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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重来


  窗外的雨渐渐转小,我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边用餐巾纸擦自己淋湿的头发,一边朝外看着倒退的风景。驾驶座上,陆远翔接了个电话,但只“嗯”了两句就挂了,我转回头好奇的问,“你这是接谁的电话呀?这么快就讲完了。”

  “我妈打来的,她让我早点回家。”陆远翔边开车边说。

  “哦。”眼前闪过叶小菲挽着陆太太逛街的样子,心情突然就有些低落。

  他朝我这瞟了一眼,“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舍不得让我回家?”

  “有你这么自恋的吗?”我白了他一眼。

  车子很快驶出校园,朝江边大道开去。今天天气不好,人行道上只有零星几个撑伞的路人,只有远处海德桥上的霓虹依然灿烂。路上车少人少,陆远翔猛的踩了一脚油门,直直朝海德桥开去。

  我有些纳闷,“我上车的时候好像没和你说我住哪吧?你怎么知道我住在河西的?”

  “哦,”他顿了下,“我听李灿说的。”

  “原来是他,真是个多嘴的家伙。”

  他笑了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难道还不清楚他的性格?”上桥前的十字路口亮起了红灯,他踩了脚刹车,转过头来

  看我,“不过话说回来,小蕊,你好像比以前胖了点,抱起来软绵绵的。”

  “你才胖了。”我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佯装生气的别过头,只听他呵呵一声坏笑,脑子里立刻不受控制的闪过刚才在檐下亲热的情景。虽说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搂搂抱抱都是家常便饭,可是毕竟隔了三年,不论曾经多么熟络,多么想念,恐怕都会带点陌生的异样感吧。这一次我的情感压住了理智,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虽然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可旧情复燃的感觉还是带着股难以言说的甜蜜。这段时间我们利用工作之余重新走遍了A市的大街小巷,重温了F大校园每个令人怀念的场所,三年来埋在心底的思念终于被彻底释放,庸庸碌碌的生活总算有了点工作以外的真实感。

  公司里,陆远翔频繁出现在威海大厦里,他明明没担任管理职位却总会下午过来,为的是和我吃晚饭。保华的人虽然依然叫他“陆主管”,但他作为华商集团少当家的身份大家心知肚明,我担心出现不必要的流言,每次吃饭总在停车场外等他。

  那晚部门很忙,他先去了酒家等我,等我匆匆赶到的时候,餐桌上已经上了两盘菜。

  “饿了吧?我给你点了你最喜欢吃的香辣鱿鱼须和蒜香墨鱼花。”他一见我进来就兴致勃勃的给我夹菜。

  我坐在那看着碗里色香味俱全的鱿鱼须,还有旁边美味可口的墨鱼花,攥着筷子拿起又放下。

  “远翔,我以前是挺喜欢吃这两道菜的,只是这两年口味发生了点变化,你还是给我点盘白灼虾吧。”我把两盘菜推到他眼前,“这个你不是也爱吃,多吃点。”

  他犹疑的看我一眼,“真不喜欢吃了?”见我不置可否,才找服务员重新点了两道菜。

  新菜端了上来,我边剥虾边笑说,“我说你脸皮好像越来越厚了,又没在合资公司挂职怎么好意天天跑过来?”

  他笑了笑,夹起块墨鱼花,“公司公布的董事名单你没看吗?我可是董事之一。”他见我愣了两秒,放下筷子,伸出一只手,嬉皮笑脸的说,“顾秘书,合作愉快。”

  我不满的推开他的手,“你别这么喊我,怪不习惯的。”

  他一听笑得更欢了,那笑容里带着些熟悉的学生气,但那有些锋利的棱角还是透出了一股日趋成熟的味道。

  吃完饭,陆远翔去拿车,我百无聊赖的站在大厅门口张望,都快八点了这里人气依然不减,出入的人流不时的推搡着我,索性转头往旁边挪了两步。“小蕊。”一个熟悉的人影闯进我眼里,旁边还跟着个目光温柔的男人,“子言,你怎么在这?”我讶异的走了上去,才发现她的手被那个男人握在掌心里,“这不是张主编吗?你们?”子言故作娇羞的朝我笑了笑,我立刻心领神会,挤眉弄眼的说,“上次吃饭就看你们聊的火热,原来是有情况啊。”

  张仁阳笑了笑,故做正经的伸出右手,“顾秘书,重新向你自我介绍,我是林子言的男朋友,张仁阳。”

  我呵呵一笑,一本正经的回握住他的手,“幸会幸会。”

  “你们俩,差不多行了。”子言乐不可支的看了张仁阳一眼,又转头看我,“对了,小蕊,你在这等谁呢?”

