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声音略显急促，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告诉她，如果是为了她，他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如果有这样一个人还在关心着他，那么那些仇恨比起这片让他沉溺的温情，又显得多么渺小。
只是，他终究是没有这个开口的机会。
望着那个面色焦急浑身如烈火般似要燃烧的男人赶过来，将眼前的女子拥入怀中，柳无歌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你来告别，哪儿告别出这么多尸体！”凌羽翔上上下下对她看了又看，生怕她有一分闪失，楼内的响动虽大传出的声音却不远，由于风行烈临行之前刻意关照了他，恐有不便，凌羽翔喝住其他人，让奚随风在前面等着，只身前来一看。
毕竟，风行烈本身也有绝高武功，又兼聪慧，出了事情打不过逃跑总可以。谁想到一到后院，先入眼中的竟然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显然经历了一场厮杀，叫他如何不担心？
“告，别？”沙哑的语音吐出两个字来，凌羽翔这才去注意打量这个身有血迹的男子，如果他猜测不错，风行烈前来告别，对象恐怕也就是他了。那是个长了一张不亚于他的绝美脸孔，却散发着无比妖邪的男人。触及他的目光，凌羽翔微微一怔，这恨意蓬勃的森冷，似乎在哪儿见过……
只是，此时这双眼睛中的，不止是寒冷，更有濒临死亡的绝望和无穷无尽的痛苦，仿佛这个人随时可能会这样生生地痛死。
柳无歌苍白的脸再无一丝人色，齿间颤抖地摩擦出大量的鲜红，风行烈料到凌羽翔迟早会出现，然而这种境况还是让她心底黯然。没有推开凌羽翔的搂抱，她淡漠地看着，残忍地不给那个人留下任何一分余地，轻轻叹息：
“我要走了，另外，我的真名不叫风媚娘，我是风行烈。”
柳无歌持剑的手不稳，长软剑就这么掉在地上，一瞬间仿佛苍老了数十岁，她清澈而明亮又带着点心痛的眸光就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刺过他的心脏，血流满地。
难怪她竟然会猜到！难怪他怎么也查不出她的来历！难怪她总是会对他燃起杀意却又不是因为贪图天衣阁的势力！难怪那阵子她浑身是伤，当他知道百汇关已经被凌羽翔夺下的时候，他就明白那些天里和他们纠缠游斗，以一人之力搅得他全军不得安宁的一定就是风行烈，她是风行烈，她竟然说她是风行烈！
“风行烈！好一个风行烈啊！”柳无歌突然放声大笑，声音却比哭还难听几分，宛如一只悲鸣的孤独野兽，笑得连面容都扭曲了起来，凌羽翔！你真狠！每一次我都是败在你的手上，就连我生命中最后的一缕阳光，竟然也被你剥夺了个干净！
只是此时此刻，柳无歌竟然连恨的心思和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紧紧握住心脏的部位，颤抖着想去拉扯风行烈的衣襟，手指隔着空气，久久不敢前进，哀伤至极的眼里一直以来紧持的尊严也都不复存在。
留下来，媚娘，你留下来！
我只当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不会去管你是不是风行烈！只要你愿意，我还是可以放下所有，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再对我说刚才的那一句话……
无声的请求得不到任何回应，风行烈依旧是坚定而平静地看着他，柳无歌颤抖的手终于蓦然抽回。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可笑的命运，你耍我耍得还不够惨吗！”
悲愤绝望的吼声中，柳无歌孤寂的身影远远遁去，在明丽的阳光下，天边传来痛苦至极的哀鸣。
“啊！”
“他是谁？为什么我会觉得他认得我，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对他有杀意？”凌羽翔虽然看懂了一些大致来去，但这一次却没急着乱吃飞醋，审视了一下境况，敏锐地感觉到几分古怪。那个男人的哀伤是来自风行烈，然而其中更有一股浓浓恨意是对着他。
