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从天而降的五十万如何挥霍 1 1
8月26日
五十万元的巨款，说多不多，说少还真不算少。它无言却极具讽刺意味地平躺在我和小四的面前，仿佛一个无耻的婊子，低眉顺眼地听凭我的发落。可我该怎么发落它呢？这可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像方小慧说的，用它去开个什么狗屁公司？看起来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可我还没烂到靠女人吃饭的这个程度。虽说如今吃软饭的男人比比皆是，并非特别的丢脸与不妥，甚至还比较时尚和流行，我却不屑于这样做。不是我有多么正经或者清高，而是我始终整不明白，她给我这五十万元到底算是什么？是背叛我们爱情的愧疚施舍，还是对我为她失去工作而动刀子蹲“号子”的良心补偿？无论哪种，都让我感到特别的滑稽与讽刺。
你可以说我在装蒜，也可以笑我神经加大条，反正我就是觉得这事特别滑稽、特别讽刺。爱情无价，是谁说的来着？虽然在当今这个社会，这句话听起来仿佛有点儿脱离现实，但至少说明真正的爱不是金钱就可以随便代替的。何况一个人精神的坍塌、命运的改写，也并非用金钱就可以补偿与拯救的。
我知道，对于方小慧来说，我是一个标准的贫民，甚至贫穷到有那么一点点寒碜。但贫民只要自我感觉良好，只要满足于自己的现状，同样可以快快乐乐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我感觉自己现在活得还算不错，自由自在、轻松舒坦。这一切看似没什么不好。我为什么非要这个令我不快乐的滑稽施舍呢？
何况，我刚从“号子”里出来的那个艰难时刻都不需要，现在就更不需要了吧？我甚至有种古怪的感觉，这笔钱将是我人生的奇耻大辱，是我永远的伤疤。我可不想永远在这个耻辱与伤疤之下，畏畏缩缩地生活一辈子。可是，我到底该如何处置它呢？退还给方小慧？过去这么久了，这样好像有点儿搞笑。但是，如果不退还我又该怎么处置？反正，我不想要这个严重挫败我的可恶凭证。
许久之后，我深深地吐出一口长气。我说：“小四，这银行卡要不你还是先拿着吧，就权当替我暂时保管。”
小四说：“不成。”
我说：“你看你已经保存了这么久，继续保存和以前也没有太大的区别。等我真正需要的时候，你再给我也不迟。”
小四说：“你说的完全是屁话！方小慧她又不是给我的，我凭什么一直保存。我答应过她转交给你，我就必须完整无缺地转交给你。”
我乜斜他一眼耍赖：“反正我不管那么多，要不你继续替我保存，要不你退还给她。反正我是无法接受这个让我犯堵的东西。你看着办吧。”
“退还给她？犯堵的东西？你真这么想，还是装蒜？你小子疯了，还是傻了？还是钞票太多给烧迷糊了？这可是真真切切、响当当的五十万啊！足够你花天酒地折腾一大阵子。”小四因情绪激动，涨红着脸愤怒地瞪我。
我说：“小四，你也太恶心了。我一没疯，二没傻，更没有钞票太多给烧得找不着北。谁让你当初收下来着？你当初就应该拒绝。你怎么接受的就该怎么退还给她。”
为了这张五十万元的银行卡，我和小四就这样在一大早上，叮叮咣咣、言辞激烈地争吵起来。
屋子里空气凝重、阴沉，像外面那片又脏又灰的天。墙上那个巨大的挂钟，喧闹而机械地兜着烦闷的圈子。小四愤然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走得我胸口发慌。特别是那张平躺在我面前的可恶的银行卡，就如同方小慧和丁烽交织在一起的眼睛一样，令我无端的灰暗、虚弱又颓败。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提不起精神。我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我真想对着眼前的这一切，像一只愤怒的困兽一样，淋漓痛快地大吼一声，都给我滚！可我最终没有大吼，我只是很安静地斜靠在沙发上，紧闭着自己的嘴巴，傻鸟一样的一声不吭。