  “哦,我等。。。”我刚想开口,身后就传来了“嘀嘀”的喇叭声,“他来了,”子言显然看到了驾驶座位上那张熟悉的人脸,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子言,我回头再跟你说吧,张主编,我先走了。”我朝他们俩挥了挥手,三步并作两步的朝车上走去。

  “那个是你同学吗?”陆远翔边开车边问。

  我点了点头,“林子言,你以前不是见过她几次吗?”

  “好像是吧,没怎么打过交道。”

  想起以前每次聚餐他都不一起去,我有些忿忿的说,“是你不愿意和人家打交道。”

  “我哪有?”陆远翔瞟了我一眼,“那些是你的朋友,我和他们不熟,玩不到一块。”

  “一回生而回熟,你都没玩怎么知道玩不到一块?”我白了他一眼,转头望向窗外,有点不想搭理他。

  “怎么生气了?”他伸手掐了下我的腰,见我还是绷着个脸,又说,“我不一直是这样,以前也没听你说什么,怎么现在这么介意了?”

  我转回头看他,张了张嘴却答不上话来。以前交往的时候觉得只要两个人好好在一起就行,融不融入对方朋友圈都没所谓,怎么现在想法变了?

  他见我神色有些异样,减了车速,把车停在路边,“小蕊,我们两个难得重新在一起,不要被这么点小事弄的不开心了好吗?”

  想起分开这三年来隔三差五就梦见他的自己,我也不愿为这点事再纠缠,轻轻“嗯”了一声。

  他重新开车把我送到K大附近,提议在江边走走。

  说好的台风一直没有登陆,一到晚上就很凉爽。他搂着我在江风里散步,这种感觉熟悉而又美好,我一脸享受的任凭他拨弄我的长发,听见他在耳边说,“你这头发是不是一直没剪过了?”

  “小修剪肯定有,只是没有大剪过了。”

  “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他一脸坏笑的看着我,“记得有一次你非要去剪短发,硬是被我拦了下来,之后你就断了那个念头。”

  “你还说呢,”我白了他一眼,“都是你害我老被同学朋友说一尘不变。”

  “他们知道什么!这个发型最适合你,最好看。”

  “行了,要不是你后来偷偷去赢了那酒杯给我,我才懒得理你呢!”

  他显然也想起了那次斗酒,一本正经的问,“那杯子你还留着吗?”

  “留着呢,不过一般没怎么用。”

  “不用你要来干嘛?当时看你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就是因为太喜欢,所以才当宝贝收起来。”

  他宠溺似的捏了下我的鼻子,“就你歪理多。”

  快乐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回到出租屋,我翻箱倒柜的把那个五彩琉璃杯给找了出来。灯光下的琉璃杯反射着淡淡的光晕,但现在看来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做工精良的杯子,还没有到让人爱不释手的地步,那时毕竟还是个学生,鉴赏物品的水平有限,倒是陆远翔看惯了那些名酒名杯,还愿意为我那份小小的愿望那么努力,一阵暖流从我心底流过。

  这一晚我睡得很熟,起来的时候觉得有点闷热,我慢腾腾的换衣服出门,人还没进公司,手机就在包里不安分的唱起歌来。

  “喂,戴静,一大早找我干嘛?”我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从包里掏出工作卡。

  “小蕊,你听我说。”

  “说吧,我听着呢。”我不慌不忙的刷卡过机,站在电梯间里排队。

  “昨晚高宏那个高中同学,”她顿了下,“就是陆远翔的女朋友叶小菲,她打电话过来问高宏你的联系方式呢!”

  我愣了下,“然后呢?”

  “当时我还没回来,高宏这傻子听她说有重要事情找你,就把你手机号告诉她了,所以我赶紧提醒你,不管什么事好有个心理准备。”

  眼前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我心情复杂的挂了电话,跟着人流往电梯里走。这一上午我都有些心神不宁,虽说陆远翔已经和叶小菲分手了,但毕竟他们曾经在一起,分开多少都是因为我的原因。“小顾,想什么呢?”小周走过来敲了敲我的桌子,“王总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好。”我这才回过神来,对她说了声“谢谢”,连忙进了王老头办公室。

  “王总,您找我有事?”

