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重逢
江南美，青草蓝水茫雨又弯桥，江南好，俊朗美妾赋诗又喧舞。
唐朝末年，国家虽经历过一场惊天动地的浩劫，然浩劫的余波却并未传递到江南，或者可以说有影响，影响较少而已。这里依然如豆蔻少女般承载着诗人最美好的向往，多少当时的文人雅客流连江南久久不愿离去，彻夜饮酒听曲至天明。
声色繁荣，自然音律就发达。
囚牛降临到这里后，才不理会什么升职积功德点数的麻烦事。花了点银子，在临近江边，较清幽的地段租了栋雅致的小楼居住，整日写写曲子抚抚琴，偶尔得空便到附近的礼乐名师家中拜访探讨音律上的问题，日子十分美好。
因西王母催促的紧，囚牛才下界没几天，玉帝便询问了几遍司命星君囚牛的功德积满了没有，得到的回复都是一个功德点数都没有，玉帝气急败坏吼道：
“怎么会一点都没有，他宰两只妖怪不就满了，他整日都在干些什么！”
司命星君本不想说的，只好无奈将囚牛的近况如实禀报了。
“他对功德不上心，你不会设法把功德送到他手上啊！”
“小仙尽力了呀，前两天我还趁他出门时让一个老太太摔倒在他面前，峄阳天仙眼都没斜一下直直就走过去了，太没有爱心了，唉。”
玉帝恨铁不成钢的把一只仙笔扔到司命星君头上，
“你是不是傻，现在哪有人敢去扶老太太，峄阳比你聪明多了。”
司命星君欲哭无泪，不管玉帝说好说坏，他都得在下面兜着，他招谁惹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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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已不早了，囚牛抚完琴瞧一眼窗外依然阴雨绵绵，暗叹江南虽好，就是雨水多，考虑要不要让雨师停雨几天，又想到他最近可能心情不好，便又作罢。
在屋中待着闷了，囚牛拿了油纸伞欲出门散步，开门刚踏出一脚，惊觉踩到某物，赶忙将脚收了低头查看。
一个似曾相识的少女正平躺在自己屋外楼道上甜睡，这个场景何等熟悉，又见她胸口一片红渍正在晕染，暗道：
不会被自己踩出血了吧，不对，她是灵草，应该没有人血才对。
俯身将她抱到自己床铺上，往她鼓胀的胸口看了一眼，在这个地方，自己不好帮她换，只能等她醒来再说。
囚牛退身坐到桌边的平凳上，凝视躺在床上睡觉的少女。
过了这些年，她倒是长大许多，方才他差点没认出她来。估计是昨夜寻来见他睡了便躺在走道上了，呵，性子倒还跟小时候一样。
南小里睁开眼，耳边就传来熟悉的温润嗓音，
“你醒了。”
她高兴转过头，看到大仙微笑望向自己，一如记忆中的容颜，情绪亢奋，下床直扑到大仙怀里，嚷道：
“大仙，大仙，大仙。”
囚牛身子有点僵硬有点无措，但知道她高兴，也没推开她，轻抚她的秀发，温柔道：
“叫一遍就够了，怎么找到这的？”
南小里埋在囚牛怀中，发出闷声，
“我去南天门，碰到吕大仙，他告诉我的，他真是个大好人。”
囚牛扶额，碰到谁不好，偏偏碰到最好热闹的纯阳子，可以预见自己回到天庭后他缠着自己的模样了。
转念一想，这小东西胆子倒挺大，连南天门都敢去，又想到是为了打听自己而去，心情莫名大好，轻笑道：
“原来是纯阳子告诉你的呀，我现在有事要留在凡间，不然你可以先去我府中居住，我写封书信给童儿就行了。”
“我不，我要留在大仙身边，顺便在人间游玩”
南小里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眼眸发光，语气坚定，一脸决绝。
囚牛不禁被逗笑，
“呵呵，我看留在我身边是假，你想玩是真的吧，也好，想留就留吧，正好我缺个使唤的丫头。”
