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节 冥河魔主

　　两天以后，又一封求救信被摆在了婉衡的床头，这封求救信写得相当不客气，信上指名道姓把幽冥龙费尔克拉格臭骂了一顿，语气简直有点像怨妇在撒泼。婉衡拎着这封信心里发堵，恨恨的将它摔在床上。床上还坐着一位麻袋姑娘，她满脸坏笑的盯着婉衡，一副不怀好意的贼样子。

　　“是你？”婉衡惊退了一步，这位麻袋姑娘婉衡曾经在忧忧乐园号上见过一次，她虽然其貌不扬，却是精灵中的九龙使，原魔界的创世神，唐古拉卷轴记载她叫“原魔希罗”，人类叫她“祖灵太一”，天人和魔龙族管她叫“天翼龙”，魔族则尊称她为“圣灵妈妈”，而她自居是“披着麻袋片的小贼”。

　　“当然是我，”贼说：“我都偷了三封信给你送过来了，你还是没看懂，笨死了！”

　　婉衡警惕道：“你想让我去救彻丽吗？我没有理由去救她，我和她只是认识，她欠我一个人情，然后我要了她一张琴，我们彼此两清。何况，我不是沈和的对手，你不要来难为我。”

　　贼嘿嘿的笑：“你好好想一想，费尔克拉格究竟是谁的名字？藏猫猫一点都不好玩儿，我都发现你了。好不好，我们一起糊泥巴？”

　　披着麻袋片的小贼说完这句话便消失无踪，婉衡费神思量了好一会，恍然大悟：曾经的幽冥龙费尔克拉格是须臾公主彻丽的守护龙，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半龙的孩子名叫索尔。不过惊风海角的那一只幽冥龙费尔克拉格却并不认识彻丽，他只是听说了人龙之恋的故事，念念不忘，所以才借用了幽冥龙费尔克拉格这个名字。如此说来，须臾公主彻丽确实受了婉衡的池鱼之殃。婉衡叹息了一回，便叫上乌蒙和雪莱，乘上凌霄飞车，径直飞往不死沙原。

　　婉衡赶到的时候，不死沙原里的战事已经接近尾声：战事伊始，沈和命令维多克的王室魔导师分别在万帆城，雅芳城和延山城立起了三根定天光柱，利用光明魔法锁住了不死沙原周围所有的位面空间；然后霸煌空天舰上的魔导炮全力开火，不死沙原所在的空间被炸得支离破碎，由于位面空间被禁锢了，位面中的须臾国和空间一起承受了霸煌空天舰魔导炮的轰击，须臾国顷刻间便支离破碎；须臾国里的幽灵、吸血鬼和邪骸巫妖四处逃窜，却被早就张网以待的神圣系魔法师几乎尽数歼灭。婉衡赶过来的时候，须臾国已经不复存在了，不死沙原里到处都是维多克王国的王室魔导师正在追捕受伤逃遁的须臾公主彻丽和半龙邪灵索尔。除了他们还有一些胆大妄为的佣兵和强盗垂涎须臾国金银财宝，也来趁火打劫。这些人尚不可虑，最大的威胁仍是盘旋在不死沙原上空的数十艘霸煌空天舰。

　　局势已经不可挽回，婉衡赶到不死沙原的边缘便停了下来。

　　“老大，咱们不去救援了吗？”乌蒙问。

　　“乌大爷果然是呆瓜，”雪莱抢白道：“这种情况还去送死！”

　　婉衡叹道：“我终究是来晚了，不知彻丽和索尔是不是落到了沈和手里。”

　　雪莱撇嘴，不过没吭声。婉衡敲了她的脑袋，雪莱吃痛，满脸都是委屈，眼角里却流露出得意的样子。

　　婉衡说：“雪莱，你刚才是不是嘲笑我笨了？你觉得沈和既然没有撤走，显然他还没有抓到彻丽和索尔对不对？你想岔了，沈和围攻不死沙原，目的在于逼出幽冥龙费尔克拉格。即使他已经抓到了彻丽，他也有可能假装没抓到，然后设下陷阱，以逸待劳。”

