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节 天域里的牧海人
两天以后婉衡才姗姗来迟的抵达了位于千泪泉山峦深处的登龙峰，婉衡见到明彩，明彩大小姐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大获全胜的喜悦。
婉衡诧异的问：“怎么了？获胜了却不高兴？”
明彩反问：“这里的情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菲尔变身的龙居然单枪匹马就把奥西多大帝赶跑了，连魔剑·归宿地都断了，简直莫名其妙！”
婉衡说：“菲尔拿着魔剑·理想乡，要是连一把假的魔剑都砍不断那才叫奇怪呢。”
明彩惊问：“你说奥西多大帝手中的魔剑·归宿地是假的？”
婉衡说：“当然不是假的，但在登龙峰的那个奥西多大帝也不是真的。真正的奥西多大帝想必已经到天域去了，他修炼的是光明魔法，目标又是封神永生，他和艾德里安的下一个目标理所当然就是光圣者天女露西妮，这会儿他可能正在迦灵城里呢。”
明彩不解道：“帝国四面树敌，奥西多大帝这个时候却离开了人龙大陆，不是非常不明智吗？”
婉衡说：“所以他做了不少虚张声势的功夫，要不是菲尔和你戳破了他布下的障眼法，谁会知道这个时候的维多克帝国其实只剩下了空架子，有实力的强者全都去天域了。”
明彩恍然大悟，拍手道：“太有意思了！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奥西多大帝这一回亏可吃大了。我们就守在这里，看他还怎么回来？就算我们不守在这里，等他回来的时候，维多克帝国恐怕早已经不姓李了。”
婉衡狐疑的问：“明彩啊，你姓什么？维多克帝国不姓李，值得你这样高兴吗？”
明彩笑道：“我把这事情给忘了。我早就说过，欲望才是我的故乡，血脉什么的，见鬼去吧！如今龙崖城、飞龙大裂谷和登龙峰都是我的了，我们这就去天域，我要亲眼看看传说中的天域浮土和天人们的迦灵城究竟是什么样子，我还要和我那野心老爹算一笔总账。”
得到了明彩的承诺，婉衡立刻透过灵力感应给远在望海城的凌薇传递了一则消息，接到了消息的凌薇即刻就向瀚寒·维多克·李王子辞行，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登龙峰。
此时，南大陆却已经天下大乱了，得知魔剑·归宿地被斩断的消息，维多克帝国里剩下的五家贵族全造反了，他们以雅芳城为中心组成了人数众多的联军要进犯长生城。
长生城里的奥西多大帝和应天院的魔导师们全都不知所踪，四王子福尔特和七王子斯蒂尔却根本没有力挽狂澜的魄力与胆识。
他们二人商量来商量去，干脆下令将维多克帝国解散了，三大军团各回各家，王族、贵族、原格莱顿城邦的领主、雄踞一方的豪强从此各行其是，偌大一个维多克帝国在几日之内就变成了几十个各自为政，缠斗不休的小公国。
在这样的背景下，瀚寒·维多克·李在九星城顺利的起兵，也成了一方诸侯。
凌薇把这些消息都带到大地之子总院，明彩大小姐听了顿时不想去残之天域了，她即刻就带着忧忧乐园号扬帆启程，各处王国做生意去了。用明彩大小姐的话说，有财可发，傻瓜才去天域和奥西多大帝死磕。
明彩走了以后，登龙峰重新回到了大地之子总院的控制之下，不过此时大地之子们却元气大伤，他们一方面要防备来自菲尼克斯帝国方向的攻击，另一方面又要提防天域里的奥西多大帝和他的魔导师们，进退两难。
龙语者维森特和其余的几位龙语者找到婉衡，把大地之子们的困境跟婉衡说了，他们有心要离开登龙峰，却又舍不得这片经营了上万年的根基之地。
