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真正的目标
小提琴声时缓时慢，曲子却不离哀愁的韵味。
那凄切的琴声经过这空旷大厅的无限扩张与回应，冷心觉得自己的耳朵里正回荡着一曲骇人的交响乐！
渐渐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冷心借着月光看到一个拉着小提琴的男人从三楼沿着楼梯缓缓走下来。
他的步伐款款，举止优雅，虽然背着光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随着旋律偶尔顿摇的头表明了他有多么沉醉于自己的音乐。
男人拉着小提琴一直走到了二楼的大厅中央，从天井落下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他的周身都镀上了一层金色，他随着音乐迈步翩跹，仿佛一只漫步在月下的玲珑精灵。
冷心看得有些晃神，为什么她觉得这样的场景甚至是这个人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是不得不承认，虽然曲子很忧伤，却是很动人。
冷心和顾锦深沉醉在音乐中，但是顾锦深却没忘记警觉，没忘记仔细观察周围的动静。
所幸的是在此曲终了之前，男人一直都没有做别的动作，四周也没有任何异样。
男人突然间用力收尾，破碎的琴音仿佛撕破了这死寂的夜，发出经久不散的颤音。
这一曲哀怨婉转的曲子最终以愤怒和憎恨收场了。
“好久不见，顾少，冷心，啊，不，是不是应该改口叫顾少夫人了呢？”那人款款笑道。
就算化成灰，顾锦深也认得这声音。“秦诺。”顾锦深微微蹙眉，手上下意识地握紧了冷心。
秦诺？！就是那个给顾锦深喂毒品的男人？也是这个男人给岑宇默下了命令害死了奶奶！
纵使秦诺曾三番五次把魔爪伸向冷心，可是不管是顾锦深还是殷以杰还是谢归城，都把冷心保护得很好，从没让她正面遇过秦诺，所以冷心也只是时不时地从别人的口中听说过秦诺这个人。
一想到害过人杀过人的男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冷心觉得全身发凉。还好有顾锦深拉着她，不然她不知道会失控成什么样子。
可是冷心简直无法相信，能把小提琴拉得这般凄美的男人竟然就是杀人魔头，他是怎么狠得下心把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放在小提琴上的？
而且，这人竟然喊出了她的名字，他认识她？他为什么会认识她，这一点不是很奇怪吗？
“哼，秦诺，米娅和谢归城没把你法办吗？”顾锦深冷笑着扬扬眉，即使这里一片黑暗，只有月光为伴。
秦诺却站着不动，声音一如既往地镇定，还带着些许玩味：“我从亚洲到美洲到欧洲，一路走过来，身后追我赶的人多了去了，我还活得好好的，你以为凭两三个人能把我怎么样？哈哈，不过那小妮子倒是挺有趣呢，给我解了不少闷。”
像秦诺这般冷血残酷的人知道了米娅是卧底之后竟然还笑得出来，这一点让人深思。
“既然如此，跟他们多玩一会不是很好？回来中国做什么。”顾锦深淡淡地应道。
他们两人间坦然随和的语气甚至让冷心觉得现下不是两个仇人面对面，而是两个友人普通会面。
即使他们语气这样浅淡，冷心还是莫名慌张，好像空气里随时都会有什么东西爆裂一样。
“我想你了，这个理由不好吗？”秦诺竟然低笑出了声。
冷心感觉到顾锦深的身形顿了顿，她差点笑了出来。顾锦深这辈子估计是第一次被男人告白吧？虽然对方是开玩笑的。
但是冷心双肩的微微颤抖让秦诺知道了她此刻的心情，他正色：“我可不是开玩笑的哦，我这次来是跟你抢男人的。”
秦诺这话说得极其欢快，仿佛是面带笑容说出这话的。
冷心抿了唇：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要是他是真的指跟她抢顾锦深，那就是冷心的情敌，要是他指的是要把顾锦深干掉什么的，那就是冷心的仇人——不管是哪方面，都足够让冷心绷紧神经。
顾锦深和冷心前后都对他竖起了敌意，秦诺却笑开了。那笑声越来越剧烈，越来越狂放，也越来越狰狞。
混杂着各种感情的故意笑声在空荡的空间肆意传播，让冷心鸡皮疙瘩直往上冒。
“秦诺，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顾锦深冷声道。
秦诺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再开口时，声音阴冷之至：“我这一次是来送你下地狱的！去年我被米娅那个小贱人糊弄了一圈才让你活了下来，这一次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逃走了！”
“就算是同归于尽，我都要你们死！”后面的这一句话不但带着狠戾，还带着凄绝。
顾锦深皱起了眉，接着他缓缓地笑了：“既然我落进了你的手里，我也猜到了活着的可能不大。横竖都是死，你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让我死也做个明白鬼。”
