离愁别绪,或许,最后都只能化为这简单的三个字吧。
韵颐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气道:“真搞不懂你们两个!”
路上,钰康忽然对沧海说:“沧海大哥,看到那些银票,却又让我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嗯?”
“你说,那天早上与我分别便去周家了对不对?”
“对。”
“你是去等那个商陆了对不对。”
“对。”
“那你一直在外面那棵树上,对不对?”
“对。”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我被人打得那么惨,几乎要被人废了,你才肯出手救我?”
“嗯……如果我说我觉得你是武学奇才,想看看你有没有从我送你那本剑谱上面学到什么东西,你信嘛?”
“如果你不是这样说,或许我会信的。”
“哈哈,就知道你不信。”
“其实……是因为那晚跟你喝了太多酒……刚巧那时候要去方便,到我回到树上时,正好便看见你要被人……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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