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言为定

　　凌若竹收棒道：“我早非什么堂主，昔日之事也不必再提。”他说完抬头看冷漠一眼，忽笑道：“在下能有今日这般修为，推本朔源，你那两掌之功，实不可没。”

　　冷漠沉默不语，他前方的慕容傲天看着凌若竹好久，忽然一叹道：“当年你突然离开之事，我本不知情……”

　　凌若竹摆手道：“我从未怪你，何况我刚刚跟冷兄说了，昔日之事不必再提。”

　　岳沧海与唐小白都很震惊的看着凌若竹，因为从他们简单的言谈之中，凌若竹竟然与对方这么多头目有过交道。

　　几人叙旧完毕，石未然自然认出了凌若竹，他打了个哈哈，笑了几声，忽然插口道：“凌兄弟，当年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他日若刀剑相遇，我绝不会伤你半分。可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们暮雪涧还是要交出个人，否则我们千里而来怕是难以复命。”

　　凌若竹一向对背信弃义之徒不感兴趣，而且他说话也不留情面，淡声道：“我救你，是因为你舍身护师，你认为我若知道你背信弃义，当年还会救你么？”

　　石未然却对凌若竹冷淡的态度一点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不管如何，你还是救我一命。此话不提，你什么时候交人？”

　　凌若竹疑惑的看了岳沧海一眼道：“交人？交什么人？”石未然突然这么说，想来他未到此间时岳沧海自必与他们有过一番纠葛，不然双方人手也不可能较量武功。

　　冷漠在旁冷叹一声道：“凌兄弟，沈大护法的一条人命不会这么不值钱吧，转眼就忘了？”

　　凌若竹听的一头雾水，皱眉道：“沈大护法？你说沈拓死了？”

　　冷漠淡淡一笑，朝着石未然说道：“石兄，这凌老弟现在不但武功精进，连说谎话的本事也长进不少。以前我对他的敢作敢当可是极为钦佩的，现在毕竟是老江湖了，收敛这么多。”

　　石未然只是看了凌若竹一眼并未说话，凌若竹苦笑半晌道：“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慕容傲天说道：“冷兄的意思是说沈拓是沈家庄的大护法，武功超群，眼下暮雪涧除了凌兄之外，谁还能有这等本事杀他？”

　　岳沧海听见这话觉得极为刺耳，在旁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我剑尊老弟自然是有这个本事的，可是除他之外，暮雪涧能杀得了沈拓的弟子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

　　冷漠淡淡道：“但是能将沈护法一掌击毙，而又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的恐怕只有剑尊一人，就是你们道祖也未必能做到。”

　　凌若竹摇头笑道：“我既有心赶沈拓走，就绝不会对他下杀手，若是我想杀他，就绝对不会让你们知道。”

　　冷漠点头道：“我选择相信，但神武学府的义堂堂主凌少衡被杀你怎么说？”

　　凌若竹大吃一惊道：“他也被杀了？”

　　石未然沉声道：“两人都是在一个月前死的，并且都死在了暮雪涧脚下。”

　　凌若竹这才知道此事不简单了，他寻思半晌，朝三人转视一眼道：“一个月前？那时他们应该刚下山不久。”

　　冷漠道：“确切的说，山都没下去。”

　　凌若竹微微一奇，沉吟道：“既然人是死在暮雪涧范围内，按道理暮雪涧不可能袖手旁观，这样，你们给我七天的时间，七天之内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待。”

　　三人互视一眼，石未然出声道：“好，今天咱们权当卖给故人一个面子。七日之后，若是凌兄弟你的这个交待不那么让人心服口服，那么你只能跟我们去御剑城走一趟。”

　　岳沧海与唐小白正欲劝阻凌若竹，却见凌若竹已颔首道：“一言为定！”三人朝着凌若竹拱手一礼，转身率众而去。

　　此间事情了结，近午时分，道祖陆柯才从三清殿赶过来。岳沧海见状心中极是不悦，暗地悄悄朝凌若竹言道，此人真是会赶饭点，凌若竹只是付之一哂。

　　暮雪涧的山道间，莽莽苍雪，不见尽头。道间两行行人大概二十余人，为首两人，一人是石未然，另一人是慕容傲天。

　　道间无风，只有小雪。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慕容傲天开口说道：“一会在驿馆见到聂谦，你怎么说？”

　　石未然道：“实话实说。”

　　慕容傲天轻笑一声道：“若是到时候凌若竹交待不了，你怎么做？”

　　石未然转脸道：“半个昆仑全是暮雪涧的人，就算他交待不了，我们还能攻上去不成？”

　　慕容傲天摇头笑道：“至少我们神武学府是不会为了一个凌少衡而大动干戈。”

　　石未然道：“那你应该知道沈家庄不比神武学府笨。”

　　慕容傲天笑道：“那咱们来这里干什么？”

　　后面的冷漠忽然插口道：“昆仑的雪色不错，尤其是隆冬之雪，咱们不妨留下来玩它半月再回去。”