秦诺发出一声冷哼，答道：“我只给你三分钟的时间。三分钟之后我的人就会进来，这是你最后的祷告机会！”他很自信，自信顾锦深没办法逃脱他的掌控，自信今晚没了任何人的阻碍，他可以顺顺利利索顾锦深的命。
冷心不知道顾锦深到底在想什么，只是不安地拉着他的手。她很清楚，现在来时的路肯定被堵了，原路返回不实际，秦诺没有守着楼梯口，或许他们可以从三楼逃出去也说不定，可是为什么顾锦深不这么做，反而在跟秦诺搭话？顾锦深也太镇定了吧？
冷心思索间，顾锦深已经开口了。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说服夏涵助纣为虐的。”顾锦深用词毫不避讳，秦诺也还不在意。
夏涵刚生完孩子，据说还是早产，那么她的身子骨一定很弱，可是刚出月子就长途奔波回到t市还绑架晴晴，那么秦诺一定是用了很不得了的条件威胁她铤而走险。
“我就告诉她，如果不听我的话我就把岑宇默跟着我做过的事情揭发。比如他曾帮我走私毒品，比如他害死了夏家的老太婆。岑宇默在我手上干了那么久的活，他的把柄我有一堆！”秦诺说这话时，笑意盈盈。
他是谁啊，他可是秦诺，别人的什么把柄没有？就算没有他也可以造出把柄来！
冷心的心微微一颤，其实夏涵对岑宇默也不是那么的抗拒的吧？她居然愿意为了岑宇默愿意抛弃道德观念绑架一个孩子！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你总是针对我和心儿。”顾锦深再度开口。
最开始的火灾虽然伪装成了失火，但是幕后却是秦诺无疑；把老太太的死亡嫁祸给冷心的也是秦诺；在丹麦的时候秦诺也曾试图下手，但是冲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谢归城，事情不了了之；之后是豪达的绑架案，看似是绑错了人，其实是想置冷心于死地；后来冷振宁被冤矛头也是指向冷家；再后来便是强迫他吸毒，到现在的绑架……
一切看起来都像没什么关联，但是顾锦深和殷以杰谢归城交换过消息之后就明白了，冷心被秦诺盯上了，而不是殷以杰被秦诺盯上，冷心作为一个牵连的对象被作弄。
“五年前你家人被殷以杰杀害之后你精心策划复仇，这些都是假象吧？你从一开始报复的对象就是心儿，我说的不错吧？你为什么大费周章绕那么一个圈子？”
顾锦深说完这句话，冷心便看到秦诺的视线朝她射了过来，那双眼睛顿时睁得好像夜色中狩猎的野兽，而她就是被他盯上的猎物！
冷心下意识地抱住顾锦深的手臂。那眼神太骇人了，她活了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被眼神吓成这样。
可是为什么秦诺要盯上她？她中规中矩地生活，素来不与人结怨，更不要说是惹上这么凶残的人物了！秦诺到底为什么恨她恨成这样？
秦诺看到她如同惊弓之鸟的反应，冷笑出声：“没错，很正确！我从一开始想弄死的人就是冷心！”他的语气间均是骇人的残酷，仿佛恨不得能用语言把冷心都弄死。
但是很快秦诺就敛起了这种痛恨，再一次笑得云淡风轻：“你那时候作为她的丈夫，针对你你是顺带的，后来我还知道了你跟殷以杰有不浅的关系，还知道殷以杰杀了那么多人被人怨恨，我就假装成他杀死的那群蝼蚁的遗属。为什么？呵呵，不就是为了让你们都以为我跟冷心没有关系，为的不就是放松你们的警惕吗？要是有你和殷以杰保护在冷心的周围，我可能很难下手了。”
真不可思议！秦诺为了对付冷心竟然布置了这样一个巨网，前前后后几乎没有漏洞。冷心觉得自己就是被网住的鱼，可是还像个傻子一样游得自由自在！
“不过我不会那么痛快就让冷心死，这不是我的风格，也太没乐趣。”秦诺耸耸肩。他放下小提琴，慢慢地向他们踱了过去。
顾锦深坚定地护着冷心往身后退去，可是他们身后的门砰然关上，扬起的风刺激得冷心后背发冷。
“五年半，我用了四年屯聚自己的实力，用了一年半的时间玩弄冷心，还有冷心周身的你们。”秦诺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是下一秒，空气中仿佛就传来了秦诺咬牙切齿的声音。“可是顾锦深，你为什么那么快就从美国回来了？为什么你回来了还要跟冷心纠缠不清？要是没有你，光凭一个殷以杰对我的计划起不了任何阻碍，可是你就那样回来了！那样嵌入冷心的生活！要是你没，冷心已经被我玩死了！”
说完这句话，冷心只觉得从秦诺的手里挥出一道白光，仔细一看却是他倏然从手里挥出一把折叠刀，刀锋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熠熠寒光。
“不好意思呢，冷心身上有磁铁，我被吸回去了。”顾锦深护着冷心，一动也不动，俨然一座石山。
“呵呵，磁铁吗？”秦诺冷笑。“我管你是磁铁还是废铁，今天我就把你捏碎！冷心，我玩腻你了，今晚，你就给我去死！”
他的出手很快，明明还在几米之外的身影几乎是在冷心眨眼间就闪到了她的跟前，她看着秦诺的刀子朝她挥了过来，她已经没有躲闪的余地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顾锦深握着冷心的腰身把她拽到了一边，冷心清楚地看到秦诺的刀锋削走了她的一抓头发，细碎的发丝在月光下变得纤细透明仿若银丝。
