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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我们就是镇物


  地上这几个字的意思很明显:我们就是游龙。可是要理解起来就难了。

  游龙,厌胜术里的专门术语,指利用活物为镇物,比如一种叫“三才镇”的厌胜,我和索然,还有那个游方小仙曾在游轮上经历过。游龙是镇物,镇物是厌胜煞局里起决定作用的道具,就像一把手枪,镇物就是这把枪里的子弹。镇物一定是对外界施加影响的,而如果有个人告诉我,我自己就是镇物,那我真的无法理解了。

  索然看着我的样子,说:“我还做不到以你的思维去理解眼前的事,但我想起了中发白临死前说过的一句话:‘害怕的感觉一遍一遍穿过我的身体’。”

  索然把这一句点了出来,令我为之一震,我极力扩大着自己的脑洞,想着眼前的经历,忽然,我想到了一种最合理的解释。我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为什么说‘我等是为游龙’,那是因为这座厌胜局的镇物是我们,但不是真正的我们!”

  铁砂说:“你在说什么?”

  我有点太激动了,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真正的镇物,其实是我们这些人的情绪!情绪是一种能量,由我们的身体散发出来,这种能量在这个莫比斯环里反复游荡,一遍又一遍的‘穿过我们的身体’,这样就使那种情绪不断的积累、提升、加剧,从而让我们释放出更多的情绪能量,再次一遍一遍的‘穿过我们的身体’。”

  “比如中发白那种恐惧情绪!”索然说。

  我重重的点点头,说:“中发白的恐惧情绪从他身体里释放出来,在这条环里游荡一圈后,又穿过他的身体,再次影响到他,这让他产生了更多的恐惧,几乎呈几何指数累积、释放,所以只需要很短的时候,这种自己对自己的影响就会达到显著效果。”

  我看到众人脸上都显出了紧张的神情,只好停住话头,又说:“这么看来,我们一定要尽力摈弃自己的负面情绪,不要害怕,也不要低落、迷茫,要对未来充满信心,我们一定能走出去的!”

  这种时候,我必须自己鼓励自己,我好像平空来了许多力量,过去抢过铁砂的火把,掏出手枪,走在了最前面。其他人见我如此,也都跟了上来。我们很快走到了那片红色的墙壁边,我又忍不住往那里看了看,那些小字还在。大维过来问我:“要不要再请神,看看墙那边有什么?”

  我笑笑,不知从哪来的自信说:“不用了,我已经不在乎这件事了。我一定会带你们出去!”

  “恐怕很难了!”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携风直朝我面门飞来,铁砂叫声“低头”,我头还没顾得上低,他大手一挥,双面斧不知砍到了什么,一声金属相碰的脆响,那白光被打了转方向,嵌到旁边的墙壁上,原来是一把短刀。

  我们同时看向了后面,火光尽头的地面上伏着一个黑影,那黑影站了起来,慢慢走进了火光之中。只见一个人披散着头发,身穿道袍,脚踩布靴,犹如一个从古代走来的人。火光照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非常木讷的脸,没有表情,只有两只鹰眼里闪着悚人的寒光。

  “老孙!”我惊叫了出来。

  是的,那人是我在西伯利亚铁路上碰到的老孙,后来,正是他布设了暗算安老板的无向煞厌胜,也正是他击破了安老板的元婴。显然,中发白看到的那个多出来的人影就是他。

  我这么一叫,其他人都警惕起来,铁砂已经举斧在手,挡在最前面,廖彦七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小子,叫我的道号,蜉蝣子!”那人冷冷的笑了几声,说道,“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我没敢乱说话,可心想,拜托我死也不会忘了你好吧,本来挺随和的一个人,还和我一起啃烧鸡,再出现的时候就那么恐怖了。

  “嘿嘿,小子,这事本来与你无关,没想到你会掺和的那么深。不过我倒挺佩服你们,可以走到这!”蜉蝣子说话的时候好像嗓子破了一样,哑声很不让人舒服。

  索然问:“就是你一直尾随我们吧?”

  “我不喜欢‘尾随’这个词,事实上,是我促成了你们的很多行动。你们的一举一动也都在我的视线之中。”蜉蝣子指指那片红色的墙壁,说:“从那里,我可以在外面看到你们。”

  我看看那片红色墙壁,问:“你通过那里看到我们?”