对于大地之子的困境，婉衡也没有什么办法，她去征求十殿阎罗的意见。不出婉衡的预料，十殿阎罗对五魂灵力、大地之子和召唤术极为反感，其他的十二位亡者大祭司也都同样如此。
婉衡只好建议维森特，与其困守在这里，不如集合了剩余的大地之子到惊风海角的白龙氏族去找终焉之龙菲尔，他是精灵界里的最后一龙，其实又是羽化成龙的大地之子，他既然敢替大地之子出头挑战魔剑在握的奥西多大帝，没有道理反而不帮助自己曾经的兄弟姐妹们。
对于婉衡的建议，为数众多的龙语者们却坚决不同意，他们要弃绝文明，顺从本心，怎么可以去找菲尔和白龙氏族那些留恋世俗的叛徒呢？
再说如果不是菲尔在惊风海角勾结魔族和亡灵，惹怒了奥西多大帝，也许大地之子总院根本不会有这一场灭顶的浩劫，菲尔应该被烧死，杀死，杀死后弃尸荒野。
婉衡听了龙语者们的逻辑，嘿嘿的冷笑了几声，就带着凌薇去攀登龙峰了。
凌薇不解的问：“主人，我在望海城时，连瀚寒学长都说最后一龙菲尔无惧强暴之力，勇不可当，堪称真心英雄。他们为什么却要这样诋毁他呀？”
婉衡道：“看来小恬说得不错，大地之子总院并不是一块净土。他们之所以诋毁他，是怕他会回来夺了总院首座的位置。他持有魔剑·理想乡却并未在惊风海角裂土称王，他们却怕他来抢他们的山头，简直太可笑。”
凌薇说：“要是我有魔剑·理想乡就好了，可惜……主人，你怎么不要魔剑·理想乡呢？”
婉衡笑着说：“不是我不要魔剑·理想乡，是魔剑·理想乡不肯认我为主。你的那两把灵剑都是蠹蛊先生替你打造的，他和太一龙同阶，你的灵剑·白露和灵剑·飞霜一点也不比魔剑差，你还贪心什么呀？”
凌薇的脸红彤彤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她小声问：“他真有那么强吗？”
婉衡愣了一下说：“不会吧？难道你想上演一场师生恋？”
凌薇说：“才没有，我只是觉得夏小恬非常讨厌，一点儿也不想让她和他在一起。我临走的时候偷偷的跟瀚寒学长说了，我告诉他，他的表弟其实就是蠹蛊先生。我好害怕，好后悔，蠹蛊先生这会儿恐怕已经知道是我告的密了，他会不会过来打我呢？”
凌薇说罢，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婉衡好一阵儿两眼望天，叹道：“我说你怎么又管我叫主人了呢，你是要我给你当挡箭牌吧？你也该打！他若直接来打你倒好办了，他若不来，你还是自己给自己烧点香吧。”
至高龙终究没有来，婉衡和凌薇则在攀援了三个昼夜以后抵达了登龙峰上的第一层高台，这层高台距离峰底大约已有五万丈，高台的上方仿佛有一片淡淡的云层，仔细望去，那却是一片灰白色的土。
婉衡她们已经抵达了残之天域的边缘，凌薇展开翅膀，拉起婉衡飞向那片浮土。接近浮土后，登龙峰便在她们的身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天空，还有与天空同样辽阔却荒凉贫瘠的浮土之原。
凌薇收拢双翼，带着婉衡降落在浮土之上。婉衡弯下腰，抓起了一捧浮土，浮土果然能飘浮在空中，但它却不是土壤，而是灰白色的余烬。
婉衡用魔力去感知捧在手心里的天域浮土，浮土透着苍凉的气息，其中所有的生机早已完全断绝，不要说寸草不生，就连把它们凝聚在一起仿佛也成了奢望。
凌薇说：“不用看了，浮土之上根本不能种植，而且……”
凌薇猛地一跺脚，方圆数十米的浮土立刻塌陷了，破裂出一个大洞把婉衡和凌薇都掉了进去。及至尘埃落尽，在浮土的另一侧婉衡所看到的仍旧是一望无际的天空。
在那碧蓝如洗的天空里，却连一片云已没有，没有云却是因为在天域里连水也极为稀缺。