“三分钟还没到，你就这样迫不及待了？”顾锦深把冷心拽了过去再一次藏在身后，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秦诺的一举一动，以便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出尔反尔是坏人的特权，这都要我提醒吗？”秦诺站在他们的面前，狠戾地勾起了唇角。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坏人。可是又有谁一出生就是坏人呢，他也曾经单纯过，曾经无忧无虑过，他也有道德观，知道哪些是正确那些是错误。可是从那个人被冷心害死之后，他的世界就变成了一片灰白，总是对错观念全部都在，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维护它们了。害人杀人玩弄人，这些都是错的他知道，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做，可是他没办法阻止身体力行。
杀人的坏人，贩毒的坏人，无恶不作的坏人……这就是他的角色，他乐意扮演。因为他想要毁灭一切，因为他要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为那个人陪葬！
可是现在他已经没办法实现自己这个伟大的愿望了，那么就让他的仇人陪葬吧！
很快秦诺就朝他们再次挥来刀子，挡在冷心面前的顾锦深要保护冷心又要与秦诺周旋，很快就处了下风。秦诺的攻击又快又狠，顾锦深的手臂被刺伤了，他却哼都没哼一声。
冷心在这里，他不想她为他担心。
虽然顾锦深什么都没表示，可是冷心还是看出来了，顾锦深的手臂受了伤。
“我们逃吧，我们什么武器都没有，根本不是这个疯子的对手！”冷心在他身后开声建议。她不敢轻举妄动，要是动了顾锦深肯定要分神来保护她，这样他自保的机会又少了几分。
镇定！沉住气！冷心对自己说。
她的视线快速地扫过这个空间，来时的门已经被关上，楼下下不去了，四周房间的门都关着，也不知道是锁了还是掩着，所以她们不会轻易冒险，那么现在唯一剩下的的出路就是沿着楼梯上三楼。
冷心咬咬牙，反手拉住顾锦深的手就往楼梯走去。
但是脚还没踏到楼梯上，三楼楼梯出口就冒出来几个大汉，堵住了出路。
冷心愣住了——路都被堵了，难道他们要被困死在这大厅？
顾锦深紧蹙眉头，只能把冷心护在身后。现在他们的前后都是狼匹，他们又手无寸铁，要打根本打不过……
总之，先拖延时间吧！
秦诺却不紧不慢跟在他们的后面。
顾锦深暗暗深呼吸一口气，再一次开口：“那么，接下来是第三个问题。”
“说。我对将死之人很大方的。”秦诺把玩着手里的刀子，仍旧在笑。
“你把我儿子弄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在夏涵那里？你要怎么对付我儿子？”顾锦深冷声质问。
“等把你们杀了之后我就把你儿子卖给人贩子，他们要把他卖到山沟里就卖到山沟，他们要把他培养成恶棍就让他们培养成恶棍，我，一概不过问！”
“你这个混蛋！”说到晴晴，冷心立即抓狂了。
“他在哪里！”顾锦深歇斯底里地咆哮。
夫妇两个为了自己的儿子慌乱失措的模样真是好笑，秦诺嘴角的笑容更加肆意。
“我还有第三种方案呢。”秦诺笑着补充。“把他卖到黑市器官市场，让黑市医生把他的心脏，把他的肺，把他的肾……一刀一刀割下来放到冰箱里储存，移植到别的小孩身上。嗯，不杀死他，一刀一刀割，听他的哭声一定很有趣！”
“住嘴！住嘴！”冷心几乎尖叫着朝秦诺扑过去，要不是顾锦深搂住了她，她一定会跟秦诺拼命的。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禽兽！他只是个孩子！晴晴只是个孩子！晴晴……晴晴他哪里招惹你了？你要报仇冲我来！冲我来！我在这里，要杀要剐随便你！把晴晴放了！晴晴在哪里？把晴晴还给我！”冷心声嘶力竭地哭喊。
“你很快就要死了，我告诉你他的所在你又能怎么样？”秦诺不屑地冷笑。“离这里几十公里的s城，你能瞬间移动到那里去吗？别做白日梦了！”
秦诺这一声说完，他猛然朝冷心的心脏部位挥出手里的刀子。
冷心惊恐地睁大了双眼看着刀子朝她飞过来。
只听“噗”一声，刀子没入了半寸。
却没有血迹飞出来。
顾锦深一松手，握在他手里挡在冷心胸口的黑盒子“啪嗒”掉落在地上。
秦诺惊愕。
“老式对讲机。”顾锦深的嘴角漫出了大大的笑容：“那么秦少，请容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秦诺还没从掉在地上的老式对讲机回过神来，抬眸就看到顾锦深一半站在月光下，一半阴影里，就像从地狱出来的黑白无常。
他的嘴唇轻轻翻动，缓缓开口：“你是否已经走投无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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