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宋予宸回世宸的第一天就召集高管开了一场长达5个小时的会议。
首座上的宋予宸眼神凛然，正言辞犀利地斥责着一个拖沓没完成他预期进度的项目负责人，底下的人都垂首安静地听，气氛严肃。谢婉如坐在这些人中间，这一刻她突然相信，那个那个杀伐果断运筹帷幄的宋予宸，是真的回来了。
这样的宋予宸是她希望看到的，可是此刻她却无端有些害怕。
“谢组长。”
被点名的谢婉如心里一惊，恭敬地站起身，“是。”
宋予宸抬起眼看向谢婉如，眼神微冷，“请谢组长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之前已经谈好的兴茂合作案在我出国期间没有丝毫进展。”
谢婉如只用了几秒钟就组织好了语言，“宋总，在座各位，作为兴茂合作案的项目组长，我要先向大家致以歉意，我必须得承认，这段期间合作案没有显眼的进展是我的失职。兴茂的杨立强挑选盟友向来谨慎，我了解到宋总这次因为出国休假而长时间没有露面，致使有个别竞争对手捏造谣言，杨立强最是多疑，发话要宋总您现身，否则就终止合作。我找过杨总很多次可他态度强硬……抱歉，宋总。”
谢婉如这番话说完会议室里就又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宋予宸的手指轻扣着桌面的声音。
半晌，他开口，“既然谢组长也觉得自己失职，那组长这个位子……不如就让贤吧。”
宋予宸这句话出口后在座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包括谢婉如在内。
她承认失职只是以退为进，更何况她刚刚阐述的解释里，分明已经为自己辩解的十分清楚——责任她有，不过不是全部。就算是惩罚，也不该严重到直接去了她组长的位子。
“予……宋总，”谢婉如深吸一口气，“这个项目从提议到实施我都一直在跟进，我付出了很多的精力和心血……”
“付出精力和心血的不止你一个人，”宋予宸沉沉开口，“既然你知道世宸对这个项目的重视程度和参与者的努力程度，却因为自己的原因拖累了整个项目小组甚至差点使所有人的心血白费，谢组长，这就是你作为组长的责任感吗？”
“自己的原因”这五个字很微妙，谢婉如心里一震，一时分不清楚宋予宸指的是她的工作能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谢婉如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揪住了衣服，“既然宋总这么说，那我也就只有接受了。”
“我记得这个项目的副组长黄志达也是从初期就开始跟进的，谢组长的位子就由他接任，”宋予宸环视一圈，“各位有异议吗？”
“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
宋予宸回到办公室没多久就接到秘书的通报，“宋总，谢组长有事找您。”
来得倒是比他想象中的快。
“让她进来。”
谢婉如很快就走了进来，她关上门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接受。”
会议结束后谢婉如坐在位子上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接受宋予宸的决定，就因为拖了进度她就要被免职？就因为拖了进度她以前的努力就被忽略了？再说，黄志达固然是和她一样从初期就开始跟进，但是谢婉如能肯定，他付出的心血绝对没有自己多。
“为什么？”谢婉如慢慢走近宋予宸，在他的桌子前站定，“你知道我对这个项目的投入，为什么突然撤掉我组长的位子？”
宋予宸靠在椅背上，闲闲地看着她，“原因我想我在会议上已经说的很清楚，组长这个位子不是看谁付出的更多，而是看谁更适合。”
“就因为我拖了一点进度？”谢婉如嘲讽地勾起嘴角，“你敢说没有别的原因？是因为盛颜对不对？”
宋予宸坦荡地迎上谢婉如质问的目光，“对。”
果然又是因为盛颜！
谢婉如深吸一口气，“宋予宸，宋总，请你公私分明。”
“公私分明？”宋予宸好笑地看向谢婉如，“你是真忘了你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
谢婉如脸色微变，她小心地观察着宋予宸的表情，心里开始不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都点到这个份上了谢婉如还不肯主动承认，宋予宸嘴角的笑一点点地消失，“我承认那天下午我在医院和你说的话有些过分，我能容忍你耍手段报复我，可盛颜是我的底线，你不该去碰她。”宋予宸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阴沉，“那张照片，是你发给盛玥的，对吧？”