　　石未然听冷漠这么一说，忽然笑道：“冷兄弟这个主意妙极了。”

　　慕容傲天忽然摇了下头道：“你们说的轻松，总得回去有个交代。”

　　冷漠淡淡道：“凡事不必想的太多，想太多的人总是活的比别人累。”

　　慕容傲天停步，看了冷漠半天，突然笑道：“你这句话说的很到位，看来今晚我非得好好请你喝一顿酒不可啦。”

　　冷漠居然很认真的朝慕容傲天点了几下头，说道：“你应该这么做。”

　　山下的驿馆内很简陋，附近都是农庄，也没什么可口之物，故而慕容傲天遣人在三十里外的集市上买了些好酒好菜，带回了驿馆。聂谦对三人上暮雪涧这趟的结果很不满意，所以那些手下买回来酒菜后，慕容傲天特地去叫聂谦一起来喝酒，他都没来。

　　聂谦不来却丝毫没有阻挡冷、石等三人的喝酒兴致，昆仑之地本就天寒地冻，此时正处隆冬，夜幕又临。三人围坐在一间徒有四壁的小房间内，喝的不亦乐乎。几杯烈酒下肚，三人全身的寒气一驱而尽，不多时石未然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处，他把外套一脱，解开了颈下几个扣子。

　　那边的慕容傲天额头上满是汗，但脸色一点也不红，反倒发白，而且越喝脸越白。

　　冷漠的脸上还是没有过多的表情，他的脸既不红也不白，每次杯到酒干，居然面不改色。

　　三人喝到兴处，慕容傲天忽然说道：“石兄，那聂谦论武功不及你，论见识也不及你，为何这样一个处处不及你的人，坐的位置却在你之上？”

　　石未然笑道：“你错了。”他说话时已有浓浓酒意。

　　慕容傲天笑了半天道：“我哪里错了？”

　　石未然笑道：“说到马屁功夫，我可万万及不上他。”

　　冷漠拿筷子夹了一口菜，端起面前酒杯与两人轻轻一碰饮尽，才淡淡说道：“其实这马屁功夫是一门极高的学问，倘若拍的轻了，力度不够，拍的重了，就要出事，其间这个‘度’字一定要拿捏的准。要想在无形之中，把这马屁拍好，自然是需要精心剖析人内心中那种微妙的变化，而厚颜无耻也是这里面很重要的一环。只须悟透这三点，这马屁才能拍得响，拍得亮，拍得有力而又丝毫不露痕迹！”他喝了那么多酒，说话还是思路清晰，丝毫不乱。

　　石未然听得大拇指一竖赞道：“冷兄弟，你这见解当真独到！”

　　慕容傲天也啧啧称赞道：“想不到冷兄这世外之人对尘世间的权谋之术也深有见地。”

　　冷漠见二人说罢朝自己敬酒，回敬道：“密宗讲究即身成佛，只要到了一定的境界，以佛眼观之，天地万物无不相通。”

　　慕容傲天哦了一声，借着酒劲儿轻声问道：“外面谣传沈家庄与神武学府迟早会有一战，以冷兄佛眼观之，此战谁胜谁负？”

　　冷漠浅饮一口酒，轻轻放下酒杯，看了慕容傲天一眼，冷哼一声道：“既是谣言，你岂能当真？”

　　慕容傲天嘿嘿一笑，看了看石未然，忙改口道：“酒劲上头，说起醉话来了，咱们都是为神龙堡效力，怎能内讧？”

　　冷漠淡淡道：“你知道就好，沈家庄与神武学府是神龙堡的左膀右臂，又同住御剑城这座屋檐下，那些谣言慕容兄弟可千万不要乱传。”

　　慕容傲天连连点头道：“小弟懂了，我自罚一杯。”说罢仰天一口将杯中酒喝尽，然后翻了下酒杯。

　　石未然这才咧嘴笑了，伸手在慕容傲天肩头一拍道：“兄弟，这才是了！”

　　三人喝酒正在起兴，忽觉窗外一阵异风松动，冷漠立时开口道：“今晚有贵客到访，不如请进来喝一杯？”

　　石未然眼神示意了一下，低声道：“来者轻功极高，只是呼吸凝重，内力不深，不必理会。”

　　慕容傲天虽处酒中但也不禁暗暗佩服石未然的本事，他微微一笑道：“咱们三人若联手，世间还有谁人能进出自如？”

　　石未然喝的有些飘然，附和道：“慕容兄弟此话虽然不妥但毕竟是实话。”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他笑意正浓之际，忽然房间内的火光一阵闪烁，外面一条纤细的身影破门而入。在这闪烁的火光映照下，一道雪白的剑光，朝着石未然袭了过去。

　　慕容傲天与冷漠都喝了不少酒，虽然脑中还很清醒，但意识难免慢了那么半分，二人都还未动手，那柄长剑已刺向了石未然的咽喉。石未然的反应可谓快到了极致，当下翻手将酒杯朝面前一挡，正截住了来者长剑的剑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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