南小里满意低头，看到大仙胸口一片淡红的痕迹，
“哎呀，大仙衣服怎么红了？”
原来是她自己胸口通红把大仙衣服也染红了，一拍脑袋，暗呼不好，从怀中掏出果子，
“都烂了，不能吃了。”
“烂了就烂了，你先把脏衣裳换下。”
见她并没带包袱过来，换洗衣裳自然也是没有的，伸手往床铺上射出一道光，一套雅致的女子衣裙规整躺在床上。
“哇，大仙，你教我这门仙法吧，我学成后可以在城中开个衣铺子，挣点碎银贴补家用。”
瞧见南小里一脸财迷样，囚牛好笑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小财迷，仙法不能乱用，尤其是在凡间，乱用会坏了凡间原本的轨迹。”
南小里似懂非懂点头应承，囚牛瞧她那个傻样，只催促她快去换衣服。
她拿了床铺上的衣裙，当着囚牛的面就开始宽衣解带，被囚牛赶忙阻止，轰到与寝屋相连的隔间里去换了。
唉，都几百岁高龄了，怎么连男女有别都不懂。
虽是隔了一扇门，但还从未有女子在离他这么近换衣裳，他有点局促，细看如玉的面庞还染上点点淡红，与他胸口的红相互照应。
片刻之后，南小里换好衣裳出来。
“里儿，过来让我查看下你如今的修为。”
南小里乖乖站到囚牛跟前，一站一坐，南小里刚好高出囚牛一头，垂目看到囚牛浓密纤长的睫毛，温润如玉的俊挺脸庞，嘴角似笑非笑抿着，正专注翻看她的手掌查看根骨。南小里心头不明所以怦跳，胃里似喝了热开水，有股炎炎热气只往上冲，让她有些喘不过来气，不觉加重了呼吸。
囚牛听到南小里忽然加重的呼吸，抬头看她脸颊微红，伸手附上她的额头，
“脸怎么红了，是不是昨夜在屋外露宿寒气入体？”
被大仙的手碰到自己的脸颊，南小里浑身打一个激灵，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心慌意乱，顾左右而言他，
“大仙，查看好了吗，怎么样，我的修为是不是长进很多。”
说完，有点心虚的低下头，重重呼一口热气。
囚牛将她的异样归结于担心自己修为不够这上面了，并未深思，直接说道，
“并没有，你的修为跟当初没长进多少，只是魂体如今融合的较好而已。”
说完，囚牛叹了口气，
这小东西看来是因为没人教她系统正确的修炼方法，所以事倍功半，往后有他在，慢慢教导，成仙应该没什么问题。
“大仙，你别叹气啊，所以我这不是来投靠你了。”
囚牛听她这么一说，含笑摸摸她的脑袋，
“里儿修为不怎么样，辛亏人还不笨，还知道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个道理。”
“什么叫大树底下好乘凉？”
囚牛皱眉，想起之前她也是连‘男女’都不辨，试探性问她，
“会写字吗？”
“不会。”
囚牛扶额，很好，看来自己接收了个‘三无’产品。
“怎么连写字都不会，你八百多年都在想着山那头的果子吗！”
“没有，自从吃过之后就没那么想了。”
索性南小里脸皮还没那么厚，也知道自己不会写字很丢人，没办法呀，也没人教她写字，她想自学也没书呀。
囚牛才想起当年自己离开时应该给她留几本书籍让她自行学习……
“罢了，从今天开始就跟着我读书写字。”
南小里心念一动，古灵精怪满脸殷勤，
“那大仙，晚上我们出去买点笔墨纸砚吧！”
“我用法术便能变出笔墨纸砚，何必舍近求远。”
囚牛知道南小里是要出去玩耍，不点破，故意那样说逗逗她。
“大仙方才不还说不能在凡间乱用仙法会坏了轨迹吗！”
“这个你倒学的挺快，还知道拿本仙说过的话来反驳本仙。”
刮了刮小琼鼻，随了她的意，答应了她。
白天时还下着绵绵细雨，好在傍晚十分雨停了，看来雨师心情有比较好了。
