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前世
客厅，嫦曦看了看百里屠苏和风晴雪，再看神色略不自然的紫胤，和太子长琴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嫦曦垂眸，手指骨节轻轻敲了敲桌子，沉闷的声响在一片寂静中十分响亮。
“你是琼华弟子？如何知道我？”嫦曦看向坐在一边的紫胤淡淡开口问道。
“是，弟子琼华派慕容紫英。”紫胤回道：“弟子少时曾无意中在夙瑶师叔那里看到一幅画像，画中人便是仙子。夙瑶师叔曾对弟子说起过仙子不仅是她的恩人，更是琼华的恩人。”
嫦曦挑眉，知道必定是晚清对夙瑶说了什么。想起夙瑶，她心下倒有几分感念，当下问道：“夙瑶如今可好？还在琼华吗？”想起什么，又问道：“你既是琼华弟子怎么会在天墉做长老呢？”
“如今琼华派已经隐世，收弟子在精而不在多，倒是一派平静。夙瑶师叔与师父共结连理，如今已双双修成仙身，于四百年前隐居祖洲。至于弟子，则是因为曾欠下掌教真人之恩，受其多次相邀，才不得不答应在天墉担任执剑长老五百年。”紫胤缓缓说道。
百里屠苏从刚才起神色就一直处于茫然状态，只是他木着一张脸一般人也看不出什么。只是如今坐在这里的不是熟悉他的人，就是心思细腻善于察言观色之人，他眼神中的茫然纠结之色又怎能掩饰得了？
只是也怪不得他，这前世今生的差别太大，让他有种接受不能的感觉，前世他可从未听说过师尊竟是他派弟子，还有什么五百年期限更是闻所未闻……
而风晴雪则是懵懵懂懂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她倒是没多大感触，毕竟她跟紫胤真人并不熟，没有百里屠苏那么纠结的心情。
太子长琴暗暗注意到几人的神色表情，眼眸微眯，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掩饰住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边得到想知道的答案，嫦曦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当下也闭口不言。待看到紫胤明显欲言又止的神情，道：“你有话要问？”
其实他不说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百里屠苏的那番话她和长琴听了个真切。想到这儿，嫦曦看了百里屠苏一眼，暗他说得重生时间与她初来此方世界的时间相吻合，想必就是因为她撕开了时间和空间的通道，才机缘巧合之下让他二人的魂灵回到最初。
紫胤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小徒百里屠苏于半年前做了一个梦，关于未来走向，只是……”神色略有困惑地看了欧阳少恭一眼，“只是此事怪异之处甚多，还请仙子能为紫胤解惑。”
“哦？”嫦曦看向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看到嫦曦的目光不由无措的抿了抿唇，看向紫胤，待看到紫胤向他颔首示意时心下才稍定，将前世的经历一一道出。
少年时遇到的大哥哥，天墉城收徒时的再见、姑获鸟、三年清修到肇临之死，凌端的咄咄逼人、携焚寂下山，方如沁、方兰生、风晴雪、翻云寨……
说着说着，百里屠苏也不由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那些他原本以为会是一世珍藏的记忆，可最后带来的却是痛苦和仇恨……一起寻找玉衡，雷严的野心、真假巽芳、秦始皇陵的决斗、月灵花、海外蓬莱、悭臾、太子长琴、溯冥丹、焦冥、欧阳少恭的真面目、琴川人惨做焦冥、灭族之恨……蓬莱终战，同归于尽……
这一次的述说更为详细，说到最后，声音已经略显沙哑，手掌紧握，死死盯着欧阳少恭。那些被埋没的仇恨痛苦似乎也在这次的述说中喷发，眸色带着暗红。
紫胤皱了皱眉，正要说什么，就见风晴雪急忙握住百里屠苏的手，传自女娲的灵力让百里屠苏逐渐平静了下来。
风晴雪担忧地看了百里屠苏一眼，安抚地紧握着他几乎暴起青筋的手背，待煞气平静下来才看向紫胤接着说道：“苏苏散魂后，我求女娲娘娘赐我灵女长久的生命，几百年来我踏遍山河想要寻到起死回生的方法。”
说到这儿，神色又变得奇怪，“可是之后不知为何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回到了过去。”
而听到这些话的太子长琴表面神色不变，心下却并不平静，不由看向嫦曦。对方似是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间，太子长琴眼眸转柔，微微一笑，放开了心思。
就算这是他本来的命运又何妨？如今不是已经改变了吗？庆幸，你来到了这个有我的世界。
似是读懂了太子长琴目光中的意思，嫦曦也同样回以浅浅一笑。
几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间倒也无人看到两人的互动，沉静的气氛蔓延开来，大厅中寂静得仿佛掉根针也能清晰入耳。
