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老罗，我不做人了
即使来自大灾变之后重建文明的异能年代，那些残存的资料也告诉了沈晴陌曾经的人对于这个世界的宇宙的探索到底有多深入，他知道，在故旧的时光里，人们早已明白脚下所踩的大地只是浩渺群星中微不足道的一员，而整个宇宙更是无穷无尽的广大与深邃，虽然大地已经失守，但是地球是圆的这种“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那么，眼前的场面算是什么？
晨昏在这一刻撕裂了大地和天空，黑夜的降临倒转了星空，深远的宇宙随着一颗温和恒星的光线被一分为二，山脉与大洋倒卷而上，将群星囊入腹中，却又在即将触碰到残阳的余晖的时候戛然而止，就这么疯狂的在空中重新排布，将地表组成扭曲凹陷着的崭新面貌——落日的余晖尚温暖着波涛的江水，但是大江的源头已经在天空中化作了截然不同的山脉，江水和海面无力的联结着曾经一体的天和地，向所有眼明者徒劳的显示世界该有的样子，然而群星的光已经在那从天而降的水的后面投射着……
沈晴陌惊恐的回头看着崔梦鹂，却发现后者、以及周围所有的人，对于这样的剧变竟然茫然不觉！
“你怎么了？”崔梦鹂有些好奇的笑着，“你现在的样子很像是明天就开学却发现自己忘了写作业。”
事情远比这什么什么写作业可怕好不好！然而，沈晴陌却无力对此作出回应。
夜近了。
房屋一如远方的山川和森林一样被无形的伟力轻易的拆解，在大地形成的天空上拼接成了玄奥的魔宫，本就不多的行人在沈晴陌的眼中变得支离破碎！
跑！
他疯狂的拉起了崔梦鹂的手，顾不上后者惊讶而羞恼的脸色，开始狂奔起来！在这黄昏终末的时刻，他的异能已经开始衰弱，但是依然能够健步狂奔，曼妙的光点在他身周升起，光迎着光奔跑，却最终还是无力的被夜幕笼罩——
那扭转了宇宙倏忽的分界线轻轻的扫过了沈晴陌的身体，崔梦鹂的手早在前一刻就已经突然的消失了。然而，想象中自身被肢解的过程却并没有出现。城市扭转着，无尽的桃花纷纷落下，带着香甜的气息在夜空和群星之上悠荡，沈晴陌几乎是悬浮在了不知该称作是天空还是地心的空间，他有些恍惚的挣扎了一下，意外的翻了个身。
黯淡的花瓣盘旋着在他身边倒卷，刮过他的脸颊，他飘荡在银河之上，身下就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星光璀璨——无尽的星辰就像是被锁在狭小的地壳之内，却依然只是一如既往的眨眼，沈晴陌突然感觉鼻子一酸，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悸动。
大灾变之后，再也不曾有过如此绝美的星空了。他并不知道，在他长大的年代，这宇宙中有四分之三的星团，已经被他曾见过的那人一剑斩落了，而即使大灾变以前，这颗星球也远远不能锁住半个宇宙的光明来让世人观看如此的奇景。
他努力的平衡身体，将双脚“踏”在远古的星河之上，此刻，他的头顶是鬼蜮森罗，脚下却群星闪耀，星之光虽然不炽烈，却足够强盛，让他的异能甚至远比之前更加强大——他升级了，那是一种无法用等阶制度形容的提升，他蓦地明晰，自己的能力已经不再受限于白天与夜晚，至少，在这片星光之下他甚至远比白天更强大……
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以至于他甚至不由得跳过了去思考这奇景的由来。“难道这就是老罗让我来到这个地方的用意吗——但是，究竟又是谁制造了这样的空间？”
他绝不相信，这种悖逆三观的世界竟会是自然生成的，宇宙怎么可能被锁进地壳之下——更何况，只有半个？
星光在他身下，他感受得到，随着晨昏的交界，星球被微妙的分割，一半倒转，一半平凡。
他张开了双臂，躺在了天空之中，仰视着自己头顶的大地，那里分布着崭新的大陆和海洋，扭曲怪异的建筑高大而尖锐，虽然辨认不出，却依稀像是……夜族惯常使用的风格。
沈晴陌心里一惊，难道这才是吸血鬼的真相吗？
重力在这一刻重新掌控了沈晴陌的身体，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回到地面之上，因此任由重力将他向着地面牵扯，却在就要狠狠的撞到地面的刹那，化作一团星火，轻轻的在地面炸开，迸出银光万道，他静静的躺在地上，看着此生从未曾见过的星汉灿烂，甚至对于夜族的往事也无心思索。他眯起眼睛，有些懒散的伸了个懒腰。
他坠落的地方并不荒芜，不远处就有几座扭曲的高塔，而他引发的银光更是毫不意外的被人察觉，几乎是他伸懒腰的瞬间，一团裹着数只蝙蝠的雾气已经停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谁啊，天还没亮就玩炸药？”蝙蝠雾里传来了有些妖娆的女声，却意外的让沈晴陌觉得耳熟。
