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林时其实没走远，他隐在人群里，看着盛颜主动去拉宋予宸的手，看她对着他巧笑倩兮，看她温声细语地哄着面前的男人，最后还看着他们牵着手落落大方地离开。
林时觉得自己很病态，明知道这些画面会让自己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难受，却始终控制不了自己的视线。
盛颜和宋予宸走后，林时觉得宴会厅里更闷了，他同杨立强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酒店。
屋外寒冷清冽的空气让林时稍微好受了点，他看了一眼手表，九点还没到，他还可以在外面多呆一会。
他只是想开车在A市转一转，却不知不觉地转到了老地方。
12月的A市早已入冬，江滩边的风也不复温柔，变得凛冽刺骨，林时下车的时候只穿了一件比较薄的西装外套，风呼呼地灌进来，他却浑然未觉。
他今晚肯来赴这场酒会不是为了公事，只不过是因为他知道兴茂最近和世宸有合作，今晚宋予宸是肯定要来的，那么她也十有八。九会来了。
算一算，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到她了。
他一直知道她是漂亮的，却不曾想到今晚的她是这样的……美到让人窒息。一切和三年前有着惊人的相似——她和宋予宸在舞池里享受着全场人惊艳赞叹的目光，而他隐在人群里，心有不甘却也只能站在原地。
他了解盛颜，再纠缠下去，只会把她推得更远。
只是最后到底是没忍住，看到她一个人站着发呆而宋予宸并不在她身边，他才鼓足勇气上前。
空气里的寒意经过呼吸浸入五脏六腑，蔓延到四肢百骸，可他的脑海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清明到他曾经刻意想要埋葬的过去都在此刻蠢。蠢。欲。动，清明到他第一次审视自己的人生和经历，得出的评论却只有“失败”二字而已。
他摸出口袋里的烟，抽。出一根夹在唇上，刚刚点燃就被他摁灭，连带着整个烟盒揉成一团扔到垃圾箱里。
他差点忘了，盛玥怀。孕了，他的身上不能有烟味。
林时回到家刚好是10点，屋里有微弱的光线，沙发上隐约可见一个人影，“怎么不开灯？”林时按下开关，屋内登时大亮，他看向沙发上的盛玥，“你怎么还没睡？”
盛玥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穿着厚实的棉衣，素着一张脸，听到声音后她转过头看向林时，脸上带着的笑让人觉得觉得有些不舒服，“我在等你啊，我想看看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爸爸会不会把老婆孩子丢在家里彻夜不归……”
盛玥的阴阳怪气让林时不自觉皱了眉，他将手里的钥匙丢到茶几上，松了松领带，“你又怎么了？”
这个“又”字像针一样刺痛了盛玥的神经，她心里嫉恨丛生，面上的笑意却不减半分。
“我没怎么啊，”盛玥抚了抚肚子，“我是在关心你，和我姐姐聊得开不开心尽不尽兴……唔，我还以为你会很晚才回来呢。”
盛玥这句话一出口林时脸上的表情就冷了下来，还带着一些不耐烦，“你每天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胡思乱想？好啊，”盛玥点点头，点开手机里的照片，笑着举到林时的眼前，“那不如你来告诉我，这张照片上的男人在做什么好了。”
照片上的，赫然是刚刚酒会上他和盛颜讲话的那一幕。
林时一把扼住盛玥的手腕，声音泛着森然冷意，“你找人跟着我？”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结果不都一样？”盛玥嗤笑一声，“你说我胡思乱想？那不如你来告诉我，照片上的两个人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呢？”
林时握着盛玥手腕的手加了力气，盛玥吃痛地皱了眉，却生生受着林时的力道不挣扎。
“盛玥，你真是无聊。”
林时说完这句话就松了手，转身不再理会她，盛玥揉着手腕，心里却更加不服气：“林时，你怎么不解释？你是心虚吗！”
林时刚走上第三阶的楼梯，闻言转身，脸上的表情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解释？有必要吗？”
“不解释就是默认喽？”
林时没再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带着不屑带着讥讽，却轻而易举地让盛玥的理智全盘崩溃，嫉妒和怨恨轰的一下全部烧了起来。