  他正在认真看文件,头也不抬的说,“我下周要和翟总去海南出差,你帮我们把飞机票搞定。”

  “好的。”我一口应承下来,又瞟了眼他桌上的空杯,“王总,我去帮您再泡杯咖啡吧。”

  他抬眼满意的朝我点了下头,鼻尖上泛着淡淡的油光。

  在领导面前不管多么心神不宁都要装出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这是我工作以来一直奉行的宗旨。为了不让他久等,我的大脑暂时停止了胡思乱想,被泡一杯咖啡的小事填满了,想起18楼茶水间的热水机一早就出了故障,我打算去楼上接点开水。

  电梯很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到了19楼,只是门开的霎那,我却有些傻眼。几步开外,贺启云正衣衫不整的站在办公室门口,而邓如一只手正按在他胸上。不过上来接点开水,没想到会撞到这种香艳的场面,我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条件反射似的的按了下关门,心想趁他们还没看到我,赶紧开溜。眼看电梯门缓缓又要关上,贺启云却已经瞥见了我,他恼羞成怒的推开邓如的手,就在关门的刹那,“嘭”的一声用身体把门弹开了。

  “你出来。”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可那眼神里射出的冰刀,估计已经把我杀死无数次了。

  我一脸无辜的从电梯里走了出来,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我只是来接热开水的。”

  他瞟了我一眼,转头冷冷的对邓如说,“邓部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弄脏了的衣服我让顾秘书拿去洗就行,你可以走了。”

  我这才看到他淡蓝衬衣上的那摊茶渍,难道刚刚那幕是我想歪了?我转头悄悄看了眼邓如,她倒是神色不变,脸上还带着些微笑,“既然这样,我就不多事了。”她若无其事的朝我点了点头,一阵风似的走了。

  贺启云似乎心情很糟,板着张臭脸一句话没说转身进了办公室,出来时上衣已经换了。

  “帮我把这件衣服送去楼下的洗衣店。”他命令似的说完,递了个黑色手提袋给我。

  我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袋子,小声腹诽,“我又不是你的秘书,凭什么给你跑腿。”

  “你说什么呢,大点声!”

  这乌龟王八,我心里暗骂,之前对他升起的那点好感荡然无存。嘴上嚷了句,“没什么。”心急火燎的撤离现场。

  早知道就不没事找事的给王老头倒咖啡了,我提着小黑袋,无比懊恼的站在电梯里。这个邓如也真是莫名其妙,好端端的跑到合资公司来做什么,就算总部那边有什么人事变动直接打个电话不就结了,大老远的跑过来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我满腹牢骚的把衣服扔进街角的洗衣店,回来的时候正好在电梯间碰到贺启云的秘书吴丽,顺手就把洗衣单给了她。

  我见她背着包,随口问,“吴姐,你这是从哪里回来呀?”

  “哦,我刚请假去了趟□□,准备办个护照。”

  “你这是要出国呀?”

  “是啊,上次回总公司,听人事部的邓部长说最近有几个去欧洲的旅行团特别划算,准备和我老公去玩一趟。”

  又是邓如,怎么哪里都有她的事。我翻了个白眼,想着还要帮王老头订机票整理资料,不敢多聊,马不停蹄的回了18楼,人刚坐下,手机就响了。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

  “喂,是顾欣蕊吗?”这声音听起来上了点年纪,但又有点耳熟,“我是,请问您是?”

  “你见过我,我是陆远翔的妈妈。”我立刻反应过来,浑身打了个激灵,只听她悠悠的问,“你中午有时间吗?我想约你吃顿饭。”

  我沉默了几秒,答应了下来。从决定和陆远翔重新开始,我就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再找上门来,选在今天虽然有些意外,但我也没有退缩的理由。

  上午紧赶慢赶的把资料整理出个大概,一到饭点我就马不停蹄的奔赴她约见的餐厅。那家店离这不远,作为A市本地菜里的名店不仅装修高雅,还带着股浓浓的中国风味,当然消费也是令普通人高攀不起的。一进店穿着旗袍的服务员就把我引进包厢,沙发上,陆太太正翘着二郎腿一动不动的坐着,深紫色的真丝短裙把她衬得优雅而高贵,见我进来,脸上露出几丝客气的笑。我在她旁边的短沙发上坐下,两个服务员忙前忙后的添茶倒水,但很快就撤了。不大的包间因为只有两个人显得有些空荡,我喝了口茶,定了定神,心想她这招待外宾的架势倒和在桥村逛街时判若两人。

  她见我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倒也不觉得意外,放下腿,开门见山的说,“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女孩。”

  她笑的时候带着股亲和力,美目流转,只是眼角的细纹像波浪一样散开,“我或许应该知道,但是我又觉得自己其实不知道。”

  “哦?”我这话说的似乎让她产生了兴趣,“为什么这么说?”

