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12
吴楠有一阵子没有联系藿香了。
过年的时候她给他来过几个电话，不过那可真不是时候——他正在岳父家里做客呢，哪里能够抽得开身，随后又是一系列新春慰问演出，下基层，下乡村，下厂矿企业，三下活动开展的红红火火，他也没精力去想那些人之初的事情。
等过了这一段，学校也开学了，他再拨通藿香的电话，对面却一直都无人接听。
“这小丫头片子，该不会闹脾气了吧。”吴楠心里思忖道：不急，不急，她就是锅里已经煮熟了的鸭子，又不同于别的专业的孩子，她们都是拿了国家的钱和单位签了合同的，毕业之后就要进单位——到那时候还不是想怎么搓圆揉捏都是自己的心意么。
想到这儿，吴楠又想起了这一级的学员中，还有一个叫林雪的也是美人坯子。
如果说藿香是一朵海棠花的话，那么这个林雪就像是雪中的腊梅花。藿香美艳而林雪清秀，这两个小美人，可谓是各有千秋，各有胜场。一朵娇花已经被他采撷，另外一朵岂能平白地落入他人之手？
这种事情想想还真的有些小激动呢。他正展开自己身为艺术家的瑰丽想象的时候，忽然手机滴滴的响了。
吴楠一看手机，不由得高兴地笑了，这真是想睡觉就递过来枕头，藿香竟然主动给他打电话了，这可是送上门来的肉，不吃岂不是太可惜了？
果然，少女羞涩地提出见面的请求，吴楠矜持了一番之后便答应了下来——正好口袋里还有两张别人送的温泉票子，不用白不用，这个周末可算是有着落了。
星期六一大早，吴楠就去买了一捧鲜花放在副驾驶上，然后去学校门口接了藿香上车，正如他所料，女孩子都是喜欢鲜花的——他这么多年了，从满头秀发的英俊小生到今天地中海的艺术总监，就还没有不吃这一套的女孩子呢。
龙盘山庄是唯一阩州市郊区的一家豪华温泉休闲山庄，距离市区有一截路但却又不算太远，最适合有钱有闲的款爷们来此消遣，因此服务员对于这一对年龄不太相称的组合也并未有多少额外的注意。
“先生、小姐，你们是在17号包厢。”笑容可掬的迎宾小姐将他们带到包厢门口后微微欠着身子退后，正好遇上一位慵懒的少爷从隔壁的18号包间出来：“哎，美女，我们订的早餐怎么还没有送过来。”
一口远郊旧县的口音，吴楠心想这两年旧县大挖矿山也算是发了一笔横财，不知道这是哪位矿山老板家的公子来此消遣。
玩到傍晚时分，吴楠打电话叫服务员送餐过来，正当他惬意地躺在水床上翘着二郎腿看足球联赛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门。
“送餐的来了吧。”藿香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过去开门。门刚一打开就听到她惊恐的一呼，吴楠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就看见藿香被几个染发的小年青推搡着进了屋子。
“小丫头，躲得倒是挺远啊，害得哥几个一顿好找。”为首的一个混混，大个子高鼻梁，头发染得乱七八糟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你们是什么人！”吴楠坐起来，却看见一个女阿飞拿出匕首朝他走过来，顿时又软了下去：“老头子，和你没关系，我们找这个丫头。”
“藿香，怎么回事？”
一个黄毛的小子拿水果刀在藿香的脸上比划着：“丫头，你妈欠我们哲哥的十万块钱，已经到期了。父债子还天经地义，说吧，今天是还钱啊还是跟哥几个走一趟。”
“你们要干什么！”
女阿飞把刀直接架在了吴楠的脖子上：“二哥，我看那个这倒是一头肥猪。”
领头的那位把吴楠看了一看：“有钱人吧，包女学生。挺会玩啊。阿妹，搜他的包。”
女阿飞把吴楠放在床头的皮包翻开：“二哥，驾驶证。”
“吴楠。”二哥在包里搜刮了一阵子，好整以暇地坐到床上去：“吴老板，还是怎么称呼？”
“哼。”
二哥拍了拍他的脸：“明人不做暗事，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丫头的老娘打牌输了钱，又和我们大哥借了点儿。说好是正月十五之前全部还清，现在已经正月二十三了。这利打利，利滚利，再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你们这些小流氓。”
“您说对了。我们都是小混混，未成年人保护法罩着我们。”二哥倒是很看得开：“这一刀子下去，准得归了西，可是我们呢……死不了。是吧，好死不如赖活着。藿香，你说是吧，你妈现在还在我们那儿呢，今天看不到钱，过一个小时剁一根手指头，哲哥说话从来是说一不二。”
“不要啊……”
“那就拿钱来。”
“我没有钱。”
“这位吴老板开的是奔驰，住的是两千块钱一晚上的温泉山庄，你向他借一点不就有了吗。”
黄毛把藿香一推，藿香跌跌撞撞地跪在了吴楠的面前，顺势就抱住了给他的大腿：“吴老师，救救我，救救我。他们真的会，真的会剁我妈妈的手指。”