  蜉蝣子说:“那是一片很有意思的岩层,据先师说来自天外落石,也就是你们说的殒石。它将你们此刻的影像记录下来,让外面的人可以看到,但看到的是延时之后的影像。”

  “确切的说,是上一次的影像!”索然说,“这块墙壁的另一面连接着鲁祖圣宫里的那个石球,我们在圣宫里看石球时,影像还保留着1948年的内容,但一旦我们进入,影像就变成了关于我们的内容。这就像磁带一样,如果没有录制新的内容,那就会不断播放以前录下来的内容,而一带录制了新内容,再播放就不一样了。”

  “嘿嘿,你是那个索博士,你很聪明,能自己弄明白这种事情。可惜不是我这边的,我只好让你死了。”

  铁砂问:“你为什么要和我们做对?”

  蜉蝣子对铁砂笑了笑:“你是安成久的头号打手,难道猜不出我为什么来这?”

  铁砂说:“是他们雇了你?那你来,就是为了抢经书了?”

  蜉蝣子又笑了笑。

  “你是怎么到这的?”索然问,他关心的总是跟别人不一样。不过想想我们到这的经历,蜉蝣子一个人能跟到这,确实很让人费解。

  “用一种你们想像不到的方法,如果你们能最终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就会明白我是怎么进来的。但是,我想你们离不开了。”蜉蝣子又一声冷笑。

  索然又问:“那,是你杀了老柴头?”

  “那和我无关!”蜉蝣子扫视了一下我们几个人,那眼神里似乎埋藏着深意。

  “是你们在我们之中安插的卧底杀的,这个人,也该现身了吧。”索然平静的说。

  我们都很吃惊,看了看他,又互相看了看。索然走到铁砂旁边,说:“廖彦七,你就是那个卧底吧?”

  廖彦七冷冷的问:“你,胡说什么?”

  索然表现出很不耐烦的样子,说:“拜托,别再装了。在枢星村的时候,你偷看过我的背包,被相师发现了,他告诉了我。”相师看了索然一眼。

  我一愣,问:“你早就知道了?那怎么现在才说?”

  “想看看廖彦七后面会有什么动作。”索然又对廖彦七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怀疑你,因为你对这里知道得比我们多,这不正常。比如你早就知道这条甬道的特别之处。当我们还以为这里一条奇怪的道路的时候,你说‘岩层深腹里有这么长的通道,很难想像是为了去另一个地方’,这句话开启了我们的思路,让事情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真要感谢你的提示啊!

  还有,当小金棍念那张纸上的字,‘风相公似已着了厌胜’,你的问题是:‘后面没再提风相公?’这很奇怪,因为正常的人最应该关心的是,到底怎么回事,厌胜是什么,同样的厄运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你却问小金棍,‘着了这种厌胜的人,以后会是什么结果?’这让我怀疑,那个风相公,似乎和你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他这番话让我很镇惊,我这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要走到铁砂身边,他是怕一旦廖彦七反抗,自己要呆在最安全的地方。我赶紧也凑了过去,小声问:“相师什么告诉你的?”

  “他没告诉我。”索然也小声说。

  原来是在诈廖彦七。

  廖彦七冷笑一声,说:“就凭这些,你就认定我是内奸了?”

  相师说:“我也发现了,我们到这里后,每个人的炁都带着恐惧,只有你的没有。要么就是你胆子太大,要么就是事先有了心理准备--------你了解这里!”

  铁砂沉默了一会,说:“还以为这一幕可以晚点发生。既然这样,大家就不要再演戏了。Anqi,其实老板早就怀疑你了,他告诉我,俄国那次是你向对手泄露了行程,他说的没错吧?”

  廖彦七这时才显出了一些慌乱的神情,过了半晌,她叹了口气,倚在墙边,说:“原来你们都知道了。”

  大维一惊:“Anqi姐,你真的---------?”

  蜉蝣子冷笑道:“那我不需要再为你隐瞒了,这时候你应该走到我这边来,不是吗?”

  廖彦七对蜉蝣子说:“你说过不杀人的。”

  “嘿嘿嘿,我好像是坏人吧,坏人的话你也信?”蜉蝣子一副要开打的样子,说:“别说废话了,我要杀了你们。”

  索然忙说:“等等,我们还没找到经卷,你就急着动手了?”

  蜉蝣子哑笑几声,道:“接下来的路,我自己可以走!”

  蜉蝣子不再说话,猛得向前一趴,四肢仆地,而后像一条大蜥蜴一样爬了起来,势如疾风,转瞬冲到铁砂面前,又一跃而起,腾空而起时左臂后撤蓄积力量,这期间他右手暗藏在身后,只见寒光一闪,他左手手指像猫的爪子一样突然伸出锐锋。

  我忽然想起他击破安老板元婴的时候,曾用到他右手的怪手指,一时醒悟,叫道:“铁砂,小心他右手!”

