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回 目的

　　身体的伤痛远远比不上精神的伤痛。

　　失去最亲近最近的人之后，伴随师正业的是无尽的懊恼和疼痛，他试图用诏狱里的酷刑来缓解自己内心的痛苦。

　　当肉体的痛苦从肌肤乃至骨髓经由神经传入他的大脑时，他精神上的痛苦才缓解一些，不过每天带着身体跟精神上的双重的痛苦入睡，一闭上眼睛就是妻子班云的身影容貌，但也是噩梦。

　　师正业继续接受酷刑审讯，他现在还没有想要自杀殉情的打算，因为他还没有找到真正害死自己妻儿的凶手。

　　当赤霞道人在香山寺山顶被莫显声等人封到冰块里时，师正业正在诏狱里接受着冰火两重天。

　　周二提了一桶刚烧开的沸水，而王狗儿打了一桶冰水。

　　来俊臣每日都来监督师正业受刑，他一脸可惜的道：“师正业，你我无冤无仇，我也不忍心对你用这么残酷的酷刑，可你杀了自己的妻子却不敢承认，实在让本官为难啊！”

　　师正业昂首挺胸道：“来俊臣，你就不用在我面前装好人了，我即便承认我自己是杀害我自己妻子的凶手，我妻子也不会复活，反而会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你为了自己的政绩，只会严刑逼供，有什么酷刑尽管招呼吧！”

　　来俊臣一挥手，道：“考虑你还是执迷不悟，需要用水清醒一下你的头脑吧！”周二立刻举起盛满开水的木桶对师正业兜头浇下，师正业的浑身湿透，而且脸上已经被烫的起了大水泡，但他仍然咬紧牙关，“哼”都不“哼”一声。

　　周二见状心里也有些发怵，提着木桶的手也开始颤抖。来俊臣忙起身道：“哎呀，怎么会这样呢？周二，你怎么用开水烫师公子呢？我是让你用水浇醒师公子的啊！”

　　周二忙道：“对不起啊，来大人，小的弄错了！”

　　来俊臣道：“没用的废物，下去吧！狗蛋，你聪明，赶快用冷水为师公子拔拔！”

　　王狗儿举起了木桶道：“来大人，这次不会错了，就是冷水，刚从井里打上来的！”说着对师正业兜头浇下，这次师正业如同坠入冰窖，全身就更加疼痛难忍了，而且水里的冰块将刚刚被烫起的水泡都划破，这种疼痛如同千百根钢针同时刺入皮肤一般。

　　来俊臣看了一眼惨不忍睹的师正业道：“这么弄成这个样子了，太惨了，赶快把师公子抬下去休息！”

　　周二跟王狗儿应了，抓住了师正业的手脚，就往刑讯室外抬去，来俊臣又加上了一句，师正业已经伤成这样了，就不用再让他跟其他犯人关在一起了，还有师正业不方便进食，就不要给他送饭了！

　　周二跟王狗儿二人把师正业抬到了一间单独的小牢房里，这间牢房干燥一些，但没有稻草，里面只有一张破席子，放下师正业，周二道：“师公子，你不如装病，这样来大人就不会继续对你用刑了！”

　　师正业不语，他的嘴唇也被烫的发红，现在他全身都是疼的，也无法调运内力，只能苦熬。

　　郑雨容被师正业府内的人缠的不行，只好先去大理寺找狄仁杰，却见尚帮主也在，而且正被崔缇审问，郑雨容见了她，心里就暗吃一惊，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尚帮主见到了她，冷笑了一声，道：“所有的叛徒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郑雨容见到了狄仁杰，就询问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狄仁杰道：“幽冥岛乱党一案的主要被告就要到齐了，不过这件案子却越来越难处理了！”

　　郑雨容继续询问道：“狄大人，你是说江右使跟浮云道人还有代全也都有消息了？”

　　狄仁杰道：“面前还没有，但至少被莫显音扣押的新洋跟萧訾已经出现了！浮云跟代全如果他们俩侥幸没死，也一定会出现的，不过想要审理他们容易，为他们定刑就困难，执行起来就更加困难！”

　　郑雨容疑问道：“狄大人不是一向铁面无私的吗？”

　　狄仁杰道：“如果莫显声这群乱党不来横插一手的话，现在武后已经抓住了此案原告的把柄，已经下令武承嗣任虎豹卫大将军，率五千精兵守卫京城，又接受孔均的提议，命鹰扬卫大将军乾源率五千陇右卫大军，左金武大将军章应率五千神策军，守在乱党占据的香山外，孔均跟赤霞道人已经先行上山，凤羽卫跟黄门卫，连同陇右卫的精兵都已经前去围剿江湖乱党。”

　　外面正在混战，京城里又如何安心审案？

　　郑雨容有问道：“那杨统领呢？”

　　狄仁杰道：“此事关系围剿江湖乱党的机密，我也不清楚，我前脚刚命卢正道去传唤疑犯，可后脚太后的旨意就到，疑犯领旨离开这里上马去围剿乱党。”

