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像弗洛伊德那样 2 2

　　我通过敞开的大门，看到有的人家挂着的猪膘肉表面已成很深的褐色，还有不少烟尘在上面，不免好奇地问他：“这肉放很久了吧？”他说：“是的。看颜色这猪膘肉，可能要有八到九年左右的历史了。这猪膘肉已经可以生吃了，不会坏肚子的。我们家也有一条。不相信你可以到我家里，我给你割一块，你尝一下，绝对地美味。”

　　我不禁被眼前这个男人的热情感动，但我更为他们的猪膘肉感到惊奇。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就说：“由于高原湖泊周围气候寒冷、空气干燥，再加上制作工艺讲究，所以猪膘肉才能保存很长的时间。时间越久，味道越醇厚。许多来泸沽湖的人，都对此惊奇不已。”

　　回到落水村，天色早已大亮。东边的天空，已经露出了一片绚烂的粉霞。这粉霞和着泸沽湖的深蓝幽静，大写意地构成了一副浑然天成的画卷。前面不远处就是我和小四他们居住的摩梭客栈，我和那个男人挥手告别。

　　远远飘过一曲若有若无的摩梭情歌，悠远荡气，千回百转。想必又是哪个走婚归来的男子，意犹未尽地狂歌呓语。这激情饱满的呓语和浑然天成的画卷交错在一起，既古老神秘又极具现代油画般的质感和诱惑。

　　到了客栈，小四和西旎已经候在那里等我吃饭。摩梭客栈的早餐，相对于昨天晚上的丰盛大餐来说，显得很是简单和清淡。我的心情却极为复杂和丰满。

　　不仅如此，我还故意用极为复杂的眼神分别盯着小四和西旎猛看。我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恶心地支撑着下巴，就这么意味深长地看着正在享受早餐的他们俩，直到小四被盯得浑身发毛极不耐烦。他不顾旁边还有美女西旎，就气急败坏地对我说：“你不吃饭看我干吗？难道昨晚又一夜没春？我看你的那个部件，真该去看看男科大夫……”

　　我这才恶狠狠地瞪了小四一眼，打断了他的话。我说：“小四，闭了你的鸟嘴。你现在给我听清楚了。我的那个部件，绝对世界一流，天下仅有。只可惜，委屈了它的风骚与强悍，根本没有品尝到走婚的半点儿风情与浪漫。那个女人竟然天不亮就把我推醒要钱，说：“如果不给，仅她祖母的兄弟就会打断我的腿。”

　　我的话如同一枚强力的炸弹，立刻把小四给炸晕了过去。他那刚刚送到嘴边的一口淡黄色的摩梭特色泡梨片，就那么悬在嘴边。像是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我说的一样，他半天没动。西旎也放下筷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而后，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问我：“你说什么？她竟然向你要钱？”

　　我说：“可不，什么走婚，那女人完全是在变相卖淫。”我看到西旎的脸，由惊诧变为气愤。她脸色尴尬地问我：“怎么会是这样？”小四则急急地说：“快说敲诈了多少钱？你怎么脱的身？”

　　我不搭理小四的追问，对西旎说：“我怎么知道会是这样？我还正想问你，你和小四暗中给我搭的什么线？”

　　西旎愣了一下，说：“什么？我们没有给你搭线啊！”

　　我说：“没给我搭线？那女人在跳舞的时候，怎么会在你们身边？难道不是你叫她来的？”

　　西旎急了，说：“我没有叫她。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姓甚名谁。我还以为，你们在吃饭对歌的时候，早已经眉目传情暗中有了那个意思。”说着，她用手捂住鼻子，竟然委屈得想哭。

　　竟然这样啊，我还以为西旎认识她，才招手让我过去。

　　看到西旎想哭，小四赶忙用手拍拍她的肩膀，腻歪地以示安慰。我也感到自己刚才的冒失，连忙给她道歉说：“原来纯属误会，是我错了，美女你别介意。”西旎倒也爽快，白了我一眼说：“我当然介意，弄得我好像是皮条客一样。这么大个黑锅，我可担当不起。不过，咱自家兄妹，说明白了也就算了。她敲诈了你多少钱？”

　　我正想说不多，也就一千块，却突然发现索玛那翩然的身影竟然在餐厅的一角出现。与此同时，西旎和小四也发现了那个女人。他俩同时向我使了一下眼色，把嘴巴凑近我说：“就她吧？敲你多少钱？咱去修理那丫头？”

　　我说：“得了，也就一千块，犯不着兴师动众。这可不是在你家的地盘。这里的一切神秘兮兮，何况咱来这里还有正事，不能因小失大坏了咱的光辉形象。”

　　小四听后心领神会，却气哼哼地瞥了那丫头一眼，说：“你说得也对，不愧是块干大事的料。这次，咱就便宜了那妞，只当自己去嫖了，但她妈的还真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此时，索玛正收拾了一叠碗筷向我们这边走来。她一脸漠然，好像和我们从来就不曾相识似的，目光淡然地穿过我们的桌面。那神情简直和昨天的她，完全判若两人。我正暗自纳闷这丫头倒挺能装，却猛然发现西旎已经站起身来。她轻声对我和小四说：“我想去会会她。”