良久，太子长琴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这般……委实匪夷所思，只是屠苏说得这些事虽然有部分是对的，但大部分与现实并不相同。”
听到这般话，百里屠苏先是下意识看了他一眼，随即和身旁风晴雪的目光对上，两人皆从对方眼神中看到困惑。
真亦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梦境和现实的物是人非让他们也开始迷茫了起来。
太子长琴不管他们是什么想法，继续道：“在下的确是太子长琴不假，焚寂剑灵曾为我之半魂也对，但早在五百多年前在下就已经取得魂魄了，又怎会屠戮乌蒙灵谷呢？”
“还有，在下去过蓬莱不假，和巽芳公主也相识，但也仅是认识罢了，在下早有所爱，怎会和巽芳公主成亲呢？至于青玉坛……在下此世从未在青玉坛待过，雷严身边是不是有个素锦在下却是不知，不过瑾娘，瑾娘屠苏和晴雪应当见过才是。”
这一番话如炸雷般在百里屠苏和风晴雪耳边炸开，两人皆惊疑不定地看着太子长琴。怎么可能？欧阳少恭已经拿回魂魄了？
“可……可是苏苏依旧身怀煞气啊？”风晴雪最先回神急急道。
嫦曦看了百里屠苏一眼道：“身怀煞气不假，但并未身怀太子长琴的魂魄。”
“……”百里屠苏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脑子里一团乱麻。只觉得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颠覆了以往的认知，现在他更加不确定那到底是他真实经历，还是幻梦一场。
“那大哥呢？他为什么？”风晴雪又急忙追问。
“千觞啊！”太子长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表情玩味，声音温润动听，却偏偏给人一种脊背发寒的感觉，“传说只有信仰女娲受女娲神力波及之地才会生长着孔雀泠，在下深入南疆沼泽之地十几日才找到一支孔雀泠，返回时在一片树林中便遇到了浑身是伤的巫咸。救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却不想他醒来倒是给了在下一个惊喜，失忆了，呵~”
“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我将他看作真正的朋友，观月弄雪，赏花饮酒，与世间好友并无二致。只是有些时候……一边与他闲聊，一边会想着，到底何时……他才能寻回记忆呢？倘若真的有一天，他变回巫咸，那也许我会杀了他，毕竟在下对于女娲娘娘的算计之情可是终生难忘呢。”
说到最后，语气中的恶意不再掩饰半分，可那眼神依旧温和，声音依旧平缓。这样强烈的反差才更加令人心惊胆战，百里屠苏和风晴雪似乎看到了前世露出真面目的欧阳少恭，也是同现在的样子一般。他们一直不明白，一个人为何可以隐藏的这么深，这么完美；直到听到太子长琴的故事才明白一二，累世的痛苦记忆叠加，早就摧毁了那个人的理智，温润如玉并非完全是伪装，那也是太子长琴的本性，只是这份本性早已在千百年的痛苦中扭曲了本来面目。
紫胤也不由皱了皱眉眉，只是上古诸神之间的事他并不了解，是以只能沉默以对。
嫦曦伸手握住太子长琴紧捏着茶杯的手，直到对方反握住她的手并回以她一个笑容后才稍稍放下心来。她知道太子长琴对于女娲的憎恨和厌恶，纵然恢复了洪荒时的记忆，但这几千年来的红尘漂泊终究给他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半晌，紫胤缓缓道：“那么，不知小徒……”
“百里屠苏能活着全靠焚寂中的怨煞之灵，现在虽然与他达到了短暂的平衡，但这份平衡很快就会被打破，届时他会成为怨煞之灵的载体，只知杀戮而无神智。”嫦曦淡淡地说着让风晴雪和紫胤变脸的话，倒是百里屠苏依旧一脸木然，不知是对太子长琴的话刺激的还没回神，还是对自家的情况早已了然于心。
“仙子……”紫胤话还未说完就被嫦曦抬手阻止了。
嫦曦道：“我将要离去，这里的事我不适合再参与过多，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个醒，红玉姑娘那般就挺好不是吗？”
说完，不管还在沉思中的几人，太子长琴和嫦曦相视一笑化光而去。
峭壁之巅，两道身影迎风而立，衣衫猎猎作响，仙姿凛然。
“这就要走，碎片找到了？”杏衣男子问着。
“嗯，找到了，织女你记得吗？”白衣女子清冷中含笑的声音响起。
“织女？”杏衣男子拧眉思索。
看他那样就知道他忘了，嫦曦提醒道：“天河边的织女，星辰宫的守护者。”
太子长琴恍然，是她。随即疑惑地看向嫦曦，不解嫦曦为何提起织女。
“碎片在织女那儿，而她也告诉了我一些好玩的事。”
“好玩儿的事？”
“呵呵~这个暂且保密。”嫦曦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子长琴道：“长琴可知道我正在破碎空间后，在时空缝隙中看到了什么吗？”
“看到了你和蓬莱公主成亲的画面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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