  “你来,肯定是想让我觉得远翔不适合我,说动我主动离开他,像三年前一样。”我看了她一眼,一脸从容的说,“只是如今我大学顺利毕业,有了自己的工作,住着自己租来的房子,既不靠父母,也不靠男人,早就不需要像你一样通过失去自己物质精神上的独立来换取爱情了。”

  她脸色微变,眉梢有些上扬,“小姑娘,话别说的太满,你现在是没结婚所以才能轻而易举的说出这话。”

  她语气虽然不如之前和善,但身上带着的独特气质依然不让人觉得讨厌,“阿姨,我听远翔说过,您年轻时喜欢跳舞,如果您是因为觉得嫁入了陆家自己才无法继续跳舞,所以一直耿耿于怀,那我觉得您一定是在自欺欺人。”

  她看着我轻笑,“刚刚才夸你聪明,看来真把自己当诸葛亮了,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自欺欺人了?”

  “据我了解,远翔的爷爷奶奶常年生活在国外,就算您当年和陆董结婚时他们希望你在家相夫教子,但天高皇帝远,你如果真想继续跳,我想陆董应该也不会反对的。”

  没想到会被个小姑娘一语戳中自己的痛点,她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我之前查过陆家的一些情况,换做三年前我会不加判断的全盘接受他人口中所谓惨痛过去换来的人生经验,但工作后我渐渐明白,顾影自怜,自欺欺人,很多时候是年长者的人生常态。

  “我们家的事你又知道些什么?”她伸手拂了拂裙角,“你以为你现在真的实现经济独立了吗?你租的那套房子,是远翔名下的房产,听说租金只收了均价的一半,这难道就是你骄傲的资本吗?”

  她说的话像一盆冷水“哗”的泼在我头上,“这房子是我朋友姑妈家的房子,怎么成远翔的了?”

  她嘴角上扬,微笑的看着我,像一个久困的将军找到了攻城掠寨的突破口,“你看看到底是谁在自欺欺人?你不信可以自己去问问。”

  我想起当初租房时李灿天天熬夜的古怪,莫非他是和陆远翔通越洋电话商量购置K大旧房的事?

  陆太太见自己重新占了上风,觉得时机已到,“所以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不适合远翔的。”她顿了顿,收起笑认真的说,“事业上不能帮到他,经济上还要拖他后腿,我虽然不讨厌你,但小菲才是我和他爸爸心中理想的儿媳妇人选。”

  她最后几句话像烙印似的刻在我脑子里,我饭也没吃就回了办公室,觉得又热又饿,整个人瘫坐在椅子里。陆远翔今天一整天都没来威海大厦,他似乎很忙,下午打了两次电话都是忙音,接通了也只匆匆说了两句。窗外的天色变得有些暗黄,快下班的时候,他说开车过来接我吃饭。

  或许是受中午陆太太那番话的影响,一晚上我都没心情和他聊天说笑,吃饭的时候,他问一句我答一句,上了车,也依然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边开车边用余光瞄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小蕊,你怎么了?一晚上都不开心似的。”

  车里开了空调,吹的我胃里凉飕飕的,说起话来也带着股冷意,“远翔,我现在租住的那套房子,是不是你的房产?”

