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大米的抗争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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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放下大米的愤怒不提，再违心地说一说这鲜参的“害处”。胶河村村民的思想意识落后闭塞而守旧，从根子里就不重视读书学习，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还要赖在这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宝贝鲜参上唻。鲜参根本就不用照管，每年都神奇地在河泥里滋生繁衍。村民们每年都用特制的工具一拨拨来钓，但是钓了又生，钓了又长。正是因为这神奇的鲜参，胶河村民基本上过着半农半渔的生活，农忙时抢种抢收，农闲时钓得鲜参，四里八乡去卖，有一些有头脑又大方的庄稼人甚至载到双河县城去卖。因为味道极其鲜美，鲜参一经摆开，立即被抢购一空。因为卖鲜参，不少村民也算走上了小富之路。农村人很重要的一个特点，非“小富即安”莫属。有一些目光不长远的村民就说了，靠着这么一条宝河，还用让儿孙们费那脑子上学去？上哪里能有钓鲜参这么好的事，不用投入，光等着收成？都老老实实呆在眼前吧。

　　也许正是因为村民的不重视教育，才让大米捡了个漏，成为村里考上大学的第一人。

　　每每想到在胶河里繁衍生息了几百几千年，但却被丧心病狂的污染企业毁于一旦的鲜参啊，大米就心痛无比，多少次她诚挚地呼唤：你是天精地华、自然之灵，村民们的无知决非你之过，请发挥你神奇的灵异，击退邪祟，回到胶河，回到你的故园吧……

　　在大米重进学堂到考上大学之前这段时间里，许惠莲曾想让大米初中毕业后考中专算了，一个女孩子家，能上个小中专就不错了。无奈大米一心考高中、上大学，就是不想考那个小中专。其实在当时，中专并不好考，不是很聪明的学生还考不上唻。但逆反心理越来越强的大米，非得要考上大学，非得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证明，男女是平等的，女的并不比男的差！任何人都不能随便蔑视女性，哪怕这个群体本身，有着这样那样令人不屑的小毛病，诸如小脾气儿小性子小事事儿，等等。可话又说回来了，大米想，男的身上的毛病不更多？

　　不止如此，大米还要好好地孝顺爹娘，儿子怎么孝顺，女子就怎么孝顺，甚至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自己还要孝顺得更多。虽说不敢比那些大富大贵之家，动辄住得起总统套房，吃得起满汉全席，甚至买一颗宫廷荔枝就能花费好几万之巨，但起码也要让爹娘跟着自己好好地享点福。当然了，在大米丰富又不靠谱的想象里，她大米也是会大富大贵的，到时候给爹娘买个别墅，或者是自己就和爹娘住在自家的大别墅里，方便照顾二老，让他俩颐养天年，也不是不可能滴。

　　如果大米知道，她参加工作后，胶河镇曾经长达一年只发百分之八十五的工资，有一个月自己和老木两个人的工资被镇上东扣西扣后加起来正好二百五十块（当时拿着这250块钱，大米对老木说：能选择教师这个行业的人，本身就是个二百五！）；连续好几个月发不下一分钱的工资唻，几乎就要回家要饭吃了；连续多年物价飞涨而教师的工资都没有涨过一分，又几乎没有一点儿福利待遇，还饱受社会的歧视冷眼；她从毕业没几年就陷入了“借钱——还钱——再借钱——再还钱”、几乎就没有存款的怪圈儿，她还敢异想天开吗？还别墅唻，连别墅的一块砖也不见得能买得起！

　　闹了半天，她选择的教师这个职业，竟然是个穷得能支起牙来、让你绝对想象不到有多憋气、多窝囊的清贫职业！当时教师群体里流传着这样的一首打油诗来做自己的写照：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的比猪差，干得比驴多……

　　大米刚毕业那一两年，正是家里最累的时候，陶泽乾还是民办教师，工作了三十多年了，工资由最初的五块，慢慢涨到十几块，七十块，一百来块，转正之前那几年才涨到二百来块钱，弟弟承禹中专分配后厂子不景气，月月发不下工资来，还得伸手往家里要钱。因此大米每月挣的那三百来块钱，全上交给家里，这个家都过得很累巴。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捉襟见肘，正是因为这份儿累巴，她和老木结婚后，俩人头一个月发的六百来块前的工资，她也一把交给了许惠莲！为此，老木跟大米差点打疯了……

　　大米经过苦苦的抗争，迎来了她自己想要的成功和幸福。可她真的就能幸福吗？下学痛苦，难道上学就不痛苦吗？务农痛苦，可是在单位上班就不痛苦吗？当时的大米丝毫不考虑这些，只是怀揣美好梦想，傻乎乎地生活着，拼搏着。就像她在上高中时，幻想着考上大学以后，就再也没有俗世的争抢和纷扰了，就如同上了天堂一般幸福，可等到上了大学却发现，争抢和纷扰比以前更甚。因为有了更多的闲暇和心力，人和人间勾心斗角得更厉害了。

　　世间事就是这样，一样儿得到，一样儿失去，万物皆同此理。你心心念念要得到的，真得到了，不见得能给你带来真正的幸福；你费尽心思要丢弃的，真丢弃了，却总能在不经意间记起，并带给你意想不到的欢喜。

　　看看，大米就是这么一个女子，她有棱有角毫不圆滑，任性冲动不明进退，直巴率真不知变通，傻了吧唧无有心计，嘴拙口笨惹人笑话……既然如此那就老老实实、甘居人后呗？她不，不仅不甘居人后，她还要强拿尖儿不服软不认输唻，她还奋勇争先唻！她从来不懂得什么叫逆来顺受，也不懂得什么叫委曲求全，更不接受任劳任怨，还动辄就来一出奋起反抗！她是如此的不识大体，不通情理，不按常理出牌，丝毫没有丁点儿中华好女子的特点，从这一点上讲，脑袋里有着无数个传统老观念的老木娶了她，可算是倒大霉了，人家老木冲她绷脸瞪眼恶声恶气，有什么过分呢？还不是她自找的？！她还不满意，还有怨言？

　　能找着老木这样的就不错了，两口子能将就就将就着过得了，还要怎么样呢？想想自己的老奶奶陶王氏的不幸，看看自己的娘许惠莲的不易，再瞅瞅连自己的娘都冲你蹦高瞪眼来，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大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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