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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关于厌胜的讨论


  关于厌胜,正史记载中最著名的当属汉武帝时期的‘巫蛊之祸’,从陈阿娇因失宠而施放人偶,到丞相公孙贺被告发在皇帝所行道路上埋设人偶,再到后来著名的卫太子案,可谓绵延整个武帝朝,这说明这种信仰在当时有广泛的社会基础。

  到后来,正史中便鲜有记载,有关厌胜的传闻一般出自民间传闻,以笔记小说的形式记录下来,内容经常是恶木匠布设厌胜给雇主制造麻烦,比如在房梁上设置两个扭打的小人,就可以让主家夫妇不和睦;设置一个破碗,可以让主家家道衰落甚至沦为乞丐;埋一副小棺材,则可以让主家人丁凋落,丧事不断。归根结底,这是一种象征、类比的巫术手法,带有原始信仰的特点。”

  索然接着说:“而根据最新的考古成果发现,最早的厌胜源于原始人的生死观。证据就是小仙提到的厌胜钱:浙江出土过春秋时期越国的方形厌胜钱,是被埋在宫殿的柱基底下,其它地区也陆续出土了被埋藏在柱子、宅基、桥基等建筑下面的钱形物。另外就是流行已久的奠葬习俗,在死者身下垫钱、在墓室中洒铜钱的做法。

  有人提出,这种将钱埋在地下的做法,才是厌胜的本源。后来在河南出土的压胜钱证明了这种观点,那些压胜钱上刻着这样的文字:胜去,压汝!

  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呢?后来研究原始文明的人类学家给了答案:所谓‘胜’,其实是一种活动在泥土中的鬼怪,它专门吸食死人的脑髓,这等于让人‘二次死亡’而无法存在于冥界,因而要对其压制。

  在太行山地区的原始公社墓葬中经常发现海贝,因为太行山地区曾是古海洋,岩层中存有很多海贝。这种海贝在人生前有驱邪避害的作用,人死后便用它随葬,目的就是用来压制‘胜’。而海贝又曾做为原始货币,这样海贝就成了最早的厌胜钱。到了金属货币的时代,人们不再使用海贝,但用钱去‘压胜’的做法却保留了下来。

  所以,压胜只是原始人的巫术信仰,如小仙所说,这种原始巫术慢慢变成了禁忌迷信,然后又演化成了民俗习惯。”

  小仙摇头说:“我并不赞成将厌胜不加深入研究就归为巫术迷信。事实上,厌胜术可以说是古代匠师对建筑技术、对自然规律的探索和发现-------这不是我说的,这是那位林煜学者说的。下面的观点,也基本来自于此人。

  厌胜在古代的建筑书里常有提及,比如明朝的《匠家镜鲁班经》里就有系统讲述厌胜的章节,涉及如何布厌,对恶厌如何反冲、破局、改恶为吉等等。有些关于厌胜的内容和讲风水的内容互相掺插,难分彼此,所以一些古代术师、建筑师也将之归为堪舆术的范畴,在古代从事建筑行业的匠人对厌胜术肯定不陌生。所以又有一种说法,厌胜术源于木匠。”

  我有些不解:“木匠?”

  小仙点点头说:“你别小看木匠,与欧洲很早就有石制建筑不同,中国古建筑多为木制结构,木匠自然便成为建筑构造过程中的核心人物,是所有匠人中技术含量最高的工种。著名的样式雷家族就是木匠出身。可以说,木匠在我国的建筑史上有至关重要的作用。甚至可以说,中国的木匠就像基督教世界的石匠一样,对整个文明的进程起到了你想像不到的推动作用。”

  我有点不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过了?”我想起了我三舅,要说那种人在推动文明,打死我也不信。

  小仙很郑重的说:“封建社会,由于政治和宗教对人思想的束缚,人们很难真正深入的探索自然。在古代基督教世界,相当多有学识的人进入了神学领域,或者说,只有做了神职人员,才有机会接触知识。而在古代中国,聪明人都去读四书五经参加科举考试,士大夫们控制着意识形态,声称自己研究的是“道”,对那些解决具体问题的技巧性知识则视为“术”,甚至鄙称之为巧技奇淫,这样的社会背景下,谁会出于生计而主动去研究那些科举不考、求神无用的几何学、工程学、力学、材料学和环境艺术,从而最先发现自然规律,掌握科学知识?当然是匠人。

  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很多大师最初都是匠人,比如大名鼎鼎的达芬奇。一些匠人还成立了自己的协会组织,用于交流技艺,传播思想,比如最著名最神秘的光明会和共济会。”

  我说:“光明会,不是常和阴谋、邪恶联系起来吗,据说是一个妄图在幕后控制全世界的组织。”

  小仙撇嘴一笑:“那当然是阴谋论者的说法。光明会最初就是由一批匠师、手工业者建立的,旨在给被宗教笼罩的黑暗世界带来光明,伽利略、哥白尼、艺术大师贝尼尼都曾是其会员。

  共济会则与光明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比光明会更出名,组织更庞大,拥有着灿若繁星的名人会员,像莫扎特、贝多芬、邱吉尔、华盛顿、甚至是创作《福尔摩斯》的柯南道尔,创造了动画片的迪斯尼,都是共济会的会员。可是你知道吗,这么牛逼的共济会,最初也是由匠人建立的,它的英文名是,也就是‘自由石匠’的意思,它的标志是一个交叉的圆规和直角尺,正是石匠的工具。”

  索然说:“共济会确实名人辈出,但那是后来的事,难说最初的建立者,那些石匠究竟有多少贡献。再说,那是西方的历史,而古代中国匠人地位一直很低,社会制度决定了木匠的文化素质普遍不高,很难相信他们能具有超越自己所处时代的学识。”

  小仙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我俩一头雾水,他笑完说:“哎,真是茶也香人也美,那种聊天不可多得,让人回味无穷。”

  我不解道:“你说什么呢?”

  小仙说:“我当时也对林煜提出了同样的疑问。”

  “然后他怎么说?”

  小仙好像在回味一样,只是那表情有点贱:“他说:管窥一豹,只见一斑,我们经常从片面的资料去了解未知世界。

  比如,一群考古工作者发现了雨林中的玛雅金字塔,肯定会惊叹于玛雅人的建筑技艺,会想像那里曾经存在过一个辉煌灿烂的文明。而另一群考古人员在附近找到了一片石头房子和草棚的遗迹,那么这群考古人员又会觉得玛雅人是一群原始野蛮人,没有值得一提的文明。也就是说,无论是自然规律、建筑技艺,还是厌胜术,古代平民所接触到的、记录下来的,很可能都只是细枝末节,无法代表它们领域里的最高水平。”

  索然说:“这些都只是逻辑上成立的假设,还是缺少证据。”

  我摇了摇头,说:“证据是有的,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在现代社会的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还有诡秘的厌胜术存在,而且被施用于人!”

  游方小仙知道我要开始讲了,装模作样的用小指头抠了抠耳朵,然后弹了一下,就像弹耳屎一样,又抓住我的头顶,将我的头“拧”向窗外一望无际的海洋:“嗯,行了,说吧,我们洗耳恭听。”

  我强烈的倾述欲望让我不再想后果,我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说:“我的亲身经历就是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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