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忘川一梦

　　傍晚，八妹谎称要吃城南月芳斋的糕点，把杨安骗走后，便在兖王府一个小厮的指引一个人跑去赵德和房间看望素安。

　　一进门就看见姜彬拿着一条素净的帕子帮素安擦拭额头的细汗，听说他就这样坐了好几天，这一份深情厚谊让人唏嘘不已。

　　八妹走近，见姜彬一只手不好活动，便从他手里抢过帕子帮忙，然后冲着床上毫无生气的女子淡淡开口：“便是冲着姜彬对你这份羡煞旁人的心思，你也不能舍弃他一个人这样去了，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可你不能这样让他永远只是一个人。”

　　姜彬看八妹一份严谨的样子，开口闭口都是为了自己，不免感动，想开口却是千言万语哽在喉咙不知如何说起。

　　而忘记带上钱袋的杨安回来不见八妹，寻到此处的时候，就听到她的这番话，微笑着径直走入，接口道：“素安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今日吃了那药丸，待到明日说不定就有起色了呢”

　　八妹见杨安突然出现，思及自己哄骗他出门的事败露，讨好似的走到杨安面前，抓住杨安的手，把玩着貌似不经意的说道：“好巧，我刚才在房里无聊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你也是买糕点买着买着走过来的吗？”

　　姜彬不自觉好笑，杨安无奈的拉走八妹，边走边说道：“是巧的很，看我怎么罚你”

　　门口传来八妹的笑声，渐行渐远，姜彬看着自己一只被素安攥着的手，心里揪的难受，伸出另一只手轻抚她皱起的眉头，无能为力的说道：“如果我们也可以有像杨安和八妹那样的日子，哪怕一天也好，你此次若是不再醒来，我就皈依了佛门，为你诵一辈子的经，下辈子还要遇到你，爱着你”

　　厨房里排风熬了莲子汤，正要端出去，程刚走进来，直接舀起一口就喝了起来，夸道：“清甜不腻，不错”

　　见程刚还要舀第二口，排风一把打掉他手里的汤匙，嗔怪道：“总共才熬了两份，这一份是给八妹补身体的，还有另一份是给姜彬的，他一直照看素安姑娘很累的”

　　没想到程刚就着排风的手，再喝了一口，幸灾乐祸的开口：“看来八妹这一份必须我帮你喝了，我刚从那里过来，现在她正和杨安腻歪呢”

　　排风无奈，只好依了，又听见程刚惋惜的声音：“也不懂皇上带来的那兖王的心头血是否有用，明天要是素安还不醒来，我那师弟就要疯了”

　　是夜，谁的梦惊起一片狼藉。

　　素安站在一条河旁，看了好久好久的开得璀璨的花，甚至不记得到底有多久。

　　这花开的那样的艳丽，好似要把这一生的美好展示完，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曼珠沙华。

　　环视周围那么那么多飘来荡去的应该就是鬼灵魂魄，素安想这里就是忘川了吧。

　　来到忘川也就是说自己死了吧，那么为什么那么多的孤魂野鬼，却没有看见自己最想要看见的那一个。

　　德和，你难道喝了这忘川的水，忘了有过素安这样一个人。

　　正这么想着素安忽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似乎透着光芒，彼岸花一下子全部凋零，鬼魂全都散去。

　　远处缓缓而来的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赵德和，他依旧如同过往一袭白衣，一头青丝高高绾起。

　　就在快要走近自己的时候，素安看见他停了下来，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却不再前进，他开口声音犹如天籁：“回去”

　　素安正欲抬步向他走去，听见赵德和的话，忽然不知道抬出去的脚该落下还是收回，心里委屈，眼泪就掉了下来，喃喃道：“为什么？我在这里那么久，一直在等你，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你以为我想要听见的是你赶我走吗？”

　　看见她的眼泪，赵德和心就软了，快步走过去，拥住素安，双手紧了又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素安只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回荡在这忘川，长久不散，两个人相拥许久，德和才慢慢松开手，尽量让声音平和，柔声说道：“安儿，不要任性，答应我回去吧”

　　赵德和话音还未落，素安就坚定的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我没有任性，是你任性的丢下我，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人”

　　说着紧紧拉住德和的手，语带哭腔：“现在我们不是可以在一起了吗？为什么不让我留下？”

　　看着素安拉着自己的手，赵德和无奈，正要开口，却听到一个不属于此的声音说道：“素安，你还是不愿醒来吗，既然如此，你为了他生死相随，我此生也只能青灯古佛，一生木鱼相伴了”

　　素安一愣，是姜彬的声音，赵德和感觉到素安拉着自己的手一僵，只能苦笑着拉下素安的手说道：“那个世界有个人在等你回去，你不会是一个人，你…不要辜负了他，答应我不要再这样任性第二次了”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素安见状就这样又哭了出来，对着赵德和的背影道：“你明明知道我会选择你，可是你却直接就替我做了决定，我承认我刚才犹豫了一下，可是我一直没有改变我的心，我是喜欢上他，我是怕他因我而死心出家，可是我也懂得我自己最想要什么，我连死都不怕，最怕你不要我了，可你真的不要我了”

　　素安声音凄惨凌厉，可是赵德和没有转身看她。

　　忘川上驶来一条船，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船上带走了素安，他高声唱到：“忘川之水在乎忘情，情之最深处，不若相忘于江湖”

　　船开出很远，素安回头望去，德和的背影那么模糊，素安对着那个方向小声说道：“你不就是怕我死掉，你爱我从来就不会自私一点吗？”

　　而岸上的赵德和似乎听到了这句话，他的背影僵硬，两只手放在身侧，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始终不敢回头，只能对着重新盛开起来的彼岸花说道：“我也想自私一点，可是我怎么舍得如此待你，忘川是多么寂寥，忘川有多苦我一个人知道便够了，怎能让你同我一起承担，素安啊，我多怕我一回头，就不舍得放你走，现在这样也好，有人替我照顾你，也好”

　　船在忘川最后的际线消失了，素安再也听不到赵德和最后说的那句话，也永远不会知道留在忘川却坚持不饮下忘川水的后果。

　　在忘川留下的全是孤魂野鬼，全都为了那些不愿忘怀的往事付出代价才没有转入轮回。

　　赵德和长久以往受到怎样的痛苦，而这一切不过就是因为害怕忘记她。

　　她永不知道，也远难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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