尴尬中，小四看了我一眼。然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你等着我。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说完，他没等我有所反应就狠狠地把门一带，走了出去。看着小四瞬间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我突然地心酸和难过。其实，我真不该惹小四生气。小四在狱中给我讲的那些童年往事以及我小时候的那些苦难的岁月，都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不禁在心里暗暗地骂自己浑蛋。充什么大头，钞票可是个好东西，不要还白不要！就算我真的让小四把钱给方小惠退回去，那又能怎么样呢？来向他们证明我潜藏在心底的无比骄傲和自尊？可笑。我还有什么骄傲和自尊？在他们眼里，我早已经如同一只被彻底打败的疯狗。我再怎么自尊和折腾，也不过是条站不起来的狗或者飞不起来的鸟。我用得着费这么多心思来自寻烦恼吗？
想到这里，一个近乎崇高的决定，在我的脑子里突然闪现。要不，我把这笔钱送给一些需要帮助的人？比如，一个没钱上大学却又品学兼优的穷学生？再比如，一个相当有才却苦于没有资金拓展空间的创业者？或者……对，就这么办。我为自己突然间的伟大想法而激动莫名。在那一刻，我甚至把自己都感动得双眼模糊。
可是，另一个烦恼出现了。我把它送给谁呢？具体怎么送？这需要有一个详细的方案。我总不能随便拉个人说，喂，我看你需要帮助，我给你钱吧？那样，就是不被人家骂为神经，也会被笑为脑残。哎，干点儿事情还真拧巴。
小四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杯温热、浓稠如男人****似的豆浆及一些刚炸好的老油条。
他阴着一张几乎能拧出水来的破脸，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不愉快里走出来。他重重地把豆浆和油条往餐桌上一撂，黑着脸说：“快来吃吧，别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我才不会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何况我心里已经有了谱。我不和他计较，冲他展开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然后，我故意腻歪地拉着他一并坐下。小四好像被我这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给彻底弄晕菜了。他定定地看着我，愣怔着研究了老半天，才气哼哼地随我坐下。
我不理睬他，一边大口地消化着他刚买来的这些东西，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小四，我终于想明白一个道理。这钱咱们不要，还真白不要。”
小四一听，立刻就来了精神。他的脸马上由阴转晴，笑成了春天里的一朵小红花。他说：“就是嘛，咱和钱又没仇，充什么大头。”
我笑了笑，故意卖关子：“关于这五十万元，我有个特别刺激的玩法，你听了一定会振奋。要不要听？”
小四两眼放光，像大公鸡啄小米粒似的，冲我一连串地点头，就差没哈腰了。我就给他讲了一个比尔·盖茨救助乞丐的故事。
可还没等我讲到故事的高潮，小四就打断我说：“得了，少他妈啰嗦。你不会是让我和你一起上大街找乞丐吧？”
我说：“正是，你小子悟性还真不赖。说不定我们真能找到一个极具可塑性的乞丐。说不定他真就靠咱们的帮助，像故事里的那个穷人一样，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生命轨迹，摇身变为一个帅呆了的大富豪。你看多刺激呀！嗨？别不吭声，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小四愣了一下，旋即咧开大嘴巴怪笑。他说：“刺激个鸟！你真是吃饱了给撑的异想天开。我看这个一点儿都不好玩。乞丐就是乞丐。你想靠你给他的一百元大钞改变他的生活轨迹，可能性为零。不过，我倒有个小小的建议，咱们可以不局限于乞丐，随便找个需要帮助的人。至于帮助的具体数目，咱们可以根据当时的情形灵活应变。这样，兴许还可以帮到一个美丽又善良的姑娘，我们也可以趁机泡泡。另外，不是不差钱嘛，咱们还可以趁机恶作剧似的看看各色人等面对天上突然掉金子的经典表情。貌似这样，还好玩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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