转眼，雾气和蝙蝠旋转着凝成了人形，显现出了一位身材高挑的黑衣美人，女人俯下身，看着沈晴陌的脸皱了皱眉，声音也冷了下来：“陌生者，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普救塔的外围？”
沈晴陌有些尴尬的用右手盖住了脸，喃喃自语：“谁跟我说这是巧合的话我可不信啊，老罗。”
“什么老罗？”女人眉头深锁，显然是听见了沈晴陌的话，“外来者，说出你的身份。”
崔梦鹂的语气冷峻而紧张，让沈晴陌无法相信，眼前的黑衣女人就是自己那位认识了一天的姐姐，更何况，这团蝙蝠雾气，无论如何也像是吸血鬼才有的能力。他徒劳的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而女人的手上已经聚集起了一团锋利的黑气之刃。
他慢慢的坐了起来，摊开双手，看着女人，笑笑：“不先自我介绍一下吗，想要知道别人的名字总要进行交换才公平吧？”
这样普通的交流却让女人花容失色！她毫不迟疑的飞速退后，几道锋利的黑箭已经甩了过来，沈晴陌毫不在意的任凭黑箭射向自己，只是在黑箭触碰到自己身体的瞬间化作银光，冲到了女人的身后。
“啊。”女人低低的发出了一声颤音，“你别过来！普救塔里有很多吸血鬼，你一个人类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你……你别杀我！”女儿的脸上早已经没有一开始的冷峻，竟然瑟瑟发抖的流出了眼泪，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惊慌？人类……吗？
“我当然不会杀你，”沈晴陌依然笑着，“你叫什么，你是吸血鬼没错吧？这里是哪儿？”
“这……这是普救塔，我叫林歌，我……我确实是吸血鬼。”她似乎有些颓然的承认了自己的种族，“你应该是人类吧，快回到黑夜里吧，马上……马上天就要亮了。”
但是，她的语气似乎不只是威胁，更是一种淡淡的关心，使得眼前柔弱无力的女人，和十几个小时之前的那个人的音容终于有了些许重合的地方，这突然让沈晴陌有些安心，他玩笑似的将身体化作了光粒，在她身边盘旋，却还不停的问她：“你不是说这座塔里有的是吸血鬼，怎么不出来救你？”
“你……你……”女人似乎对这样的话有些愤慨，却什么也不敢说，只是苦笑着擦干了脸上的泪，柔柔的说道，“人类，为什么要这样戏弄我？”
“因为我喜欢你啊，”沈晴陌信口开河，“给我讲讲吸血鬼的事情吧，你们——哦，全世界有多少吸血鬼？这里是哪个国度？为什么知道我是人类？”
女人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知无不言：“全世界有七十亿吸血鬼，这里是中国。你……你这样子怎么可能是吸血鬼——马上星昼就要来了，你真的不怕吗？”
“星昼？”沈晴陌对这个概念很是陌生。
“第一次在白天活动的人类？”女人瞪大了眼睛，神情沮丧，“怪不得……我怎么这么倒霉！你这个人类你死定了！我也死定了呜呜呜。”
沈晴陌还要追问，突然却又一次被天地的剧变所震惊——天亮了。
晨昏的交织已经消失在了天际，而就在那一瞬间，天亮了。
亮如白昼！群星的光芒似乎真的全部射向了这小小的地球，天空似乎燃烧起了苍蓝的火——不用女人解释了，这就是星昼。
“你没事儿！”女人站了起来，她的身体周围弥漫着黑雾，在银色的天光之下分外鲜明，她似乎吸收着星昼的光芒？可是，自己被强化的更多啊……如果说刚才的星光让他消除了弱点，现在的星昼终于让他真正站在了世界之巅——他清楚的感觉得到，自己的力量已经到了“异能”的极限。
十八阶啊，就这么轻易的达到了，他看得见自己的每一寸肌体都饱含着宇宙的力量，如果他想，他几乎可以化作一条拟似的银河！这就是十八阶的伟力。
“你……你……”女人的声音再一次惊恐起来，她的那种诧异几乎近乎绝望：“你在吸收星昼的光芒？你……刚才那种力量……你……你不是……你……日行者！”
日行者，这熟悉的称呼和相似的建筑风格，蓦地让沈晴陌的心中升起了一丝邪火。那是他刚刚觉醒异能不久，被一群夜族发现了他的能力，于是，他在根本不知道为什么的情况下就被一群夜族追杀，更因为功力不及，而被一群夜族绑架回了聚集地准备活祭，幸亏几位意外发现打斗痕迹的猎人一路寻踪而至，解救了他，这也是他和猎人公会结下的缘。
女人柔弱而带上了一丝仇恨的脸，更是让他有些说不出的愉悦。
“哦？”他有些不怀好意的靠近了女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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