“还要把你卖到……嗯，其实我们不用这么麻烦的，你不是已经上路了吗。”
“还是个老师。”女阿飞冷嘲道：“现在老师也这么挣钱。”
“老师，老师，救救我，救救我。”藿香抱住他的大腿，苦着喊着：“他们都是黑社会，真的说得出，做得到啊。”
“哎，小妹妹，你一看就没有好好学习，我们可爱的祖国哪里有黑社会呢，就像我们的人民教师都是爱护祖国花朵的园丁一样是吧。”二哥后退两步，从黄毛手中接过一台小型DV：“吴老师是吧，你现在有五分钟可以考虑一下。是要看到这盘录像被寄到你的单位还有家里去，还是帮这个小美人一个举手之劳。我想区区十万对于吴老师而言，只是毛毛雨啦。”
“这样拍视频不好看。”女阿飞一上手就把藿香身上的浴袍扯掉一半：“这样就好看了。”
吴楠心里此刻真是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刚进来的时候他以为是遇上打劫的了，正想高声叫喊又想起之前有人介绍过说这里的房间隔音效果极佳，不管屋子里玩得多么high，外面什么都看不到，所以这里才受到那么多带着二奶小蜜的经理、董事的欢迎。
而且正如他们所威胁的那样：一旦这些视频被流传开来——不，甚至不用视频，只需要一张自己和女学员衣冠不整在床上的照片，就足以让自己被单位扫地出门——他的一切，都是凭借着在单位里的权力才能够获取的，一旦成为了丧家之犬，那么他就失去了全部的庇护。那些曾经的敌人会一个个痛打落水狗，而自己的妻子……这尤其不能让她知道——岳父是省里文化系统的老领导，想要按死自己，只需要一个眼神，自己在这个行业里就永世不得翻身。
二哥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们对面，黄毛阿飞把守住通往温泉的落地玻璃拉门，女阿飞则守在床头。
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二哥打开了机器：“如果吴老师不答应，那么就只好请您辛苦一下，拍一段小视频。一个月后，整个阩州市的盗版光碟市场都会欣赏到您的激情出演，至于你的家人或领导会不会看到。呵呵，看天吧。”
这威胁已经赤裸裸的了。女阿飞挑了挑刀尖：“丫头，去给你老师扒了。”
藿香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二哥翘起二郎腿：“宽衣解带啊，还是说你们喜欢穿着衣服做？不过也没关系，这种片子谁他妈要看男人啊，你脱就行了。”
藿香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痕。吴楠一咬牙一狠心：“慢着！不就是钱么，我替她给了就是。”
“好，大丈夫当机立断。”二哥一翘大拇指：“那咱们就麻利点儿。”
“可是我没带那么多现金。”
“没关系，只要吴老师答应了，我们想你也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就该晓得一诺千金。今天，我们拍一段小视频，三天内十万块钱打到账上，见到钱视频原样奉还。”
二哥站起来：“快点吧，举这个这么玩意儿还真的有点儿累人呢。”
藿香看看左右：“真……真的……”
“啰嗦什么，叫你做你就做。”女阿飞是脾气最坏的一个：“不愿意做就去给你妈收尸吧。”
“我做，我做。”藿香吓得腿都软了：“我……我现在就做。”
“快点！”
十几分钟之后，三个小混混心满意足地走了，还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账户和开户行，户主的名字是藿香的妈妈。
“我们要不要报警啊。”
藿香壮着胆子问道，旋即她就被一个大嘴巴抽下了床。吴楠一肚子恼火地下床提起裤子：“这十万块我也不要了，以后我们两个一笔勾销。”
他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冲出了房间，他要赶紧去银行，快点儿，不知道下班了没有……千万不要下班啊。这种事情可不能拖，夜长梦多……
报警……这种事情从来就没有成为他的选项。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公开，绝对不能公开……
藿香……让她自生自灭去吧，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和她有任何联系了，只要录像拿回来，就再也不怕了。再也不要和她有任何联系，吴楠心里警告自己说道。
奔驰轿车以逼近最高限速的速度在山间奔驰着，离开那个倒霉的山庄越来越远，他就越来越感觉到那颗心一点点回到自己的肚子里。但愿这场噩梦早点儿过去吧。
吴楠加大油门，超过了一辆红色的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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