　　雪莱白嫩的脸颊顿时变得绯红像是熟透了的苹果，她呐呐的垂下了头，旁边的乌蒙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乌大爷最喜欢看雪莱吃瘪的可爱模样了。不过婉衡却在想：你笑什么呀？你脑子里面什么的都不想，不如把它摘下来换个木鱼装上得了，你居然还笑话别人！

　　事不可为，婉衡等人只好退回到毗邻不死沙原的痴肠堡，婉衡以前也来过痴肠堡。痴肠堡是阿尔弗雷德公爵的领地，这里建筑的风格与维多克王国其他的地方不尽相同，城堡里尖塔高耸，石门遍布，据说是魔族的建筑风格。婉衡上次来的时候，痴肠堡里有不少开奇异品商店的魔族。如今奇异品商店全部关门大吉，开店的魔族尽数被关进了附近的禁魔监狱，就连允许魔族在此经营的阿尔弗雷德公爵也被维多克王国革职了，这一切都出于沈和的授意。想起奇异品商店，婉衡不禁有些惋惜，如此一来再想从奇异品商店购买那些来自原魔界的奇珍就要麻烦多了。

　　“也不知道这个老头子是怎么想的。”婉衡悻悻不已。

　　婉衡又在原来的那家绯梅酒馆里住宿，酒馆的老板看了看婉衡，又颇感兴趣的瞧了瞧她身边满脸凶悍的乌大爷。

　　乌大爷怒了：“看什么？再看打你眼睛挖出来！”

　　酒馆的老板连忙赔不是：“抱歉，抱歉，这位女士花容月貌，你们……”

　　乌大爷哈哈大笑：“羡慕咱老子吧！她是咱的小妾，旁边是咱的使唤丫头，给我们两间房。”

　　酒馆的老板诺诺连声，不由得暗暗感慨，美女和野兽啊！他却不知道刚过了最嘴瘾的乌大爷这会儿已经挨了好几脚了，婉衡踢了他一脚，雪莱借机报复狠踢了七脚。

　　入夜，婉衡让雪莱帮她守护，然后便取出了须臾公主彻丽写给她的信，这封信在婉衡的手上化作一只幽暗的蝴蝶，婉衡召唤出秘石，仔细的感受其中蕴含的魔力。足足花费了一个多时辰，婉衡才彻底掌握了彻丽的魔法特质。休息了一会，婉衡吟唱道：“江河之大，不过三日。飘风暴雨，日中不须臾。利不可两，忠不可兼。忧所以为昌，而喜所以为亡。故胜非其难，持之其难也。”吟唱完毕，浩瀚的灵力从婉衡身上磅礴而出，仿佛无物一般穿过了酒馆的棚顶，没入到夜空中。

　　施法完毕，婉衡身上的灵力消逝一空。婉衡刚才使用的是“降神术”。“降神术”不是魔法，而是一种灵术。“降神术”其实已经脱离了人类的法术范畴，它属于“神力”。万余年前，“降神术”在精灵界里司空见惯。那时，居住在圣森里的精灵经常通过“降神术”把自身的灵力借给信仰着他们的种族。“降神术”中的降神二字，其实就是神明赐予伟力的意思。婉衡如今也是精灵，所以她可以使用纯正的“降神术”，把灵力输送给困在不死沙原里下落不明的须臾公主。

　　片刻以后，婉衡的脑海里传来了一个惊喜的声音：“尊神在上，小女子彻丽万分感谢您的援手，敢问您是……何方的真神？”

　　婉衡同样在意识中回答：“我是……凡事有因必有果，因果之间自有定数，你我有缘自会相知。”

　　婉衡本来想说，“我是大君座下的红莲主宰”，不过她想了一下，她的身份还是不要暴露为好。毕竟彻丽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婉衡生怕这位须臾公主知道了真相一转头就把她卖给了沈和，那样婉衡可就成了东郭尊神了。

　　彻丽却不知道婉衡的心思，她传过来的意念非常恭敬：“小女子靠尊神您赐下灵觉，想必能逃出生天，小女子一定会永远感激您扶危济难的恩德！”

　　婉衡回道：“只希望有助于你。”

　　回完这句话婉衡连忙掐断了她和彻丽的神魂联系，同时气哼哼的想：什么？灵觉吗？我可是把所有的灵力毫无保留的全部都传给你了。就算我的灵力跟你的黑暗魔力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你也不用这么打击我呀？太气人了！

