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探筋摸骨
天刚亮，吴青山便去了易红鸾的小楼。秀琴将他引进屋内的时候，易红鸾正在案几前斟茶。“吴大哥这么早就过来了，来喝杯热茶吧！”她示意吴青山在席上坐下，然后递给了他一杯茶。
吴青山曲腿坐上席子，双手捧上茶杯却又放下，随即开口对易红鸾道：“昨晚丫头们的小院有贼人闯入！”
此话一出，易红鸾一惊，“贼人？是你发现的？那可抓住了？”
站在一旁的秀琴也喊道：“那你可抓住了？”
吴青山有些歉意望了望她们道：“我虽发现了，也与他交过了手，但却让他给逃了！”
“逃了？”秀琴很是意外。
易红鸾望着他却微微一笑道：“那看来这个贼人的武功不弱，连你都没能擒住他，可见不是一般人！”
吴青山接着说：“我用了我自家的擒拿手来对付他，却被他一一解开了！他若不是精通我的擒拿手，便是对我的功夫了如指掌！”
“那他的功夫你可知事哪门哪派的？”易红鸾问。
吴青山道：“这个人很是谨慎！与我过了几十招都只是在拆我的招，完全没有显露出他自身功夫的路子！”
这时站在一旁的秀琴也拖来一张席子坐下，凑到他们跟前问：“这人功夫难道还在你之上？”
“绝对不在我之下！”
秀琴听了脸上有些发白，易红鸾倒是镇定，她稍稍思忖了道：“一个武功如此高强的人为何半夜跑去下人的小院，你可知道是为何？”
这个问题也是吴青山一大早跑来要说的最重要的问题，他看了看秀琴和易红鸾然后压低了声音道：“他是来找言家的那个小丫头的！”
两人听了俱是有些意外，易红鸾问：“你见到那人来找那个孩子了？”
吴青山点头，“亲眼所见！”
“他找那孩子为了什么？”秀琴问。
“具体是什么我倒是不知道！”吴青山道，“我只见到他点那丫头的穴，他具体要做什么，我倒是不清楚。可能是我突然出现打断他要做的事，或是要对这丫头说的什么话。我觉得他并不是想要伤害她！”
易红鸾想了想又问，“那她说什么了吗？”
“这孩子只说那人没伤害她，她没事！其他的我也不好多问。”
秀琴想了想说：“小姐！会是这孩子的亲族，或是他父亲的手下来找她吗？”
易红鸾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可能！我奇怪的是他若想带走她，即刻掳了带走便是。他有如此深厚的武功，要掳走一个人吴大哥你肯定是不会发现的！”
“对！你说的没错！”吴青山点头。
“那他不是想掳走她到底是何目的？”秀琴问。
易红鸾道：“这个问题也就只有问这个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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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吴青山与易红鸾他们在谈论昨晚的意外时，琅玥与盛凌照常去了井旁浣衣，小鱼与莲心她们也照样去前面的大厨房帮忙。晌午刚用完饭秀琴便进来小鱼她们的屋子。
“秀琴妈妈！你怎么有空来这儿？”小鱼热情的上去打呼。
秀琴妈妈道：“天气冷了，我来看看你房里可还缺什么！这是分给两个新来丫头的棉衣！”她将手里的那些崭新的素绿棉衣递给了小鱼。小鱼接过，“妈妈怎么还特地跑一趟，让她们自己去拿就行了！”
“还有，这里有些凝膏。天冷水凉别冻坏了手！”
琅玥抬头看了看秀琴妈妈朝她伸过来的手，又望了望她的眼睛，迟疑了一下。小鱼挪过来用肩碰了碰她，她这才开口道：“谢谢……秀琴妈妈！”然后接过她手里的乳白瓷盒，随即又低下了头。
秀琴看着低头的琅玥道：“你们用不着这么拘谨！这里虽比不上你们的家，但也算是个安稳度日的所在！往后我们都是家人，有什么事，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或者是你们的鸾姨说！”
“秀琴妈妈放心！有什么规矩我都会教她们的！绝不给您和鸾姨添麻烦！”小鱼道。
“有你带着她们两个我也就放心了！”秀琴妈妈道，“我过来时你们的鸾姨让我带你过去一趟！”她后面的话是对琅玥说的。
琅玥一听有些慌，不知易行首找自己何事，是昨晚上的事？还是其他的什么事？可不管是何事，只要想到自己要见她琅玥心中就很是慌乱。
小鱼笑嘻嘻的凑过秀琴妈妈的身侧问：“是什么事啊？这丫头这几天听话的很，活干的也挺好！没犯什么错吧？”
“你这丫头跟她到处的挺好！放心吧，没什么别的事！就是寻常的列行关照！”