　　郑雨容道：“那尚帮主为何还在这里？”

　　狄仁杰道：“因为她再一次失败了！”

　　郑雨容道：“不说她了，师正业已经被关入诏狱有好几天了，我想去探望他，但我知道师正业身份特殊，只有武后同意才能探监，狄公，不如我们一起进宫面见太后吧！”

　　狄仁杰却摇头道：“太后现在正在等待围剿江湖乱党的消息，我们现在冒然进宫只会激怒太后，还有师正业的身份特殊，现在是围剿江湖乱党的关键时刻，如果没有人在太后面前提及师正业倒好，否则师正业就会受到牵连！”

　　郑雨容道：“可诏狱那里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呆的地方，师正业在那里能熬的下去吗？”

　　狄仁杰道：“只要师正业他不想死，他就不会死在诏狱里，来俊臣跟周兴二人再猖狂也不敢取他的性命，现在我们只有耐心等！”

　　郑雨容道：“又是要耐心等，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狄仁杰道：“至少要等到过去年，如果那群江湖乱党能被迅速围剿或擒住，这样倒好办一些，就怕他们四处流窜！”

　　郑雨容苦笑一声道：“如果不四处流窜，就不叫江湖乱党了。”

　　狄仁杰道：“是啊，这群乱党向太后送还尚帮主就是想要跟太后谈判，但他们却不了解太后的性格，武后是绝对不会跟乱党谈判的！”

　　郑雨容道：“现在这群乱党被逼急了，就开始疯狂反扑了！”

　　狄仁杰道：“太后可以等，但京城里的人却等不了，现在洛阳城九门戒严，城内的百姓没有了生活来源，支持不了多久的！”

　　郑雨容道：“我听说来俊臣跟周二二人都贪财好色，不如我贿赂二人，然后进入诏狱去探监！”

　　狄仁杰却道：“此招差矣，你这样做只会留把柄与他们二人，太后虽然派你们去保护师正业，但也是去监视师正业的吧？”

　　郑雨容点头，狄仁杰道：“现在太后已经不在相信你们了，是不是？”

　　郑雨容道：“狄公神断，太平公主已经提拔了她的好友肖清芳任凤羽卫都尉，负责留守内宫，杨统领被调到城外围剿乱党，苏红也被派到师正业府内保护师正业一家。”

　　狄仁杰道：“明天就是腊八了，普通犯人可以允许家属探监送衣物，你们可以试下让师正业的父母为师正业送腊八粥，不过最好低调。如果不行就迅速回去，以免节外生枝！”

　　郑雨容听后大喜，道：“多谢狄大人指点，我这就回去准备腊八粥！”

　　崔缇审理过了尚帮主，就把口供拿给狄仁杰看，狄仁杰看后道：“此案现在审理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即便我们把被告判了刑也无法执行，这些犯人要么在围剿乱党之中战死，要么围剿完江湖乱党立下大功，再无法治罪！”

　　崔缇就疑问道：“那狄大人，尚帮主要如何发落？是留还是放？”

　　狄仁杰道：“尚氏怎么说也是幽冥岛乱党一案的被告，就暂且收监关押，等太后的旨意。”

　　王炎就询问道：“狄大人，那要将尚氏关押到哪间牢房里呢？”

　　狄仁杰思考了片刻道：“就关押到以前关押犯人的房间里去吧！”

　　崔缇也应了道：“对，就是羁押司的牢房中，那里的牢房坚固，关押武功高强的犯人最合适不过！”

　　王炎应了，就跟郎冲二人一起去提押尚氏。

　　但在公审司堂内，尚氏一见到这两名公差来关押自己，就抗议道：“我现在可肩负着太后交付的神秘使命，你们如果将我拘禁于此，耽误了太后的大事，只怕你们谁都承担不起！”

　　郎冲就不服气道：“你不是就负责押送你师妹去香山寺劝降江湖乱党吗？可现在你师妹已经被江湖乱党救走，你还有什么使命？”

　　尚帮主冷笑一声道：“无知小儿，本尊肩负的使命岂能告诉你这种下人？”

　　王炎就要强行收押，尚帮主立刻摆开了架势道：“你们再敢放肆，可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隔壁的狄仁杰跟崔缇听后，忙赶赶了过来，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郎冲还没有回话，尚帮主就道：“狄仁杰，你真以为我来这里就是接受你的审理吗？我只是来录个口供，走个过场，想要羁押本尊，除非太后亲口下旨！否则谁都不要想留住我？”

　　狄仁杰道：“尚帮主，你也清楚，现在洛阳城已经九门戒严，而且城外也已经对江湖展开了围剿，所有关卡都已经有人把守，你又会有什么要事呢？”

　　尚帮主道：“我曾听你说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看你现在已经进入局中，倒不如我这个旁观者清醒了，江湖乱党一案的起因是什么？最佳结局又是什么，你完全没有搞懂！如果让那群江湖乱党逃匿了，你审这件案子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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