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话一出口，顾婵感觉四周都静了一静，向来淡定的金被头一回变了脸色，一直保持着微笑的韩卢也瞬间敛去了笑意，而将军在怔了半晌后，突地一下跳将起来怒吼道：“我说什么，我就说这个蠢货不靠谱吧，你们非要拉它进联盟！这下好了，咱们迟早被它给坑死！不行，我得回去把沙坑给刨开，这次结义就当没发生过！”
将军说着便要往回跑，却被金被急急喝止，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来，怒视着顾婵，眼神凶狠地似要从顾婵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金被虽拦住了将军，脸色却有些阴晴不定，这踏雪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联盟结义之后才说，难道是故意给它们设的套？它们三个在宫里素来行事低调，应该是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的，便是太后宫里的那两只鹦鹉看它们不顺眼，也应该不会用踏雪来对付它们。
“杨公公不是你设计报复的吗？为何又要改主意救他？”金被试探地问道。
顾婵心虚地笑了笑：“这个，我本来只是想对杨公公略惩一二，没想到太后直接就将他打入了天牢。杨公公毕竟罪不至死，我心有愧疚，所以才想救他出来。”
金被见踏雪不像是在说假话，脸色这才好转了些。
将军却是直接暴起了，吼声震天：“愧疚是什么，能吃吗？”
顾婵被震到了，泡沫星子溅到脸上也没顾上抹，只傻傻摇头：“不能吃。”
这时韩卢重新露出笑意，柔声劝解：“其实你不必感到愧疚，杨公公的事与你无关，是他自己辱骂皇上，惹怒太后，才有此下场，怪不到你头上的。我知道你心里有些不好受，不过等时间长了，自然也就遗忘了。你若实在憋闷，可以时常出来找我们一起玩耍，放松下心情。”
若顾婵心志不够坚定，被将军的吼声这么一震，再听韩卢这样柔声安抚，说不得就妥协了。只是涉及到一条人命，顾婵没办法放弃原则，于是她摇了摇头，道：“我还是决定救杨公公，不然我心里过不去。”
韩卢凝住笑意，将军气得直转圈，金被轻吐一口气，出声道：“你打算怎么救杨公公？太后谕旨将他打入天牢，即便是皇上，也救不了他。就算你想劫狱，以你一介猫身，如何突破天牢的重防？”
顾婵皱起一张猫脸，无奈道：“就是不知道怎么救，我才跟你请教啊。”
“蠢得像头猪，还想救人！”将军立即讽刺道。
再三被骂，顾婵脾气再好也忍不了了，当即反击道：“猪怎么了，吃你家饭喝你家汤了？你长这么大见过猪长啥样吗？没见过吧，没见过你怎么知道猪蠢，你这是污蔑你知道吗？还有，杨公公我是救定了，我知道你们胆小怕被我连累，放心吧，就当我没加入过你们的联盟，我也绝不会牵连你们半分，救杨公公的事我自己想办法。”
顾婵说罢，转身便要离开，身后却突然响起金被的声音：“解铃还需系铃人。”
顾婵没回头，继续往前走，耳边又传来韩卢的柔声：“听说太后娘娘最宝贝妙善妙音这两只鹦鹉了。”
顾婵脚步顿了下，仍旧没回头，这时又一句话从身后传来，竟是将军的声音：“妙善妙音最爱吃太清池的龙鲤，还贼喜欢生吃。”
顾婵眸光一亮，平日里尚食局给准备的龙鲤都是炸过的，应该是怕太后给妙善妙音喂食时太过血腥。如果能抓几条龙鲤贿赂妙善妙音，说不定真能打开突破口。
想到这儿，顾婵回过身想要道谢，金被三个却早就已经跑得不见影儿了。
看来这三句提醒已经是它们的极限了，顾婵摇摇头，抬脚继续在宫里闲逛，专拣宫人多的地方溜达，很快就从宫人们的闲言碎语中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原来，每天中午太后午睡的时候，妙善和妙音就会出来放放风，通常是去银月湖那一片。说是放风，估计就是去湖边抓活鱼吃。
现在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左右，顾婵想了想，赶早不赶晚，不如就趁今天好了。
不过，这抓龙鲤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太清池位于朔望朝会的紫宸殿外，虽然还没出宣佑门，但已经是前朝的范围了。顾婵穿越这么多天以来，都只是在后宫转悠，还没去前面皇城看看，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模样。