　　正是早餐时间，餐厅里满满当当全都是食客和游人。怎么说，也不能让西旎这妞把事情搞大。我和小四赶忙把西旎给按到餐凳上，说：“你疯了？快给我坐下。就这几个钱值得吗？”西旎白了我和小四一眼，说：“你以为我会和她拼命？我会那么冲动和傻瓜？我只是想悄悄地提醒她一下，让她以后做事小心点儿，别为了骗钱而坏了这里淳朴的习俗。不然，她的族人也会灭了她。”

　　原来，摩梭人的“走婚”虽然不受法律约束，在外人眼里看似自由随便，他们却有着最为自然朴素的道德信仰。他们“走婚”关系的建立与破裂，完全尊重对方的意愿和人格尊严。男女双方在接触的过程中，一旦产生爱情，无论对方怎样都不影响其成为走婚对象。

　　摩梭人保持“走婚”关系时间的长短，根本没有任何限制，也不受任何外来因素的干预，更是完全取决于双方的感情。短的甚至就一夜或者数天，长的可达几十年乃至终身。他们自古没有一例强奸罪，就是因为在他们看似自由松散的“走婚”制中，一直信奉最为真实淳朴的感情。如果一个男人在同一时间和几个女人“走婚”，就会被大家不屑与唾弃，从而抬不起头地被大家孤立，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在当地混不下去。更别说一个女人，借“走婚”的名义变相卖淫。那丫头之所以这样，是完全利用了外地人的猎奇心理以及与对摩梭文化的一知半解。

　　后来，我才知道，在摩梭人的传统文化中，情感是非常私密的东西。他们表达情感的方式，也非常地婉约和含蓄。然而，经过旅游开发多年的落水村，由于游客的大量涌入，家家户户都盖上了家庭旅馆，村民的物质生活也得以改善和提高。很多年轻摩梭人的日常穿着，也已经不再遵循他们的传统。除非是到了旅游旺季，他们才会换上摩梭服饰。越来越多的摩梭男女开始接受外界的一些新鲜事物，而男性在家里也有了更多的地位与决定权。

　　正是因为大搞特搞旅游接待，落水村相对于泸沽湖畔的其他村子，才较为富裕。无形之中，这里也成了最早被商业文化冲击的地方。仿佛一道魔咒，导游们打着“走婚”的噱头，把团队客人一批批地吸引过来。最终的结果是，游客花钱只买了个好奇。而摩梭人“走婚”的习俗，却被外界妖魔化了。

　　落水村在没有被大肆旅游开发和商业文化侵染以前，那里终年与外界隔绝，是个真正的世外桃源。初次见到来拜访的外来客人，落水村的摩梭人会像对待自己的亲朋好友一样，用最纯朴的方式来招待游客，根本不会收游客一分钱。因而在那个时候，就有好多摩梭人家因接待的游客太多，差不多快被吃穷了。后来，慕名而来的外地游客越来越多，摩梭人不得不与时俱进。他们经过共同商量后决定，不再凭着他们特有的热情来接待外来游客，而是引入“做生意”的特别理念。

　　据说这一切，也正是落水村“搞旅游”的真正开始。在接受现代物质文明的同时，真正的摩梭民俗文化却因此而受到严重的冲击，正在一点点地被所谓的现代物质文明所强奸。

　　这不仅是一种矛盾，更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失落和疼痛。我只是一个恶俗的流氓，我明白自己无法改变的现实就只有学着愉快地接受和适应。但我还是禁不住在心里自问，如果说旅游是一种风尚和健康的生活方式，那随着这样“健康”下去，世界的哪个角落还会有真正的净土？可是，不接受现代的物质文明，永远地与世隔绝，过着一日三餐马铃薯的日子，难道就真的古朴自然与美好吗？我无从知道。

　　这真是一个令人无限头疼的复杂问题。我想，我还是想法子怎么把今天的日子打发得更加销魂才是上上策。没有办法，我就是这么个没劲透顶的混蛋加流氓。

　　吃过早餐，我们就毫不犹豫地退掉了那家摩梭客栈。

　　为了排遣这堵在胸口的一团憋闷，西旎说带我们去爬著名的格姆女神山。她说，从泸沽湖西南方向遥遥望去，格姆山像极了一个安详的女神，那微闭的双眼、高耸的乳峰、飘逸的秀发惟妙惟肖，无不灵动着传说中女神那美丽动人的胴体。而且，那里还是摩梭人过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转山节时，必须要去朝拜的圣地。尽管格姆女神山被西旎描绘得如此神圣，但我和小四还是一听到爬山，头就发蒙。

　　要知道，格姆女神山海拔将近四千米，整个山脉绵延几十平方公里。西旎说那里的一草一木都被神化了，更绝的是从山顶绕道下来，在峭壁沿线南北方向有两个被当地人称为女神洞和仙人洞的溶洞。女神洞迎着泸沽湖方向，从小落水村或者尼赛沿山爬去，约需两个小时便可到达洞口。此洞至今保存完好，洞口窄小。洞内行走路线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变化莫测，像迷宫一般神奇，钟乳石笋到处都是。所以，摩梭人一般在转山节时都到这里来烧香朝拜，免灾祛病，求偶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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