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靠近
冷奇骏在外面站了很久，才拨了欧羊的电话，她过了好一会才接听，他轻声说：“我的车在楼下等你，你下来吧。”
欧羊的声音很平静：“不用了，我一会自己回去。”
冷奇骏忽然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胸腔里泛起一阵疼痛，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自己也察觉不到的乞求：“欧羊，不要这么抗拒我，或者你要我先上去接你。”
电话那端沉默片刻，欧羊疲惫的声音传来：“我5分钟后下来。”
欧羊整理好办公桌，拿起包走出办公室，刚刚一口气吃了很多巧克力，她的情绪已经自我调节好了，所幸刚才的事只有两个人目睹，否则真不敢想她要如何继续在公司里平静地待下去了，林夏一见到她就赶紧走过来拉住她的手，看着她的脸问：“你没事吧，很痛吗？”
她疲倦地笑一笑，看着林夏和许甜说：“让你们看笑话了，我回去冰敷一下就好了，好在明天是周末，不然真没脸见人了。”
许甜有几分尴尬地笑说：“没想到冷总的前妻这么厉害的，以前只觉得她很有气质，还以为性格也很温柔呢。”
林夏笑着接道：“人不可貌相，不过，你会把那一巴掌打回去我真的吓一跳，你不担心冷总会有想法？再怎么说那也曾经是他太太。”
欧羊自嘲地一笑：“他们再有身份，我没有做错任何事，谁也没有理由要求我忍气吞声，难道受了委屈就只能含着眼泪博取同情？如果冷总要为顾小姐撑腰，他要怎么罚我作为下属我会接受的，我毕竟是真的冒犯了别人。”
林夏：“唉，看样子顾小姐对冷总还没死心，就不知道冷总会怎么做了，你夹在中间也够难的，不过我还是觉得冷总能处理好，他可不是那种没有主见的人，你也别太担心。”
欧羊叹气：“走一步看一步吧，这样的无妄之灾其实我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我先走了，你们也该下班了吧。”
林夏：“一起走吧。”
她摇摇头：“冷总在楼下，他可能有话要和我说，今天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林夏愣住，片刻后笑了：“看来你在冷总的心里是很重要的，那你快下去吧，别和冷总起冲突啊。”
“不会的，我可不敢。”她失笑，摆摆手出去了。
正是下班时间，欧羊一路垂着头借由头发遮挡住脸部，有同事对她行注目礼，她目不斜视直接走过去，在大门外斜对面上了冷总的车。
待她坐好系上安全带，冷奇骏用手指撩开她的头发，她的左脸上一片红肿，中间有一道像是被戒指之类的硬物刮出的血痕，虽然没有破皮，可依旧触目惊心，他皱着眉，低声说：“对不起，我代她向你道歉，你，很痛吗？”
欧羊偏头躲掉他的手，淡淡地说：“没关系，我也已经打回去了，你先开车吧。”
车子向前驶，少顷，他说：“她从小就被宠坏了，有些任性，脾气也急躁，你——”
欧羊脱口而出：“你是在帮她说话？她是大小姐脾气，像我这种没被宠过的就该顺着她是不是？她是我什么人？我有义务包容她吗？”说完她就后悔了，为什么突然就激动起来？应该平平静静地听他说话的，不是想过要承受后果的吗？不要这么激动，她深呼吸。
冷奇骏：“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抱歉，应该是我要向你道歉，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今天也不会受这样的欺辱。”
欧羊平静地接话：“如果是为这个道歉，我接受。”
片刻后，冷奇骏轻声说：“我没有当场维护你，你是不是在怪我？”
她淡淡地说：“我没有资格怪你，她是你的前妻，即使离婚，也曾是你的身边人，我只是你的助理，和你有什么关系？尽管你声称喜欢我，我也没资格要求你要时刻维护我，你有你的立场，我们都是独立的人，可以各自为自己负责。”是，理智是这样的，可她心里还是泛起一层淡淡的委屈，她嘲弄地说：“何况，如果你真为了我当面羞辱她，我反而不知该怎么评价你，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只是我希望，今天这样的事绝不要再有下次。”