谢婉如的脸色在宋予宸的最后一句话落下后已然变得惨白一片，她从未想过宋予宸会把这件事情查出来并且和她当面摊开来，他的表情和眼神让她害怕，他对另一个女人的保护和珍视让她嫉妒。
都是因为盛颜！
“是又怎么样？”宋予宸挑开了她再隐瞒只会更招他厌恶，不如索性承认，“是盛玥要我帮她盯着林时，作为盛玥的朋友，我的所作所为我不觉得有什么错。而且我听说，盛颜和林时以前也是男女朋友，我盯着林时一晚上，他独独只和盛颜搭讪。予宸，如果他俩真的没关系会让我拍到那样的照片吗？对了，你看到那张照片了吗？照片上他们俩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撇清关系的人……”
宋予宸静静地看着这个他从小就认识并且一度视为好友的女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现在这副他陌生的样子——言辞刻薄、心机深沉，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嫉恨。
宋予宸轻轻叹了一口气，打断她的话，“一笔勾销吧。”
谢婉如停了声音，怔怔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宋予宸恢复了淡漠的表情，“我觉得比起世宸，谢伯父的公司更需要你。”
“你要赶我走？”谢婉如一脸的不可置信，“就因为这件事，你要赶我走？宋予宸，你讲讲道理好不好？这几年我为世宸付出的，我为你付出的，难道都抵不上盛颜的一句话吗？”
“既然你想讲道理，那我就和你讲道理。”宋予宸眯起眼睛，“世宸上下除了杜远，就只有你知道我前段时间不是出国休假而是车祸失忆，这是世宸的高度机密，你却把这个消息捅给了兴茂。谢婉如，光凭这一点，我就可以直接辞了你甚至让你以后都没法子在这个圈子混下去。我若是不讲道理，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吗？”
没有哪一家企业会聘请一个对公司不忠心的员工。
宋予宸锐利冰冷的眼神让她熟悉又陌生，谢婉如的手心里很快就升腾出一片汗意，“你……你怎么肯定就是我？也有可能是杜远……或者，也有可能是兴正医院的人啊……”
“谢婉如，你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宋予宸没有动怒，没有发火，他只是淡淡地说了这句话，然后不悲不喜地看着她，洞察一切却又置身事外，谢婉如的情绪却一下子崩溃了。
“我让你失望了？原来我在你心里，是有过希望的吗？”谢婉如的眼睛里很快蓄满泪水，“宋予宸，我站在你身边二十多年，是我见证了你是如何变成现在的优秀，我把自己一步步变成足以匹配你的模样，可你却突然娶了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女人，我还来不及争取就被你判了死刑。”
最开始知道宋予宸要结婚的消息时谢婉如也是无法接受的，可是那个时候每天在公司见到的宋予宸虽然大部分时间仍是不苟言笑，可整个人却分明温和了许多，眼底也常常带着她不曾见过的笑意。
谢婉如从来不知道，有朝一日宋予宸会如此地爱着另一个女人。可她知道一件事，宋予宸的这些改变都是因为那个她不曾谋面的情敌。
她羡慕，她嫉妒，她哀怨，最终却归于接受，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退回朋友的位置。
可是她的退后和放手换来的又是什么？
“你处处维护珍爱的妻子她爱你吗？你为她做了这么多她领过情吗？”谢婉如在为宋予宸愤愤不平，也为着自己，“她没有！她只会跟你吵架冷战，只能给你带来不快和痛苦，她给不了给你任何的帮助和安慰。就连你上次差点丢了命的车祸，该负最大责任的也是她不是吗！”
“那又如何，我心甘情愿。”
她的眼泪、哭诉以及从不宣于口的如山情感不曾撼动他的心一丝一毫，她为他愤愤不平却只换来他云淡风轻的一句“心甘情愿”。
谢婉如今天才认清，宋予宸，这个她从小就喜欢崇拜甚至是迷恋着的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深情却也是最绝情的男人。
他深情到认定一个女人一认便是一生，却也绝情到，不给其他人一个微末的可能。
“宋予宸，你真是够绝情。”谢婉如擦干眼泪，“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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