一路向南，小心翼翼地绕过太后的慈寿宫，经过紫宸殿后阁，来到紫宸殿东侧的广场上，再往前走就是举办大典的大庆殿了，远远看去便能觉出大庆殿的巍峨与壮观。
顾婵虽然很想去看看，但是要去大庆殿，就得出宣佑门了，宣佑门有侍卫把守，很难溜过去，还是改日再想办法好了。
广场以大理石铺就，在冬日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广场中央就是太清池了。
趁广场上暂时没人，顾婵带着小仓子一路小跑到太清池边。见太清池四周围着汉白玉栏杆，栏杆上雕镂着细腻的祥云纹理，四个角上还分别竖立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雕像，乍一看去，倒像是经过设计的风水格局。
再看池中，竟隐隐氤氲着雾气，有如仙境。仔细一琢磨，才明白这雾气是池中结的冰在阳光下渐渐融化所致。
顾婵用力踢了颗石子儿进去，却只听见叽里咕噜的滚动声，冰面反倒没有半点裂纹，看来这池子里结的冰还挺厚的。顾婵有些着急，这结着冰，可怎么抓鱼啊？要是鱼在边上还好说，直接让小仓子在边上凿个洞就行。可偏偏那些龙鲤竟都集中在池中心，顾婵也不好让小仓子冒险去给她抓鱼，就只能亲自上了。
趁小仓子没反应过来，顾婵迅速下了台阶溜到池子里，匍匐着在冰面上缓慢前行，冰面虽滑，好在有猫爪子相助，倒也一路顺利地来到了池中央。看着冰面正下方那一群游得正欢的龙鲤，顾婵双爪合十念了一声善哉，便开始低头用爪子刨冰了。
刨到一半，顾婵有点累了，正准备休息一下，一抬头，却见不远处紫宸殿方向浩浩荡荡走过来一行人，为首的竟是赵翊，赵翊身旁是一个魁梧大汉，大汉剃了光头，只两侧分别留下两撮头发扎成辫子垂到肩上，看起来滑稽至极。留着这样的髡发，应该就是契丹人了，莫非是辽国使臣？
眼见这行人正朝太清池的方向走过来，顾婵暗道一声糟糕，这要是让赵翊发现她在这偷龙鲤，还是当着辽国使臣的面发现，那她可就惨了。
顾婵心一慌，站起来拔腿就跑，偏偏冰面太滑，匆慌之下几乎是跑三步往回溜两步半，眼看时间来不及了，顾婵只能放弃逃跑。
不过，放弃逃跑，并不等于直接等死。顾婵心思急转，很快拿定主意，镇定下来。
赵翊今日在紫宸殿接见辽国使臣耶律宗愿，辽地雪灾，耶律宗愿此行是为求赈灾而来。
与朝臣们议定了赈灾事宜后，耶律宗愿却突然提出要参观一下太清池，想必是听说了太清池事关大安朝龙脉气运的传言。赵翊并无不允，亲自带着耶律宗愿来太清池参观，只是略一走近，才发现池子西侧蹲着一个小内监，看身形似乎有些熟悉。
赵翊微微皱眉，加快脚步上前，果然，远远地便看见池中央踏雪正以一种金鸡独立的奇异姿势站着。
赵翊正想命人下去将踏雪带上来，就看见踏雪动了，一个跳跃滑翔出去变成□□燕的姿势，紧接着开始原地旋转，先是燕式转，接着躬起身体旋转，然后又蹲下身子旋转，转完之后以哪吒探海的姿势直行溜滑数丈远，紧接着竟绕着池中心转起圈来，且速度越来越快，圈也越来越小，最后停在了池子正中央。
本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又是原地旋转，从蹲身转到躬身转再到燕式转，转完之后，再次摆出金鸡独立的姿势，高昂着头向他看过来，很是得意的样子。
“厉害厉害，贵国居然连猫会耍冰戏，还耍得如此出彩，想必贵国人的冰戏更是杰出了。”耶律宗愿一边击掌一边赞叹道。
“六王子过奖了。”赵翊淡淡笑道。
“正好此次臣带来了一些擅冰戏的勇士，不如与贵国切磋一二，如何？”耶律宗愿提议道。
赵翊笑意不变，心下微沉，辽地冰寒，擅冰戏者众，大安在这一点上怕是难以匹敌。正犹豫间，突地，咔嚓声响起，赵翊忙朝踏雪方向看过去，却已经不见猫影了，只看见池中央多了一个大窟窿。
赵翊心里一急便想下去救踏雪，但是碍于辽国使臣在身旁，只好命宫人们下去捞救。
“不可。”耶律宗愿出声阻止，“此时派人下去，只会加快冰层碎裂，反倒危险。”
“那依六王子的意思，该怎么救？”赵翊客气问道，目光仍焦灼地停留在池中央的大窟窿处。
“可命身形轻盈之人小心翼翼地爬过去。不过，依臣看，倒是不必急着派人下去。”耶律宗愿笑着答道。
“哦？这是何意？”赵翊耐着性子问。
“以此猫耍冰戏的本事，定有法子自救。皇帝陛下若是信臣，只管等上片刻就是。”
赵翊见耶律宗愿信心满满的样子，一时有些捉摸不准。若立即派人下去，就是对辽国使臣的不信任。可若不派人下去，又怕踏雪在冰冷的湖水里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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