婉衡疑惑起来，问道：“凌薇，浮土的两侧都是同一片天空，我们可怎么回人龙大陆呢？”
凌薇说：“天域是主世界的屏障，所以天域只有外，没有内，只能向外飞翔，却不能直接飞到主世界去。想要回到人龙大陆，唯有两个办法，或者去迦灵城，或者去红莲幻城，迦灵城里有天域通往主世界的入口，红莲幻城建在登龙峰的顶端，那里被天界民控制着。天界民对我们天人非常不友好，我们也一直仇视他们。”
婉衡点头，天域之所以变成了残之天域，那是因为昔日的死灵帝君莉莉丝带着三支亡者和人类组成的联军进犯天域云外山，她用魔剑·归宿地全力一击，从此云外山就变成了浮土，云外山里的八部天民也只剩下了能飞迦楼罗族和会幻化的弥呼罗伽族。
迦楼罗族便是天人，弥呼罗伽族则是引梦蛇。当初莉莉丝大君留在天域里追剿这两族的人类繁衍至今，就是天界民。天界民和天人原本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白昼已去，夜晚降至，由于浮土上不能承载，所以内部装了一座行宫的马车如今也没法拿出来住。
婉衡和凌薇架起了一座简易的帐篷，不料天域夜风很大，帐篷连同婉衡的行李一同被大风吹走了，婉衡与凌薇无可奈何，只好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残之天域的黑夜极为清寒，凄冷的夜空中繁星点点，一轮碧翠的明月挂在当空，然而它却不是婉衡熟悉的月亮。
在人龙大陆上人们所看的到圆月，其实就是天域。
而在天域里有三个月亮，碧翠的明月最圆也最明亮，那是隐灵们的星域；碧蓝的明月稍小一些，那是龙皇的幻灵界；忽明忽暗的紫月看上去最远，那里是太一龙原魔希罗的十九个魔界，同称原魔界。
一条灿烂的天河从原魔界里延伸出来一直连通到天际的尽头，那便是白河，白河其实起源于精灵界北大陆的界生山，却在第四魔界奔腾入海，它是绝无仅有的天际之河。
在残之天域的夜空里，唯独看不见精灵界，因为残之天域正是精灵界的外缘。
仰望着三轮相继升起的明月与一条皎洁的天河，婉衡和凌薇却因为寒冷而冻得睡不着。
凌薇说：“主人，您说至高龙，他真的不会过来惩罚我吗？”
婉衡笑道：“他若要惩罚你，就根本不会给你告密的机会了。别想他了，你是不是希望他追过来呀？”
凌薇咬着牙不说话，婉衡暗想：蠹蛊先生究竟在搞什么鬼呀，他明明喜欢小恬，为什么偏偏又去拨弄凌薇？真是一条让人莫名其妙的怪物蛇！
天终于亮了，丢了行李的婉衡从凌薇那里分享了一顿抠门的早餐，她们两个沿着浮土缓慢的飞行，凌薇不想去迦灵城，所以她们打算先去寻找残之天域里的另外一支人类部族——牧海人。
凌薇展开白翼在距浮土不高的空中飞行，婉衡化身成风围绕在凌薇的周围，她们两个飞翔的速度相差不多，但在空旷的残之天域里，她们的速度就显得太过缓慢了。婉衡有些心急，凌薇却依然不慌不忙。
凌薇说：“我知道你想去帮露西妮，你和她又不认识，为什么要帮她？”
婉衡反问：“据我所知，你和她又不认识，你为什么恨她呢？”
凌薇恨声道：“我恨她当然有理由，我本是翱拓家的娇子，露西妮家族的人攻陷了我们翱拓家族的球屋，从此家族里的娇子全部都沦为弃人了。弃人在迦灵城里连狗都不如，我为什么不可以恨她？”
婉衡说：“可是仇恨并没有什么用，我看你似乎也不想复兴你们翱拓家，再说……”
凌薇有些不高兴：“我才不想听你这么说。就只允许她们弱肉强食，我们连偷偷的在心里面恨一下，也都是错了？我就是恨她们，有什么不可以？”
凌薇话音未落，忽然从浮土里跳出了十几个穿着鱼皮的彪形大汉，他们将一张红色的巨网抛向空中，飞翔中的凌薇被巨网兜头罩住，她勉力的挣扎了几下，就被那十几个人拖到了浮土上。
