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画蛇添足

　　此时天气已入初冬，夜间的地面上青霜泛光。凌若竹从山宗处回来，刚进殿门，一股凌凌剑气扑面而来。他意念一动，右手间二指挥出便挡开来势，不说眼前之人正是唐小白。

　　只见唐小白笑吟吟的望着凌若竹，竹棒一挥，又是一剑。这一剑直袭凌若竹左肋要害，凌若竹手中无物，只得避身侧手去擒唐小白手中竹棒。可是唐小白中途竹棒一变，朝着凌若竹手上虎口处的合谷穴刺去，凌若竹急忙将虎口一缩，由抓呈拳，与唐小白竹棒一触即开。

　　若是唐小白此刻手中拿的是剑的话，凌若竹的拳头上说不定已经有伤了。只听那边唐小白含笑道：“师兄，我拿的可是剑，不是竹子。”

　　凌若竹与唐小白过招以来头一次被她的竹棒碰着身子，但见到唐小白一副得意之色，他不能不对她施以打击，于是说道：“我的拳头碰到的不是你的剑刃，而是剑身，若刚刚再使上一点内力，你手中的剑早脱手了。”

　　唐小白不服道：“我这竹棒是圆的，你说是剑身，我还说是剑刃呢。”

　　凌若竹淡淡一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再来。”

　　唐小白脚步一迈，欺身而上，竹棒从右边斜着划了过去，呈弧形之状朝凌若竹左胸刺去。

　　凌若竹左臂微微一抖，但右手突然攻出，可是唐小白早看在眼中，心里暗暗窃喜道：“师兄，你果然狡猾无比，左臂佯动，右手先袭，可惜我不能再上你的当了。”她念头一转，竹棒去势未老，整个人身形一动，换了方位，朝着凌若竹右肘便是一剑。

　　凌若竹心里微微一惊，实未想到唐小白已瞧出了自己这手声东击西，左脚地上一点，人已跃起，避开这剑。

　　可是唐小白一剑未毕，另一剑接踵而至，在凌若竹跃开的同时，那一剑已追向他的侧腰。凌若竹见她刺出这三剑手法古怪，却一气呵成，毫无半点滞色，只能右脚猛一跺地躲开这剑。

　　此时他的整个人已退出了两步，唐小白脸色带笑，朝着凌若竹使了个得意的眼色，可这期间她的竹棒却丝毫没有停住。一剑连着一剑，剑剑逼着凌若竹退步。这个时候凌若竹忽然觉得在这种剑势下好难受，身上有无穷之力，半点也使不出，因为唐小白的每一剑都让他不得不守，他无论如何躲避，唐小白总能瞅准时机刺向他最薄弱之处。

　　因为唐小白已经织好了一张剑网，凌若竹无论怎样躲闪都会越来越觉得缚手缚脚，不知过了多少招，凌若竹已从剑尊殿门口退到了前院央。唐小白眼见凌若竹避无可避，似乎觉得可以收起剑网，钓到他这条大鱼。所以她追击之下，长竹空中一颤，分影重重。这是一式“七星伴月”，暮雪倾城中的绝招，专门克制暮雪剑招下受制的对手。

　　眼见唐小白这一剑攻出，长剑便要架在凌若竹脖子上，忽然凌若竹脚下步法惊变，以一种匪夷所思动作从唐小白的棒下躲开。只见他整个人的身子忽然倾斜到半空，然后似乎有某种力量将他斜着身体硬生生拉开。只是一刹那，唐小白的竹棒还未来得及收回，便感到颈间微微一疼，凌若竹的右手已轻轻按在了上面。

　　两人四目相对，凌若竹表情悠哉得意，盯着唐小白的双眼一动不动道：“小师妹，为山九仞，终究是功亏一篑。”说着松开了按在她雪白颈间的手，踱步朝大殿走去。

　　唐小白刚刚由于离凌若竹的脸太近，明显感到他凝重的呼吸，那一刻她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心里不知怎么砰砰直跳起来，凌若竹都走出好几步，她还站在原地静静发呆。

　　凌若竹说完话不见唐小白应声，转身见她站在院中发愣，以为她受到打击难以面对，又出声道：“小师妹，何必伤心？刚刚你从殿口到院中总共刺出了三十六剑，我正想恭喜你，你这是做什么？”

　　唐小白这才恍然回神，忙转身看了凌若竹一眼，避开他的眼神，低头道：“你……你吃过饭了么？”

　　凌若竹被她问了不由愣了一下，随即木讷的点了下头道：“在我大哥那里吃过了，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间对我这么有兴趣？”他忍不住朝自己身上打量了一遍道：“莫非我今天这副装扮出奇的洒脱引人？”

