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试探

　　孟以轩在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浑不在意地瞥了眼左手边明显暴躁的于明醒，“上次季然的那些画儿还没给她吧？”

　　他瞧见于明醒愣了一下，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这厮在家逍遥久了早就把季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建议，“明天上班我顺便给你带去吧？”

　　“不用。”于明醒傲娇地打断他，“你去追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吧~~我们这点小事不劳您大驾。”

　　孟以轩不和他一般计较，摆摆手站起来直接同于妈妈道别。眼见着他消失在玄关，于妈妈拿着抹布直接冲到了客厅，“我说，轩轩说喜欢的女孩子你认识不？”

　　“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八卦刚刚不会直接问他啊？”

　　“你这孩子……”于妈妈抬起脚踹在了他搁在茶几上的腿上，“这要好问我还指望你？”

　　他正和季然发微信让她明天下班过来取画儿，闻言忽然灵光一闪，冲他妈妈满怀深意地笑，“科科，您还别说，我大概可能应该是知道了。”季然正向他要地址，他想了想淡定自若人模狗样的孟以轩，噼里啪啦地把地址给她，“六点能到吗？”季然回了一个ok的手势给他。

　　翌日下午五点四十，季然焦急地站在公交车站牌下看表，下班高峰，公交车摇摇晃晃到于明醒家怎么也得半个小时吧。孟以轩远远地看到她，将车子开到跟前，按下窗户冲她扬起下巴，“上车。”

　　她有点近视，眯着眼睛打量了一遍来人，慌里慌张地朝后退了好几步，一边退一边摇手，“不用了，你忙。我……等公交。”

　　孟以轩不为所动，盯着她的眼神却愈加冰凉，“上车。”

　　季然拽紧了背包的带子，见周围已经有路人看过来，终于顶不住压力。走到后排拉开车门，上车了。她踌躇着开口，“把我放到前面地铁站吧？”见前面的人专心开车一声不吭，她心里有点没底，想是不是自己声音太小了，鼓足勇气又说了一次，“把我放在前面地铁站就好。”孟以轩停下车等红灯，眼睛并不看她径自发问，“地址？”

　　“呃？”她明白了以后连忙摆手，“我要去于经理家里拿画，就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孟以轩利落的打方向左转，顺便告诉她，“于明醒住我家楼下。”

　　季然心下别扭不安，但走到这份上了也不好矫情地再说下车。她在后座不安地绞着手指，孟以轩就透过中央后视镜细细地观察她。是最常见到的她的样子，微微低着头，露出好看的脖颈和耳朵，小小白白的，像是高二那年永远都没长大的季然，他们日日在一起，上课放学，周而复始，好像能那么安静地过上一辈子。

　　车子刚停稳季然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下车，孟以轩叫住她，“于明醒住十七楼。”

　　“嗯。”她点头，表示知道，手已经伸到车门上，想了想回身告诉他，“你先上去吧，我还要去买点水果。”她指了指地下车库旁边的水果超市，“一会儿我自己去。”说完“啪嗒”一下打开车门，迅速的跳下去跑开。

　　孟以轩抚着额头失笑，看着她一路小跑着进水果店，心里头有些说不清的错乱和怅惘。不知道是对是错，索性就跟着自己的心走一走吧，错了再回头。

　　季然提着一大兜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回走，柚子有点分量，塑料袋沉甸甸地坠着手，她一边走进单元门一边吃力的把东西从右手换到左手。进电梯的以后赫然见着了正站在眼前的孟以轩，她讪讪地点头，立即转身站好，伸手想要摁下楼层，后头的人已经抢先一步按下了17和18。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换手的时候塑料袋“哗啦啦”一阵乱响，季然低着头面色微红，窘迫而尴尬，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样来来回回换了两次以后孟以轩终于站不住了，倾身拽住了她手里的袋子，“放手，我来。”

　　一时间只有电梯运行发出的“嗡嗡”的响声，他个子高，倾身下来形成一个形状规整的半圆，季然像是撑住半圆的那条直线，整个人硬邦邦地挺着，笔直僵硬。心跳极快，像是有人站在心尖上敲鼓，她很想闭上眼喘口气，但周身都是孟以轩凛然的气息。她不知该怎么做，第一反应竟是攥紧了袋子。孟以轩微微失笑，耐心又极有风度，他垂下眼睑，抬手搭在她手上，小小滑滑，触感极佳。他极其耐心地掰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缓慢坚定，季然终于闭上眼睛，心头上的鼓声也总算消失，整个宇宙都安静了。她的世界像是狂风过境后的小小村落，满目疮痍，却静谧如冬夜。