雨停之后的江南水乡雾气袅袅，似一位刚出浴的美人款款走来。风是凉的，掠过水乡的小河面荡出层层波纹。些许老妇见雨停歇，搬了矮凳摆在自家门口坐下，或拨菜或做针线，不时还与河上掌舵划过的篷船船夫笑骂两句。
为了不让初到此处还相当兴奋的南小里乱跑，囚牛一路牵着她的手。初时南小里害羞不给牵，囚牛没看出来，心里还把她定位为当年那个小女孩，强硬拽过小手便走。南小里别扭了一段路，待见到江南喧闹热烈的夜市后什么女儿家的羞涩都抛到爪哇国去了，拉着囚牛东奔西走尽往人多的摊位挤。
囚牛租的小楼前有座青石板铺就的小桥，桥下不时有载着游客的篷船划过，古桥、流水、旧船，这三者构成了一副特别婉约细腻的江南水墨画。
过了小桥不用走多远就可以到达集市，大概是白天下雨很多摊位不能摆出来，晚上雨停了，小贩纷纷钻出来摆好摊位要把白天少赚的银子补回来。
囚牛牵着南小里沿街游逛，临出门前他用法术将相貌遮挡起来换了个普通人脸面，南小里没遮，所以一路上有不少男子对她侧目。她自己玩的欢脱没发觉，囚牛发觉了，心下不悦这么多人看她。
“大师，这边好多人呀，咱们去看看。”
白天囚牛就交代南小里在凡人面前不要唤他‘大仙’，被听到，人家自然不会认为囚牛真的是‘大仙’，但十有八九会认为囚牛是算命的‘大仙’，到时真有那么一两个犯傻的跑去找囚牛算命，你说有人白送银子给他，他是要不要算呢。
南小里拉着囚牛的手挤到人群最前面，
“唉唉唉，挤什么挤，挤什么挤”，人群发出不满。
“哇，好漂亮，这是什么呀？”
南小里见摊位上摆放着一张一张精巧又复杂的纸张，又看摊主一手持剪刀一手捏张红纸，摊主似江湖大侠，剪刀就是他手中的剑，一招一式干净利索。甭管什么样式的图案，他都能给你剪出来。
“呵呵，小姑娘，这是剪彩，好玩又好看，怎么样，叫你家哥哥给你买一个。”
摊主贼精着呐，他看摊前这二位衣着华贵，是两条大鱼，赶紧诱惑那不懂事的小丫头买。
南小里抬眼干巴巴对着囚牛直瞧，囚牛无奈，只得顺她的意。
“剪个什么好呢，不如剪颗草吧”，正好她就是株草。
摊主听到，连忙说道：
“小姑娘，不如剪条龙吧，剪出来又大又好看，老头子从不骗人。”
摊主人又不傻，剪什么草啊，几刀就剪完了，价格还是最便宜的。好不容易来俩有钱人，当然要让人家选剪起来最费劲、价格最贵的龙了。
这句话要是让南小里听到，她该有多憋屈，合着原来她是最便宜的那一挂。
“龙？好呀，我还没亲眼见过龙，有条纸龙看看也好，就给我剪条龙吧”
囚牛听她这话，嘴角含笑，想见龙还不容易，改天他变回本体让你瞧个够。
摊主听她说见龙，只当这小姑娘人傻，又开口说道：
“小姑娘，不如再剪个青草吧，小姑娘不是喜欢嘛！”
这摊主果然是个人才……
受不住南小里哀怨的眼神，囚牛知道是那摊主想赚钱，不过他也不在意，只说了一个字：
“剪！”
摊主笑眯眼闷头便迅速剪起来，使出看家本领，没准那傻姑娘瞧见他的手艺还能再缠着身旁的富家少爷再剪几个花样呢。
剪完了，南小里欢喜接过龙和草的剪彩，囚牛付完钱两人正准备要走，摊主眼珠子一转，又对南小里说道：
“小姑娘，你看这剪彩这么好看，要是不小心撕破了或是沾了水糊掉了多可惜，江南这地方又多雨水，老头子这里有专门装裱剪彩的画框，怎么样，买一个？”
说着就从摊子下面拿出一张最好看的画框给那傻丫头看。
这回不用南小里看囚牛了，囚牛又说了一个字：
“买！”
于是乎，摊主满脸推笑目送那一大一小的身影离开，久久舍不得移开视线，就因为有这样无私爱奉献的人存在，才能带动国家繁荣发展。
只看不买的围观群众也齐齐目送那两人离开，惊叹：
果然人傻钱多好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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