抓住了凌薇的那些人好像得了宝贝一样，他们兴高采烈的从浮土中挖出了一架爬犁，把套住凌薇的巨网绑在爬犁上，他们这么一阵忙活，没有承载能力的浮土早就裂开了许多条裂缝。
抓住凌薇的这些人正是牧海人，他们似乎对浮土十分了解，居然没有一个人从裂缝中掉下去，虽然即使掉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再钻回来就行了。
那些牧海人欢愉的唱起了歌：
“忘忧草，含笑花，良辰美景惜韶华；伊人红妆娥眉画，素手眉间点朱砂。”
“春风染尽陌上花，春水长流自天涯，春草浅露碧玉芽，春雨绵绵透鲛纱。”
“红线相缠绕千匝，为卿倾心为君嫁，轻施粉黛羞双颊，凤烛长明揭红纱。”
“鸾枕双，凤衾软，宝帐流苏金炉暖，红烛微摇夜阑珊，几许高唐云雨散。”
“愿花常开月常圆，愿有情人共婵娟。举案齐眉同心结，执子之手永不变。”
“尘世中，姻缘牵，此生不负君之恋，此世不负伊之愿，今日即定三生约，碧落黄泉永相伴！”
躲在风中正打算出手的婉衡，听了牧海人的歌声却狐疑起来。这些牧海人竟然是要求亲吗？婉衡猛然间想起了凌薇在黑山城时的种种行径，她差点笑出了声。哪位荣幸的男士若是娶了凌薇当妻子，那他可真是上辈子作孽了。
婉衡一边这样想，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牧海人们绕着凌薇又唱又跳。及至他们唱完了歌，一位大约二十出头的牧海人小伙子，忐忑的走向凌薇，解开她身上红色的网，单膝跪在凌薇的面前。
他的眼中充满了期盼，不过凌薇却一边哭着，一边缓缓地摇了摇头。
年轻牧海人脸上的期盼之色慢慢的变成了怜惜，他无声的退到了一边，从背后解下一个大袋子，将它仍在凌薇坐着的爬犁上。随后，十几位牧海人便丢下爬犁无声的退走了。
牧海人走了以后，凌薇立刻不哭了，她扒开袋子，袋子里面全都是青鱼。
婉衡这时也看明白了，她从风中跳出来，对凌薇说：“你也太调皮了，我还奇怪你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他们抓住了，我还以为他们的红网有诡异呢，结果却是你惦记他们的鱼。”
凌薇说：“这怎么了？我们弃人的姐妹们，若是实在饿极了大家都会这么干。再说，我们也不是白吃他们的鱼，若是心中愿意，确实可以嫁给他们的。嫁给牧海人，总比在迦灵城里当弃人好。”
婉衡说：“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嫁？”
凌薇鼓着嘴巴说：“你明知故问！我若不是遇见了蠹蛊先生，能嫁给牧海人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不过若是没遇见他，我也很难有这样的机会。弃人无故的私逃嫁给了牧海人，万一被典刑司的苍空骑士捉回去都是要处以极刑的。”
婉衡点头，她对牧海人生出了许多好感，对迦灵城里的苍空骑士却更加鄙夷。
婉衡和凌薇远远地跟着方才的那些牧海人继续在天域里跋涉，又行进了足有半天的时间，她们才遥遥的望见了一片宽阔海水，以及牧海人建在海边的简陋村落。
婉衡遇见的是一个很小的部落，部落里男男女女都加起来，大约也只有几百个人。他们大都身形壮实，穿着鱼皮的衣饰，每个人都带着一柄弯刀，他们面上也都显出一些风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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