　　雪莱扶起婉衡，走到房间的窗口处，婉衡用余下的黑暗魔力在痴肠堡里探测了一番。所幸，痴肠堡里一片宁静，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了方才的灵力波动。婉衡思量着，她能帮到彻丽的也只有这些了，以彻丽黑暗魔法的造诣，再加上八级的灵力和相应的灵觉，想要躲开水圣者沈和的追杀应当绰绰有余。婉衡猜测得不错，几天以后，她便感知到彻丽已经顺利的逃离了不死沙原。彻丽并没有继续停留在南大陆，而是径直去了北大陆的方向。

　　婉衡欣慰的收回了灵力和灵觉，灵觉一回来，婉衡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危机早已迫在眉睫。婉衡心知不妙，她连忙叫上乌蒙和雪莱，趁夜离开了痴肠堡。此时，痴肠堡的上空维多克王室的霸煌空天舰正在徘徊，婉衡不敢让飞车升空，只能徒步行进。婉衡走得慢，乌蒙干脆把她背在背上，至于雪莱，乌蒙拎着她就像是拎了一只小鸡。乌蒙带着婉衡和雪莱，依托婉衡“无念天心”的指引，连夜脱逃，他们不敢原路向东返回格莱顿城邦，而是迫不得已躲进了附近的寒鸦山。

　　然而，危机并没有解除，婉衡眉头紧皱。她让乌蒙躲进了她的心魂之境，婉衡的心魂之境只剩下了蔷薇秘境一处，婉衡便令乌蒙藏了进去。蔷薇秘境是黑暗位面，如非不得已并不适合让活着的生灵进入其中，所以雪莱却不能躲进去。

　　“雪莱，你自己回黑山城，我们逃不脱了。”婉衡对雪莱说：“追着我们的是冥河魔主纳格雷德，你跟我在一起会有危险。”

　　雪莱咬着牙不肯走：“主人，冥河魔主纳格雷德，他比起您怎么样？”

　　婉衡回答：“若是在原魔界，冥河魔主纳格雷德是大象，我是蚂蚁；若是再这里，冥河魔主纳格雷德仍然是大象，我是稍微大一点的蝼蚁。你明白了？”

　　雪莱犹豫不决，婉衡几番催促她离开，雪莱仍是不肯走。婉衡叹了口气，不再勉强她了。因为这时，冥河魔主已经到了。冥河魔主不知道婉衡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所以蒙着面，并未发出强大的威势。婉衡也不想揭破，万一揭破了，恐怕便要不死不休了。

　　婉衡故意道：“阁下，是什么人？你追了我们很久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各行各的路好吗？”

　　蒙面的纳格雷德嗓音沙哑：“我不是什么人，你们协助彻丽脱困，想必不是沈和的人。既然不是沈和的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我想请你们到万帆城里小叙一番。不知可否赏脸？”

　　婉衡心想：我想不赏脸行吗？不过我也得装装样子。

　　婉衡思量已定，便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既然不是敌人，我就不到万帆城里叨扰了。”

　　纳格雷德盯视着婉衡说：“如此，得罪了。”

　　言罢，冥河魔主忽然出手，顷刻间附近方圆百米之内空间全都变成了暗流汹涌的波涛，空间的涡流从四面八方袭向婉衡和雪莱。雪莱瞬间就被空间涡流卷了进去，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被冥河魔主的空间法术直接投进寒冰魔域。婉衡比雪莱来好一些，她仓促之间撑起了防护魔法“界之壁”，“界之壁”仅仅片刻就支离破碎，婉衡匆忙之间又发出了一道九级的光明法术“光元不灭”，凭借着磅礴的光元总算抵挡住了冥河魔主发出的空间暗流，不过此时冥河魔主累计消耗的魔力实际上很少，而婉衡却被迫消耗了高达几倍的灵力。

　　婉衡暗自恼火，这位第九魔王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啊？其实婉衡哪里想跟他动手，只是假意推脱几句罢了，如果冥河魔主再说几句，婉衡肯定会顺势跟他去了万帆城。结果，这位冥河魔主居然直接开打了。冥河魔主似乎也没料到婉衡居然能硬生生的扛住他的一轮攻击。冥河魔主的眼里闪过了一丝赞许，不过他手底下却没放松。一团圣洁的冷焰浮现在他的手心，冥河魔主双目直视婉衡，仿佛是替她默哀一样。