  他没想到我会突然这么问,显然有些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重要吗?你和李灿一直联合起来欺骗我,让我以为租的是他姑妈家的房子。”车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狂风大作,我心烦气躁,声调不由自主的比平时高了几分。

  “租的是谁的房子又有什么分别呢?”他转头看了我一眼,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我那时只是听李灿说你在找房子,想帮你一把,现在我们又能在一起了,我的房子不就是你的房子,租金本来就是多交的。”明明是一番好心却被说成欺骗,他心里显然也不舒坦。

  “你觉得是这样,可别人不这么认为!”我想起他妈中午跟我说的那几句话,怒气冲冲的说,“别人会认为我不仅不能在事业上帮你,还要拖你后腿。”

  “哪个别人,哪会有人这么乱说?”陆远翔似乎也被我说的来了脾气,眼角微红,嗓门也比刚才大了不少。

  我转头瞪他,一字一句的说,“就是你妈。”

  他脸色微变,眼前挡风玻璃外的天空突然黑的吓人。大朵乌云不知什么时候囤聚在上空,只听“噼啪”一声,忽然炸开一道惊雷。瀑布般的雨水很快从天上倾泻下来,“这鬼天气!”他低声咒骂,伸手打开了雨刷。“我妈什么时候去找过你?”

  我沉默了两秒,“今天中午。”

  “怪不得你一晚上都摆着张臭脸,她说什么了?说你帮不了我,还拖我后腿?”

  “不只这样,她还说....”

  “还说什么?”前面十字路口正好绿灯,感觉他猛的踩了脚油门,我不由的提高了嗓门,“还说我不适合你,叶小菲才是他们心中理想的儿媳妇!”最后这句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妈不想我们在一起,这三年前我就知道,可是自愿分开和被拆散的感觉简直是天壤之别。

  陆远翔脸色有些难看,他刚想说话,一辆黑车突然从旁边横穿了过来。他猛的向右急打方向盘,可是还是来不及了,雨大车滑,我人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冲进人行道,“嘭”的一声撞上了路边的大树。我头有些发晕,有气无力的喊了句“远翔”,才发现他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头上正汩汩的流着鲜血,三魂顿时去了两魂半。

  医院病房里,陆远翔头上正缠着纱布,静静的躺在病床上。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前脚刚离开,后脚陆太太和她丈夫、女儿、保姆还有叶小菲就冲了进来,他们一听远翔只是受了点外伤,有些轻微脑震荡,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叶小菲站在陆太太身后瞥了我一眼,眼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不过远翔既然生命安全无忧,其他陆家人都对我这个外人爱搭理不搭理了,她也就不好发作,随便找了个床边站着。这病房本来也不大加上住了三个人,此时显得异常拥挤。我把唯一的椅子让给了陆太太,她屁股还没坐热,就抱着胳膊站了起来,抬眼把病房环视了一周,就和丈夫嚷着要给儿子换病房。陆耀东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二话不说就把院长给找了过来,重新确认病情,很快就把陆远翔转移到了酒店包间似的的贵宾房。他们一家人围在床头,连同叶小菲,一副无比融洽的样子,只有我,被他们挤到旁边,疏离的像个无关紧要的人。

  陆远翔很快醒了过来,“爸妈,你们怎么都来了?”他挣扎着爬起来,头上的伤痛的他皱了下眉头。

  “远翔,你都这样了,我们能不来吗?”陆太太坐在床边,一脸心疼的看着儿子,他们家似乎是典型的慈母严父,陆耀东板着脸站在旁边,一改刚才满脸担忧的亲和模样,“天气这么差,你还开着车在外面乱跑,这么大个人,一点安全常识也没有。”

  “爸,你少说两句,远翔难道自己想出车祸不成,之前你不也听到了,是别的司机乱闯红灯。”

  叶小菲见陆姐姐替远翔说话,也在旁边帮腔,“是啊,陆伯伯,这事情不是远翔的责任。”

  陆远翔对这指责倒是满不在乎,他看着站的比保姆还远的我,有些担心的问,“小蕊,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见叶小菲正一脸醋意的看着我,朝他笑了笑,“没事。”

  “那就好,我也没事了,你快回去休息吧。”他说完转头对陆耀东说,“爸,你让司机送小蕊回家吧。”

  陆耀东看了眼窗外的风雨,不等我回答已经吩咐好了司机。他放下电话,面色温和的看着我,“老谢已经在楼下等了,他会送你回去的。今天谢谢你通知我们来。”

  我淡淡的说了句“不客气。”心想毕竟是有威望成就的人,即使不同意他儿子和我交往,也没有失掉应有的气度。

  回到家时大雨已经转小,我趴在卧室阳台的栏杆上,静静看了会儿远处迷离的灯火。今天发生了很多事。以前总觉得爱情是两个人之间你情我愿的小事,可今天看着被亲人围绕的远翔,总有种和从前不同的错觉,或许这才是真实的他吧,只是我们之间是不是已经有了一道难以跨过的坎?