风行烈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倚靠到他坚实温暖的胸膛里，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他当然认识你，他叫柳无歌，另外，他其实姓凌。”
“凌？”凌羽翔一瞬之间瞪大了眼睛，蹙起的眉头蓦然一展，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惊道：“不会吧？难道他是……”
不言不语，风行烈默认，凌羽翔的头脑一向清晰而敏感，她能想到，他当然也可以将这种种联系起来。他从不骗她，所以，她也没有任何理由说什么善意的谎言，等到谎言拆穿的那一天，就是可笑可悲的种种误会，这样的桥段，永远也不会发生在他们之间。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不能付出真心付出真诚，又凭什么要别人对你诚心相待？
凌羽翔有些复杂地凝望柳无歌远去的方向，思绪万千，一时间竟然也黯然起来。
“为什么不怪我呢？我可是放走了最有可能对你不利的人。”风行烈窝在他胸口，他的沉默使她一敛愁闷，开心起来。其实风行烈已经明白来龙去脉，可是她总是想听他亲口说出，她微笑着眯起眼睛，这个时候她才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女人，也会对男人产生依赖，也会想听他的甜言蜜语。
“那个人……那样痛苦的眼神，那样辛苦却不肯放弃希望，明明就已经看穿世界对之失望透顶，却还是忍不住拼命挣扎，和曾经的你，很像……”
这不像回答的回答，别人听来一定是莫名其妙，风行烈却只觉得鼻子一酸，抑制不住心底的柔情，勾起他的脖子，靠上他充满男子魅力的脸颊，亲了一下。
“还有呢？你就不觉得我很残忍，很自私，也很……优柔寡断么？”
“这可不像我那个自夸自大的烈啊，吃错药了？”凌羽翔一边开心地摸着被她吻得痒痒的脸，一边认真地上下观察。
“凌，羽，翔！你才吃错药了！”抽搐着嘴角的风行烈，“温柔”的手已经摸到了他的腰间，凌羽翔吓出一身冷汗，连连安抚：“好夫人，我错了，我的确吃错药了，脑袋出了问题才会惹你不高兴。”
“哼！”他这么一打岔，原本的压抑哀伤倒散了个干净，凌羽翔这才抚摸着她的面庞，温柔疼惜地注视着她：“你呀，就是喜欢让人误会你，可是纵然天下人全都误会你，我都一定能将你看穿！现在不残忍，难道要等他全部沦陷了再来更深的一刀？让他更加恨我们？”
人啊，总是喜欢等到那个地步再去解释，总是不愿意面对事实，但是真到了那种地步，还有解释的余地吗？
“其实你已经告诉了他，你分明就知道他的身份，却仍旧将他当成朋友，他也是个聪明人，想一想就会明白你的用意。你对他实言相告，坦诚无比，实际上你一次又一次放弃了杀他的机会，他若是不明白，恐怕方才对你表现的就不止是悲伤，然而他不恨你，只是恨我，更恨玩弄人的命运，他此时很痛苦很伤心，总比日后对你产生误会要好得多。至于我和他之间的问题，本就是我们兄弟间的恩怨，两个都是你重视的人，你不插手也是应该的。”
凌羽翔说到这里，又愁眉苦脸地郁闷起来：“你对他那般好，我吃醋了。”
“傻子！其实我没你想得那么好，我也是个自私的人，你不是也感觉到我的杀意了么？如果他当时对我起了恨心，不需要你动手，我就会毫不犹豫出手杀了他。”留着一个祸患的结果风行烈很清楚，她并不是菩萨，如果柳无歌没有让她留下他的信心，她便不会留情，风行烈又是惋惜一叹：“其实，他虽然值得同情让人痛心，但他到底没有足够的勇气，若是当时他真的抓住我的一片衣角，或是对我说上一句话，就算会麻烦重重，我都不会如此放他离去。可是他却抵不住心底的压力，放弃了对我的信心，而我一向认为，不相信我的人，没有值得我去救的价值。”
柳无歌到底潜意识里信不了她，虽然和他从小的生长环境有很大关联，但还是让风行烈生出几分伤感。
“你也犯傻了吧，我凌羽翔爱的又不是圣人，虽然你自恋自大，爱钻牛角尖，总喜欢糟蹋自己，还死要面子，诡计重重脾气古怪性格别扭，但这样才是我喜欢的风行烈啊。”凌羽翔温柔地微笑着，说着让她宽心的话，只不过风行烈却是个没良心的，听到一半就变了脸色，一把拽住他的耳朵恶狠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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