小鱼听了秀琴妈妈的话点了点头似是放心了，然后示意琅玥跟着她过去。琅玥转身给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盛凌投去了让他放心的眼神，然后跟着秀琴妈妈去了易红鸾的居所。
易行首的居所在那幽幽庭院的一侧，有着独自的院门和独立的小楼。琅玥跟在秀琴的身后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在进入卧房之前，她从栏杆朝外望去，整个四方楼，庭院，还有她们住的小院都尽收视野。
门廊下挂着两只风铃，微风拂过发出清脆的叮铃声。秀琴在前方为琅玥卷起竹帘，引她进入了易行首的厅堂。
一方软榻立于厅堂的正前方，软榻前是一红木案几和一烧的正旺的炉火。易行首穿着素色罗裙坐与茶几旁的席垫之上，手中正将烧开的水冲进茶壶之中。
琅玥上前行至她的跟前对她行了一个万福礼道“见过行首大人！”
她放下茶水，看着琅玥微笑道：“以后，你跟其他人一样，就叫我鸾姨吧！在这里也不用拘谨！有什么想法，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提出来，跟我说，或是跟你秀琴妈妈说都可以！既然住在了一起那就该像家人一样，只要我能帮你一定不会推脱！”
“多谢……鸾姨！”琅玥生涩的说道。
随后，易红鸾倒了一杯茶递给琅玥，“过来，坐下，喝杯茶吧！”琅玥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待到茶水稍凉捧起然后轻抿了一口。茶入口是苦涩的，余味有点幽甜，是不是好茶，琅玥品不出来。她以前最常喝的是母亲为她泡的一种兰草茶，味道总是清甜的。
“以前喝过茶吗？”易红鸾问。
琅玥点头，“喝过！”
“茶喝多了会影响休息，但若休息的不好，喝点茶也是可以提神的！”
琅玥抬头看了她一眼，看不出她眼神里的意思，但她的话让琅玥很自然的便想到了昨夜的事。
“今早，吴管事过来告诉我，说丫头们的小院昨夜进了贼人。又说你当时在场，还被那贼人点了穴。他与那人交了手，彼此的武功都是不相上下。只是让人不明白的是，他那样高手，既不偷窃，也没有伤人，我实在想不出他的来意。所以，就叫你过来问问，你当时在场，想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易红鸾说的很平静，没有质问的意思，到像是询问的意思。
琅玥思忖着该如何回答。
易行首也看出了她的犹疑，将茶杯推到了她面前道：“喝点茶再说吧！没什么好担心的！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
此时，易行首离琅玥很近，她觉得对方真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给人的感觉素雅精致，端庄贤淑，完全不像是一个风月场所的管理者。
琅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我并不认识他！”
易红鸾笑了笑，“别害怕，没人这么想！”这时，秀琴妈妈过来了，她为茶几上添了一盘糕点。“吃点吧！味道还不错！”
琅玥没有伸手，又接着说道：“我睡不着所以就在院子里走了走。”她觉得自己该解释一下为何那么晚我还没睡。
“这我明白！不用解释！”易红鸾说。
“我准备回房的时候，那个黑衣蒙面的人就突然出现并且点了我的穴。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当时只是很害怕！”
“那他对你做了什么吗？”琅玥见到易行首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时眼中流露出的似乎是真真实实的关切。
琅玥回答：“他只是用手指按了按……我的后背！”当她这样说的时候，易红鸾与秀琴妈妈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均是不解。
“碰了什么地方？”易红鸾又问。
“就是脊骨到颈椎的位置，还有颈椎到肩膀，再到手臂！”
“他还碰了你其他地方吗？”她立刻又问。
琅玥摇了摇头，“没有。
易红鸾想了想然后对秀琴妈妈道：“你去将吴管事叫来！”秀琴妈妈闻言立即离开了。她这时突然伸过手来抚了抚琅玥的手臂道：“别担心！这没什么事！我叫吴管事来也只是让他解答我心中的一个疑惑！”
很快，吴青山就来了。
“易行首！你找我？”
易红鸾站了起来，琅玥也跟着站了起来。她对吴青山道：“我想让你替我看看这孩子的筋骨如何？”