  这几天大雨小雨不断,空气里总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陆远翔额头上的伤口好的很快,留院观察的这几天,我下了班就赶过去看他,只是每次都吃了闭门羹。陆家保姆义正言辞的挡在门口,说谢绝会客,可我明明听到门里叶小菲和陆耀东夫妇谈笑的声音,他们虽然表面客气,但其实早就铁了心不让我和陆远翔在一起。我傻站在门外,心里受了委屈,却又不好和陆远翔诉苦,这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让我异常沮丧,从小到大,我虽然谈不上人见人爱,但至少也是受欢迎的。

  心结难以解开,日子却依然在一天天过。公司里,王老头出差回来破天荒的带了些海南特产,办公室几个人忙着瓜分,我也忙里偷闲的准备吃块椰子糖解馋,刚拨开糖纸,吴秘书就找了过来。

  “小顾,贺总找你呢,你快上19楼一趟吧。”

  “什么事啊,吴姐。”我放下糖,心里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

  “具体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贺总只说让我找你上去。”

  我看吴姐也只是听吩咐办事,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上了19楼。办公室里,贺启云正站在窗边看外面的流云,听见我敲门,好整以暇的坐回桌前,点头示意我进来。

  “贺总,您找我有什么事?”我一脸敷衍的问。

  他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黑色布袋,面无表情的说,“上次让你拿去干洗的衬衣破了个洞,你看着办吧。”

  “不会吧?”虽然的确是随便找了家干洗店,但也不至于洗坏吧?我不敢相信的从袋子里掏出衬衣,见那淡蓝色衣襟上确实破了个小洞,心虚的说不出话来。只是这洗衣单我当时就给了吴姐,她拿的时候难道没有检查吗?要是当时发现立刻可以找那小店老板索赔,现在拿回来可就麻烦多了。

  我抬头瞄了眼贺启云,小心翼翼的问,“那个,贺总,这衣服确实是我送去洗衣店的,可拿回来的人不是我,你找我去办,是不是找错人了?”

  他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悦,“这衣服我本来就是让你拿去帮我洗的,不管是谁拿回来的出了问题都理应由你负责到底。”

  我不服气的咬了咬嘴唇,“这真是…..”

  “真是什么?”他直勾勾的盯着我,逼得我硬生生把冲到嘴边的“歪理”两个字,没骨气的改成了“有道理”。

  他看我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不易察觉的勾了勾嘴角。

  真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

  出了办公室,我拎着袋子直接进了洗衣店。老板大妈以为我送衣服来干洗,笑的满脸横肉褶子一齐乱颤,一听我是来找赔偿的,马上变了副嘴脸,朝我嚷嚷,“我们家洗的衣服从来不会出现这种问题,拿的时候好好,怎么,拿回去穿坏了又过来赖我,哪有这样的事!”

  她个子不高,但叉腰骂街的架势显然轻车熟路,我哪里是她的对手,争论了不到两个回合就败下阵来,灰溜溜的回了公司。可这衣服破了总要有人买单,我坐在桌前看了看他衬衣上的牌子,,好家伙,没一个月的工资买不下来,要都赔他这衬衣上我这个月不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这可不成。我脑子飞快的转了又转,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要是普通牌子的衣服找楚毅杭做一件还能以假乱真,这堂堂世界名牌,哪能说做就做。我心烦意乱的揉了揉头发,心想死猪不怕开水烫,索性直接把情况告诉他得了,看他能把我怎么办。

  19楼办公室里,贺启云听我绘声绘色的把洗衣店老板拒赔的经过讲完,从电脑前转过头看我,“你的意思是洗衣店老板不赔,这件衣服就得我来买单了?”他那语气比生气多带了几丝戏谑,噎得我说不出话来。他看我就这么一声不吭的僵站在眼前,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这件事本来该你负全责,可我估计以你现在的收入水平赔偿这件衣服可能有些困难,你就随便给我买件款式差不多的衬衣,当作补偿了。”他说完,甩手把桌上的衣服扔回给我,“我穿180的,别买错了。”

  没想到他这么好打发,压在我心头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这种款型的蓝衬衣满大街都是,吃了午饭我就跑去步行街买了件类似的,想起陆远翔明天出院,顺便也帮他买了件。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接到了陆远翔的电话,他听起来是完全好了,语气轻快的约我晚上吃饭,憋了几天的话终于可以找他倾诉,我心情明朗,干起工作也比平时卖力了几分。“小顾,你前两天还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今天倒是容光焕发,干劲十足啊。”小周忙里偷闲的找我聊天,我笑了笑,抬眼正看到办公室门外有熟悉的人影闪过,“那不是邓如吗?她怎么又来了?”心里正纳闷,就听见她见怪不怪的说,“你说总公司人力资源部的邓部长啊,她不是隔三差五的过来吗?”