　　唐小白不禁莞尔一笑，连连摇头道：“没有，只是师兄平日教我剑法，十分劳累，我适当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凌若竹额上的眉皱的很深，他似乎不太认识唐小白了，躬身探头过去，仔细将她的脸瞧了一遍，然后道：“小师妹啊，你这剑法突飞猛进，我就不说了，你这人似乎比你的剑法还要精进的多。”说完脸上一阵古怪之色，接着转身朝殿前的椅子上走去。

　　茶气袅袅，在殿内的灯火下显的很清楚，凌若竹慢慢的品着，唐小白坐在他对面一直低头不知在神思什么。凌若竹放下杯子道：“从明天起，我就不在教你剑法了。”

　　唐小白心中一动，抬头看着凌若竹，神色紧张道：“为什么？”

　　凌若竹见她这般在意，扬眉啧声道：“你紧张什么？暮雪倾城此招的精义旨在顿悟，你融会贯通之后可以取百家之长为己用，你如今既已领悟，无须我在传授。至于另一招朝雨轻尘，不必再学了。”

　　唐小白忙插口道：“我想跟你学。”

　　凌若竹见她神色焦急，确是真心要学，叹道：“暮雪倾城，此招破尽天下武学，一剑攻出，有进无退。你若练到极处，一败难求，再学朝雨轻尘犹如画蛇添足。”

　　唐小白低声辩驳道：“画蛇添足才能飞天成龙，龙不就是有足么。”

　　凌若竹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由呆呆看着唐小白~粉红的俏脸，皱眉半天，似乎有点无奈的说道：“你小脑瓜里面在想什么？我跟你讲这句话的意思，是想表达蛇与龙之间的关系么？”

　　唐小白眼波流转凝视凌若竹，轻声道：“那……那我想跟着你画蛇添足。”

　　凌若竹一阵哭笑不得，终于仰天大叹一声，忽然道：“我不管你听不听得懂我话中的意思，总之一句话，我不会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面浪费时间。你学也好不学也罢，剑谱，图谱我全可以给你，如何去添足，你自己看着画。”他说着看了唐小白一眼又道：“因为我真的不会做没用的事情。”

　　唐小白忍不住叫道：“师兄，你说过教我三个月的，这才半个多月，你就撒手不管了？”

　　凌若竹急忙摆摆手道：“打住，我口渴了，想喝茶。”说罢不再理会唐小白。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回味好久，才道：“师妹，我从开始教你基本功到授你剑法，其间的过程可以说用折磨形容，你有没有恨过我？”

　　唐小白低头道：“说真话么？”

　　她这么说，凌若竹怎么会不明白？只见他急忙用手一摆打住道：“我懂了。”

　　唐小白忙又解释道：“可我现在一点也不恨你。”

　　凌若竹又放下杯子道：“好好学吧，暮雪倾城第一重境界是心中无剑，手中有剑，是为力不从心，所以你只能和我过数招。第二重境界是心中有剑，手中无剑，是为御剑于心，所以你能逼我处处受制。而最后一重终极境界是心中无剑，手中也无剑，是为随心所欲，不战而屈人于剑下。”

　　唐小白听的静静入神，许久才道：“师兄想必已达此境界。”

　　凌若竹含笑道：“你明日还还要练功，早些休息去吧，我也累了。”

　　唐小白哦了一声拜别凌若竹，便从剑尊殿离开。

　　房间中灯亮起，唐小白在灯下细细擦拭着手中那根竹棒，满脸欢喜。能让不可一世的剑尊师兄夸赞几句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唐小白越想越兴奋，忍不住又握紧竹棒在房间内挥舞一阵。

　　御剑于心是暮雪倾城中的第二重境界，唐小白将刚刚在殿下与凌若竹拆过的招式，一下又一下的重复了一遍。然后她仔细回思了凌若竹的退守之法，发现自己刺出的每一剑都拿捏的很精准，招招之间连贯一气，无半点拖带之痕，可为什么每一剑都会被他轻而易举的化解？尤其最后一剑他本该束手就擒，想不到还被反制。

　　唐小白皱眉喃喃道：“剑尊师兄老奸巨猾，难不成他自己还留着一手？”但想着又自顾自的摇头。灯火下唐小白忽然又想到凌若竹一个反手按在她颈间，那种近距离眼神的交汇，不禁让她的心又砰砰跳了起来，小脸不由微微一红，赶紧放下竹棒，打了盆水洗了洗脸。

　　“第三重境界，随心所欲，不战而屈人于剑下。啧啧，随心所欲，怎么样才能随心所欲？”唐小白躺在床上时还在神想，心中无剑，手中也无剑，到底是什么意思？其实她不知道以她现在的武学修为就算悟性再高，功力不到家根本做不到随心所欲，不战而胜。

　　唐小白武学天资极高，剑招上的进步可以说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可毕竟初学乍练。剑法上的修为见识终究欠了不少火候，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地步才称得上随心所欲，更莫说要悟出来了。

　　武学境界的提升虽和武学天资有很大的关系，但循序渐进才是正道，若没有特别的机缘，欲速则不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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