  话音刚落,蜉蝣子左手上的刀刃已经砍到铁砂面前,铁砂举双面斧来迎,露出大半个身体-------这果然是虚招,蜉蝣子却就势猛一转身,右手扫向铁砂,一道血光飞溅,铁砂胸前已经被划出一条大创口。这幸亏是他得了我提醒,身体下意识往后退,不然真不知结果如何了。

  蜉蝣子落地,冷冷的笑道:“要不是我太想得到那经卷,真不想放下身段杀你们这些平庸之辈。不如你们自杀吧,免得让我背上对手太弱的名声。”

  廖彦七举着鱼骨刺,我以为她会攻击我们,谁知她却冲向蜉蝣子,这令蜉蝣子也很意外,两人斗了几合,蜉蝣子格住鱼骨刺说:“你站错边了!”

  “我只站在自己这边!”廖彦七再不废话,鱼骨刺朝蜉蝣子肋部砍去,却被蜉蝣子伸手捏住,右手刺向廖彦七胸口,再看时,廖彦七胸口已经被刺透了。她一声惨呼,舍命抓住蜉蝣子的怪手,叫道:“小金棍快开枪!”

  我这时真后悔接了枪,因为我实在不敢抠动那个能致人死命的扳机。廖彦七被蜉蝣子甩到一边,倚在那片红色墙壁边。蜉蝣子迫近后举手要再刺,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振得我们站不住脚,我们摇晃了几下,只见那片红色墙壁像忽然变软了一样,竟抖动了起来,接着慢慢显现出一片光芒,光芒不断凝聚、绚丽,形成了一个光球,主体呈黑色,但其中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有着非常深邃的层次。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光球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受伤的廖彦七抓住拉了进去。大维叫了一声想去拉时,廖彦七已经没进光球不见了。

  这一切不过是瞬间,除了看见整个过程,我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蜉蝣子最先反应过来,说:“去魇妖厌胜的通道终于开了!”他似乎也想进去光球,忽然一条黑影飞了过去,那黑影在空中抱住蜉蝣子,然后在地上滚了几滚,之后和蜉蝣子分开。那人站起来,身上遍体是突出的割肉纹身,纹身里流着暗红色的血液,好像一个涂满荧光液体的人---------是相师。

  “小金棍,你们进去吧。”相师背对着我说。

  “呵呵呵,没想到这里还有你这样的人!”蜉蝣子站起身来,说:“你炼炁不易,最好不要挡我的路。”

  相师说道:“安老板付我一百万,让我帮铁砂找到经书;又付了我两百万,让我在必要的时候舍掉性命帮他找到经书。看来我这次能赚三百万了!”

  说完,相师便向蜉蝣子扑了过去。蜉蝣子也举右手刺来,相师却不躲反迎,一下便被刺中,右肩膀都被刺穿了,鲜血四溅。蜉蝣子看着溅上自己手上血,冷笑了起来,没想到相师也笑起来。蜉蝣子似乎感到了不妙,看看自己的手,竟像被强酸灼烧了一样,沾了血的地方都冒起水泡来。他赶紧撤手,却被相师抓住。两边相持起来,相师大叫道:“小金棍,你们快走,铁砂,把我的那份给福寿才!”

  相师显然是要牺牲自己拖住蜉蝣子,看蜉蝣子那身手和那狠样,留下来必死无疑。我只得咬咬牙,先将大维推进光球,又和索然架着铁砂,走向那个像黑洞一样的光球,才刚靠近,便觉一股巨大的吸力要将我们拉进去。我看看相师,只见他趁蜉蝣子抽不回手之际,将自己左手伸到了对方脖子上,蜉蝣子很快惨叫起来。相师全身的割肉纹身瞬间暴突起来,他狂笑道:“兄弟,你快喝吧,多喝点!”

  蜉蝣子用力抽回右手,又向相师猛刺而去,将相师胸口贯穿。相师用最后一点残存的气力揽住蜉蝣子,他的左手一直没离开蜉蝣子的脖子,过了片刻,只见蜉蝣子浑身抽搐起来,紧接着脸上出现了许多条游丝,那些游丝像爬行在皮肤下面的蚯蚓一样,不断向蜉蝣子双眼汇聚。蜉蝣子惨叫起来,没叫几声,他双眼扑得一声爆开了。

  两个人一起仆倒在地。

  我悲鸣一声,想要过去救相师,却觉那光球的拉力瞬间变大,将我们拉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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