  “她有事没事的来这边干嘛?”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周对我神秘的笑了笑,凑到我耳边轻声说,“听说她在追求咱们贺总,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我想起那天无意间撞见的画面,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

  “那天什么?”刚说了两个字,小周就像猎狗嗅到食物一样凑了过来,我转了下眼珠,避重就轻的说,“没什么,就是那天上去办事正好撞见她从19楼下来。”小周“哦”了一声,兴味索然的回自己办公桌干活,“还以为有什么爆炸性新闻呢。”我低声轻笑,如果把邓如吃贺启云豆腐这等机密大事顺嘴说出去,我这小命还要吗?

  下午,贺启云和几个副总在15楼开会。自从合资公司开始筹建,南村地块的竞标准备工作就持续不断的在进行,如今似乎已经万无一失,几个人高层都面带喜色的在讨论中标后的动工计划。我放下资料出来,手机就响了起来,“喂,远翔。”我开心的接起电话,他沉默了几秒才轻声喊我,“小蕊。”声音听起来异常低沉,“今晚我有点事,不来接你吃饭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听出他与早上截然不同的情绪,有些担心的问。

  “没什么,就是公司临时有些事要处理,我们过两天再一起吃饭吧。”

  到底是什么要事?我正想问,他却反常的挂了电话。

  一种莫名的不安从心头开始蔓延,我想起陆家人对我态度,难道他们给远翔施加压力,想要我们分开吗?

  我握着手机僵站在原地,连贺启云从会议室里出来都没发觉。

  下了班,我满怀心事的往地铁站走去。天渐渐黑了,商铺里刺眼的白光把我的脸分割成两半,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一半明媚,一半忧伤,我隐隐觉得我和陆远翔的爱情像炉灶里的炭火,记忆的风能吹旺它的火苗,现实的冷水也能一把将它泼灭。

  我突然想走路回家。

  这个点街上的人流远比地铁站里少,只是平时坐地铁20分钟的路程足足被我走了两个半小时,回到K大时,月亮已经爬上了情人树树梢,交叉的树荫下有人影晃动。

  我一瘸一拐往居民楼走去,那人马上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顾欣蕊。”依然是那个娇俏的声音,只是相比平时柔和了不少。

  她怎么来了?叶小菲又往前走了两步,直到我清晰的看清她眼角上未干的泪痕,“你帮我劝劝远翔好吗?”

  “劝他什么?”我本来就对她没什么好感,再加上走几公里路的疲惫,我语气有些冷淡。

  “我…我…”她低着头,半天才把话给憋出来,“我怀孕了,远翔想要我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她说最后这句话时声音里带着哭腔,一双手乞求似的攀上了我的胳膊。

  我愣在原地。怀孕!她说她怀孕了吗?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我脑子陷入短暂的空白。在过去的24年里怀孕这两个字对我来说不过是书本上的概念或者长辈口中过耳即忘的说辞,可是这一刻,她的手搭在我身上,细的像一根传声线,清晰的仿佛让我听见了生命的心跳。

  她怀孕了,怀了陆远翔的孩子,一滴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了下来。远翔,原来你早就忘记我了,你的行为泄漏了你的灵魂,你真的还像从前那样爱我吗?

  我不着痕迹的擦了下眼睛,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眼前的叶小菲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我们明明不熟,总共才见过不到三面,可是因为陆远翔,因为“同情人”或者说“竞争者”的身份被牵扯到了一起,而她更因为我,被心爱的男人逼着打掉自己的孩子。

  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混杂着伤痛的同情,自己是不是已经在无形中变成了个恶人。

  月光下她看起来那么娇美,闪动的目光里写满了恳求,既没有怨恨,也没有嫉妒,只有因爱一个人而散发出的卑微,我的心颤了颤,不动声色的拂开胳膊上的细手,暗哑着声音说,“放心,他没有资格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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