琅玥有些不解，吴青山似乎也一样，但他没问什么就只是点了下头，然后走到琅玥面前对她笑道：“别害怕啊！只是看看筋骨，一点都不疼的！”他的语气就像是哄小孩子吃药似地。
琅玥并不害怕，只是有点紧张。只见吴管事走到她身后，突然一伸手按住了她的脊骨，然后几番按压便到颈椎的位置，再移到肩膀，最后再到手腕，手法竟与昨夜的那个黑衣人一模一样。
琅玥很吃惊。
易红鸾问他：“如何？”
吴青山的表情很是惊异，他看了看琅玥对易行首道：“这个孩子的筋骨竟……非常人所能及，若是习武的话，不出意外定能达到一个登峰造极的程度！”
琅玥听了更加的吃惊，吴管事是不是有些夸大。
易红鸾的表情也是如此，“此言非虚？”
“此言非虚！”
她转而又看着琅玥问，“昨夜的那人是不是也用了吴管事的这种手法来探你筋骨？”
琅玥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吴青山恍然道。突然，他脸上有了些许变化，他走到琅玥跟前对她道：“把手腕抬起来，让我探探脉象！”
琅玥虽不曾习武，但也知道他要探自己脉象是何意，当下伸出手去。他托起她的手臂，手指探在她手腕的腕脉上，当他的脸色逐渐变的复杂时，琅玥很是诧异。
“如何？”易红鸾问。
吴青山放下琅玥的手臂，没有回答易行首的话，转而问琅玥，“你父亲言都尉是个武将，教你一些武艺也是正常！只是，这内家的功夫不知是谁教你的？”
琅玥一惊！什么功夫，自己根本没有学过武艺，他为何要这样说？
“我并未学过武！我父亲也并未教过我！吴管事是不是看错了？”琅玥道。
吴管事见琅玥这样回答笑了一下，“孩子！你吴大叔我习武多年，一个人有没有习过武，这点我还是看的出来的！”
“琅玥！”易红鸾过来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说，“你跟我说实话！你若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懂武，我们也绝不会对外说的！但你要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习过武？那个人你是真的不认识？”
琅玥非常的不明白，她怎么会这么问？自己明明没有习过武！曾经，她是想学二位兄长那样跟着父亲同起同休每日操练，但父亲说女儿家不适合武刀弄枪，学点琴棋书画就好。所以，她根本没有习过任何武功。连个骑射都不曾涉猎过。
“我父亲家教严厉，女儿家是不会修习武艺的！况且我深居闺房，日日与我母亲相伴，又怎么可能会习得那个武艺！至于昨夜的那个人，我的确不认识！”琅玥说的是实话，她只是不满他们为何不相信。
琅玥说完后，易红鸾与吴青山又相视了一眼，没有再问什么。这时，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开口的秀琴妈妈突然道：“既然你父亲没教过你武艺，那你母亲呢？她会不会教了你什么？”
“我母亲？”
“对！你母亲有没有教过你什么？”易红鸾也问。
琅玥回道：“我母亲根本不懂武艺，她精通的只有舞乐而已！”
“我知道你母亲舞技超群！其实舞技与武艺原本是同根同源的，都是需要筋骨柔韧，身法敏捷。不同的是一个柔和优美，而另一个则是刚强猛烈。”易红鸾稍稍停顿了下又问，“那你母亲是不是教授过你一些舞技，像是身法，口诀什么的？”
琅玥回答：“我母亲略微教授过一些舞步，动作，但那绝不会是武艺！”后又想了想，“还有就是打坐的吐纳之法，再无其他。”
“是何种吐纳之法？你现在能演示一些吗？”吴青山问道。
琅玥也想弄清楚这些，于是当下点盘腿席地而坐，放缓呼吸，闭上双目，心中准备默念口诀之时却听到吴青山道：“要是有口诀就念出来让我们听听！”
琅玥记得母亲最初告诉自己的是这样：你要想象有一口气从你口中吸入，然后进入腹部，腹内有乾坤，阴阳相汇再通向四肢百骸。
她给琅玥的口诀则是：“虚灵卓顶，气沉丹田，无极而生，阴阳之母，阴生于阳，阳产于阴，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神阙乾坤，阴阳交汇，动之则分，静之则和，无过不及，随曲而伸，伸于八方，四肢百骸！”当吞下的那口无形的气随着口诀进入丹田汇聚，然后通过糅合分离，最后吐出时就将那股无形的气体化作有实的力通向四肢百骸。
这便是琅玥母亲教她的打坐吐纳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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