对于盛玥来说，她可以忍受林时的冷淡，林时的怒火，甚至是言语的攻击，却一点也忍受不了在谈及盛颜的话题时他脸上那不屑的表情。
就像是在对她说，谈盛颜？你配吗？
这一刻，盛玥脸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林时，我们的孩子还有两个月就要出生了，你和她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
孕妇的情绪一向易激动，吵下去对胎儿没好处，林时敛了神色，想结束这个话题，“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不过为了你肚子里‘还有两个月就要出生了’的孩子着想，你现在最好就去睡觉。”
林时说完迈起步子继续上楼，她的情绪激动、她的不忿、她的挖苦都不值得他为此皱一皱眉。
因为不在乎，所以不理会。
盛玥气急，抓起掉落在沙发上的手机，猛地朝林时的头部扔去，“林时，你这个混蛋！”
屋里的楼梯离沙发不远，盛玥扔得很准，手机在和人体接触后“砰”的一声摔落楼梯，林时捂着头转身，脸上终于带了怒意，“盛玥，你发什么疯！”
盛玥却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朝着林时走去，“发疯？我就是疯也是被你们逼疯的！被我砸疼了是吗？”盛玥盯着林时，踏上楼梯，“我告诉你，这点疼和我所受的相比，啊——”
林时捂着头看到盛玥将要跌倒的动作立刻就冲过去想要接住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盛玥重重地跌趴在楼梯上，凸出来的肚子刚好磕在楼梯的棱角上。
林时心里一惊，连忙蹲下。身体把盛玥扶起来，却在窥见她不见血色的脸后生出了恐慌，“盛玥，盛玥！”
盛玥咬着唇，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疼痛，脸上的表情不复刚才的怨恨，而是变成了乞求，“我的孩子……孩子……”
林时脸色一白，没再废话，立刻抓起车钥匙抱起盛玥往医院赶。副驾驶上的盛玥额头冒着冷汗，蜷在椅子里不停地喘气喊着疼，他扭头，在看到盛玥白色裤子上晕染开的点点血迹后握着方向盘的手竟然开始发抖。
他只有将方向盘握得更紧，一路踩着油门不敢松掉半分。盛玥在哭叫声里被推进急诊室，他被留在外面，看着手术室上方亮起的红灯，全身发冷。
手术实际上并没有持续很久，林时等在外面，却恍然像是经历过一个多灾多难的世纪一样。他看见医生拉下口罩，一脸悲悯地看着他，“抱歉，我们尽力了。”
林时被这句话钉在原地，他的心脏像是被人扼住，一瞬间竟喘息困难，“这……是什么意思？”
面前的男人一脸的不可置信，纵使是见惯了悲欢离合的医生眼里也不自觉地带了更多的同情，他安慰地拍拍男人的肩，“你们还年轻，往后好好调养，还会有下一个孩子的。”
盛书庭和田沁当晚就知道了盛玥流。产的消息，一向雍容得体的田沁在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虚弱不堪的女儿时，除了遏制不住的心疼怜惜外，心里第一次对盛颜起了欲除之而后快的滔天恨意。
盛家的纷扰盛颜已经不再关心，现在的她每天守着宋予宸，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所以在盛书庭的电话打来之时，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畏惧，就好像是，这种日子就要结束了的恐惧。
电话里的盛书庭声音是比以往更甚的冷清，“玥玥流。产了，她想要见你。”
言简意赅的十个字，盛书庭看似只是通知她一个消息，盛颜却读出了这个电话里的压迫和不容置喙。
“好。”
盛颜答了这个字后盛书庭就挂断了电话，盛书庭的态度盛颜早已习惯，她看着手里的手机，突然转过脸拉住宋予宸的手。
“宋予宸，你等一下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她还是没有自信和勇气去一个人面对盛家的一切，只能抓住宋予宸——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宋予宸静静看着她，什么都没多问，只反手握住她的手，温暖的手掌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简简单单就抚平了她心里所有的恐惧和不安。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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