　　婉衡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冥河魔主居然要用核融晶术，婉衡最擅于对付这一招了。冥河魔主手心的蓝焰里爆出了夺目的白光，同一时间婉衡的指尖闪耀出了猩红的光芒。婉衡指尖的这一丝猩红光芒是引梦蛇的魂术“红”。蠹蛊曾经跟婉衡夸耀过，在他的“红”出现之前，三界六域里最强的防御术是隐灵璀璨天使谢丽雅的“完美之壁”，在他的“红”出现之后，“红”才是最强的防御术。“完美之壁”防御的是存在，存在之物皆不可破，但却无法克敌制胜；而“红”攻防一体，防御的是因果，因果逆转，只要心意一到，无论任何攻击全都会被尽数反射。

　　不过，婉衡发出“红”的时候，她的肋下却猛然一痛，潜藏的魔能暗流无声无息的击中了婉衡。婉衡心叫糟糕，她还来不及反应，接二连三魔能暗潮一波一波的袭过来，婉衡根本无力防御，照单全收。这时婉衡才明白过来，冥河魔主的核融晶术根本就是虚张声势，而在这此前的空间攻击却正是冥河魔主的纳格雷德的拿手本领“七朝潮”。“七朝潮”的第一轮攻击声势浩大却只是虚招，其后暗潮汹涌的六波魔能暗潮才是“七朝潮”真正的杀手锏。婉衡从一开始就错了，她能识破纳格雷德，纳格雷德当然也能识破她，她这个小狐狸跟万年的老狐狸耍花招，那还不吃了大亏？冥河魔主的“七朝潮”里还暗藏着精神攻击，中招的婉衡不甘心的看了纳格雷德一眼，便失去了知觉。

　　婉衡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维多克王国最富饶也最放荡的都市——穗菱河畔的万帆城。不过这个时候，她却成了维多克王室九公主妍茜的阶下囚，所幸妍茜公主并没有难为婉衡的意思，她只是非常贴心的给死灵帝君带上了金光灿灿的“禁神环”。

　　倾国倾城，绝代芳华的九公主妍茜逼视着婉衡，面上杀机凛然：“我总算想起你是谁了，原来惊风海角的那一只是个冒牌货。你好呀！哼，我问你，你跟伊雅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要把她从我这里抢走？”

　　婉衡暗叫糟糕，这回她竟然预见债主了，瞧着妍茜明媚的脸，婉衡又忽然间觉得非常好笑。

　　妍茜冷冷地说：“你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现在虽然没收拾你，不代表我不可以把你送进禁魔监狱。那里是什么地方，你想必知道？到那时，你可别怪我心黑手狠。我劝你，知道什么都老实招出来，我可不会对你怜香惜玉。”

　　婉衡说：“真话，说了恐怕你不信。我呢，是……伊雅殿下的女儿，她是我的妈妈。”

　　妍茜愣住了，半响才说：“你可真敢编呀！伊雅多大，你多大？她今年二十二岁，你也有十八九了吧？她三岁的时候生下了你？大君小姐，你把我当成三岁小孩了吧？”

　　婉衡笑嘻嘻的说：“有些人因为过于伟大，出生之前就要历练神魂。我是璀璨之子，我降生的时间其实还在三年之后。你之所以能在这个时间见到了我，因为这是我的试炼。”

　　妍茜已经懵了，她不知道婉衡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其实就连婉衡自己也不知道。

　　过了好久，妍茜才问：“你说你的母亲是伊雅，那么你的父亲是谁？”

　　妍茜忽然间变得很八婆，她凑到婉衡耳边，小声说：“难道，你的父亲是……先驱者柯庸？”

　　婉衡想了半天，天知道先驱者柯庸究竟是哪一位谁呀？不过婉衡总算想起了关于璀璨之子的传闻。

　　婉衡同样压低了声音说：“璀璨之子将降临在维多克王室，我当然是那个人的女儿。”

　　婉衡这么说，妍茜顿时非常失望。

　　她叹息了一声，喃喃道：“唉，原来……她们终究还是没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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