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七十七、晚安,少年

　　这一定是最难耐的寂静。

　　景人坐在车后座，她趴在赤司怀里，垂着头发，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但是情绪已经渐渐稳定了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赤司坐在她身边，手搭在她肩上，没有看她，而是平静望着车窗外的景物，两人都没有说话。

　　夜凉如水，但外面的温度如何两人都感受不到。景人的头发虽然遮住了面容，但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出身看着路边灯光透过车窗打在座椅上，阴影位置随着车的前进而变化，从左向右，消逝与新成，速度很快，却周而复始，重复不断。

　　车身慢慢停了下来，景人从赤司怀里抬起头，迹部家大宅已经到了，她看着门口保卫验证信息后打开监控大门，汽车平稳的驶了进去。

　　直到最后车到了大宅门口，景人打开车门，赤司也跟着下来，站在她身边。

　　景人却并没有上去，她只是抬起头，怔怔看着自家灯火辉煌的大宅，门口立了几个女佣，正垂手恭敬等着她归来。

　　赤司也不催她，只是过了一会儿，景人终于动了，却不是上去，而是回头正视着他。她没有笑，没有哭，现在一切一切的表情都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她就这样正视着他，目光平静而透彻，这自然不是告别，也不是重新开始。

　　“我知道自己今天错了。”然后她开口，却不是平时那种带着懊恼或者撒娇的口吻，她这么说着，语气如此平静无澜，就像是在说第三者一般。

　　赤司没有说话，也回视着她。

　　“我很后悔。”下一句，景人又道。

　　他的神情不变。

　　“但我无法后悔。”景人终于微微摇摇头，她下意识轻眨了一下眼睛，再次看着他，语气里带上一丝轻微的喟叹：“我做错了事，却无法后悔。”

　　“那你决定改正了吗？”赤司看着她，他虽然脸色一直不变，但眼中的神色却有微微变化，他问道。

　　“是的。”景人点头，却接着说道，“征酱，其实我有一个非常明显也非常不好的缺点，当我情绪不好，我会做出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糟糕事来，感官大于理智，至于后果如何，你今天也看到了。”

　　她的缺点一直很明显，以前就能看得出来，例如心里不舒服就逃课，情绪各种不对劲，至于为什么没像今天惹出什么事端，只能说以前那真的是运气好。

　　“今晚这一出其实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也不是我应该去的，但是我还是决定去了，所以无法责怪别的人，主观权在我手上，所以出了什么差错，后果也是应该由我自己来承担。”

　　“我和你吵架——不，这不算争吵，最起码在你眼中看起来不是，这么长时间，我们没有好好谈过一次，我想让你改正，我想错了，也用错了方法。”

　　“所以呢。”赤司顿了顿，他眨了一下眼，刚刚眼中微不可见的暖意现在又消失了，平静的眼中只有暗沉如夜，“你想说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

　　“至于这个婚约，我很庆幸它还没有结成。”景人忽而低头一笑，她再次抬起头，目光情绪终于出现了变化，“今晚的事大人们肯定会知晓的，所以他们如何决定我不知道。但是就说我们，现在我已经把最糟糕的自己摊在了你的面前，而且我很明白的说，你的那些想法我依旧不会认同，我们都是彼此初恋，我很爱你，但是却磕磕碰碰年轻气盛——”她微微抿唇，明明是难过，却不露一丝，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所以，面对这样的我们，你需要好好想想么？”

　　你需要好好想想么，我们感情再深，但是却都有彼此最丑陋的一面，现在我看到了你，你也看到了我，你需要想清楚我们到底适不适合。

　　这不是逼他分手，因为就算今晚不出这事，景人也很清楚，如果两家结不成婚约，他们最后结局依旧是分开。原因无他，赤司家需要的女主人不可能带不来一丝利益，而景人的妈妈，并不想将女儿嫁入这样的家庭中。年少时再如何浓烈的感情，在经过时光、社会、人心的打磨，会把两个人变成什么样的模样？谁都无法说清。

　　她在这一刻忽然真的很庆幸，庆幸在今天大家看到了最直白不堪直视的那一面，能在最后决定之前，先将所有一切都了解。

　　你有信心和这样的我走下去吗？有信心等着对方褪去彼此的青涩稚嫩，抛去现在脑中种种可笑的想法，等待时光只是有可能会将我打磨成最完美的珍珠？

　　在刚刚一路，景人想了很多，今晚的事肯定瞒不住两家家长，在订婚关头闹出这种事，景人不想辩解什么，对于爸爸会随之而来什么惩罚她会自动认领，只是征酱——

　　无论她再爱她的少年，她已经错了一次，再错一次不是她的风格。

　　景人最后贪恋看了他一眼，然后忽然上前抱了抱他，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征酱，谢谢你，晚安。”

　　晚安，我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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