　　她空手站在电梯里，心里却安静极了，再也没了往日见他时候的焦躁不安，整个人像是在热水里泡了很久，皱缩却也舒展安详。电梯到达十七楼，她终于如愿喘了口气。季然转过身朝他摊开手掌，“我到了，谢谢。”

　　**

　　客厅里，孟以轩百无聊赖地跟着于明醒看游戏直播，厨房里季然和于妈妈正忙着晚饭，主播的声音有点嗲，他听了很不舒服，抬脚踹了一下于明醒，“把你声音调低点。”

　　于明醒转头看了眼玻璃门后面的厨房，满脸不屑，“调低了你也听不到她们讲话，我选的房子隔音不要太好哦。”

　　孟以轩白了他一眼，忍不住又转身看看后头的厨房，只能看见她低头洗菜的纤细背影，于明醒看不下去了，“啪”地把遥控器扔到他身上，“我说，你认真的？”孟以轩撑着额头不说话，只是盯着茶几上的热茶发呆，怎么回答呢，未来不敢轻易说，承诺更不敢随便给。他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觉得自己走岔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丢下她回头。

　　于明醒探过身把遥控器拿回来，噼里啪啦把声音调大，屏幕里那个衣服穿很少的姑娘正撒娇让哥哥们送花送星星，他小声嘟囔，“你最好认真点。”

　　“季然可是个好姑娘。”

　　饭桌上于妈妈一个劲儿地给季然夹菜，俨然已经是一家人的样子，不断地招呼她，“然然你吃吃看这个四喜丸子，轩轩最爱吃的。以前上高三的时候跟于明醒一起回我家，做八个他俩能全吃完。”

　　“忘了跟你说了，他们高中就认识了，好些年了，亲兄弟似的。”

　　季然插不上话，握着筷子乖巧地点头，于妈妈一边给她盛汤一边笑着寒暄，“说起来，然然你家那边的啊？”

　　“呃……”她抓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想了想措辞，谨慎地回答，“就这边的。”

　　“那敢情好啊，爸爸妈妈呢？退休了吧？”想想又补充，“和爸妈住一起吧？”

　　季然咬着筷子头略微思索了下，张了张口，对面的于明醒出声打断，“妈你查户口呢？有你什么事儿？”

　　“你这孩子~”于妈妈睨了眼自家儿子，“我就关心关心然然咋地啦？”她饶有深意地看看孟以轩，“现在的女孩子，像然然这种性格的，不多了吧？”

　　孟以轩含笑点头，说是，现在都讲究张扬个性，少有文文静静不爱讲话的女孩子。

　　于妈妈顺势带跑话题，“那你俩喜欢什么样的呢？”

　　于明醒用筷子敲了敲碗表示不满，“妈你够了哈，咋这么闲呢？”

　　“那我换个方式。”老太太调皮地转向季然，“然然啊，你告诉阿姨，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阿姨认识可多人了，回头给你挑最好的。”

　　季然咬着筷子头微微发怔，似是反应不过来，桌上三个人都屏息凝神地等待她的答案，她一时语塞，竟答不上来，放下筷子颇为不自在地拒绝，“呃……不用了阿姨。”

　　在这样的场合讨论这种问题真是……她眼睑微动，悄悄地飞快地扫了眼孟以轩，他拿着勺子舀汤，从她的角度只能瞧见他抿起来的略显严肃下唇。她收回视线，转头朝于妈妈歉意地笑笑，“我也不着急，慢慢总会有的。”

　　没有也没关系，年纪越大她越能习惯一个人生活，自由自在从容不迫，再没了远离熟悉的环境的焦躁和不安，她像是颗种子，飘到那里就在那里发芽，冲着阳光，冲着春风，自在安好。

　　于妈妈是不太懂这桌年轻人的枝枝节节，本想助攻一下，奈何孟以轩自己都不着急。她看看老神在在的孟以轩，又看看季然，摇摇头，专心吃饭。

　　吃完饭于明醒把季然叫到客厅看画，孟以轩帮着于妈妈在厨房洗碗。他拿着干抹布负责擦掉餐具上的水迹，于妈妈对饭桌上他的态度耿耿于怀，“喜欢人家姑娘怎么都不知道主动一点？”

　　“你不懂，阿姨。”他无奈地笑笑，“主动没有用，我只想慢慢确定她是不是喜欢我。”

　　于妈妈作为土生土长的东北人，吐槽技能满点，“我可真是不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简直越活越回去了，想知道人姑娘怎么想？简单啊，问她不就得了。”

　　“是啊。”孟以轩悠悠然擦着手里的骨碟，赞同地点点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十八岁的时候敢在上课的时候牵她的手，敢在傍晚的巷子里从后头抱住她，敢在四下无人的路灯下和她亲吻。二十八的时候，他连接近她都变得小心翼翼，如临深渊，瞻前顾后，踟蹰不已。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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