他转开头看窗外，心里不是滋味，只得再次说了一句：“对不起！”
两人沉默下来，冷奇骏安静地开车，她无意识地看着窗外，良久，欧羊才发现异样，“你走错了，我回家的方向是不用上高架的。”
”去我那里。”
她僵住：“我不去，请你在下个出口下去，我要回自己家。”
他看她一眼，很平静地说，“先去我那里冰敷一下，上点药，晚一点我再送你回去。”
“我自己可以回去处理。”
“你家里有现成的冰块吗？”
“有冰箱，可以用毛巾冷敷。”
“你怕和我单独相处？”
“只是没有必要麻烦你，只是小事。”
他淡淡一笑：“小事？你没生我的气？”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打我的人又不是你？再说我也打回去了，就算有气也出过了，你根本不需要内疚。”
他一言不发了，似乎正专注地开车，她又开口：“前面有出口，你下去放我下来吧。”
冷奇骏忽然打开音乐，一段舒缓的钢琴独奏响起来，并把音量调大，欧羊看他一眼，伸手把音量调小，“我不想去你家。”
“我家没外人，我已经打电话让阿姨回去了。”他把音量扭大。
她扭小，“我不想去。”
他伸出右手拍拍她的头，含笑说：“乖，听话点。”说完把音量又调大了。
欧羊静静看他片刻，扭开头，不再去管他，一路沉默着看着他把车终于开进了他家的地下车库，她已经平静下来，她其实没有必要这样赌气，他既然觉得内疚，就让他出了这份力，以后就不需要再提这件事了，她下车跟着他乘电梯上楼。
电梯里，他按下数字键，看着她说：“上次有记我住在几楼吗？31楼，记住了。”
她不作声，上次只顾着快快离开他家，谁还有闲心去看他住几楼？连他家的阿姨姓什么她都想不起来了。
进了家门，他让她随意坐，自己先上楼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下来时手里提着一只小箱子，是医药箱，他在她旁边坐下来，先问：“有皮筋吗？先把头发扎起来。”
她摸出发带把头发绑起来，皱眉看着他，他笑一笑，捏着她的下巴审视着她的脸，“已经很肿了，先去把脸洗一洗，然后用冰块敷一会，再上点散瘀去肿的药，一两天就会好了。”
“嗯。”她点点头，配合地按照他的吩咐先去洗脸收拾一下，回来后他已经准备好冰敷的东西，药也放在了桌上，她依言照做。
他打开冰箱翻看了一下，问她：“喜欢吃什么水果？给你榨杯果汁，有苹果，香蕉，芒果和猕猴桃。”
她也不客气：“芒果。”
他用芒果和牛奶给她做了一杯饮料，之后自顾自开始在厨房忙活开了，有洗洗切切的声音响起来，间或和她闲聊几句：“你会做菜吗？”
她低声回，“会一些。”看来还得留下来吃一顿晚饭。
“都会做什么？你喜欢吃什么？”
“看心情，有时喜欢清淡的，有时喜欢辣的酸的，我不怎么挑食。”
“不怎么挑食，那还是有不吃的东西啊，什么东西是你不吃的？”
她能感觉得出来他在极力调和气氛，她叹气，想了想回他：“牛蛙，蛇，想着就会起鸡皮疙瘩的那些都不敢吃，动物的内脏也基本不吃。”
……
冷敷得差不多了，她拿起桌上的药看了看，先用酒精棉擦了脸，然后把药膏涂在了脸上，药膏有淡淡的黄，看着镜子里肿起来的半边脸上还泛着一层黄色的油光，真是有够丑的，她耸耸肩无视，走到厨房区域隔着一张流理台望着他。
他抬头看看她：“有够丑！”笑了笑就移开了目光，并没有再取笑她。
她无趣地随口问：“我能帮什么忙？没想到你还会烧菜。”
他笑说：“在国外的那几年，闲极无聊时曾经跟着一个厨师学过两手，我只会做西餐，不过回来后就很少下厨了，待会如果难吃也不许抱怨。”
她轻笑，走过去帮着他洗菜，片刻后她轻声说：“我打了你前妻一巴掌，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抱歉啊，也许是我冲动了。”
“不要对我说抱歉，”他用沉郁的眼神看着她，“我眼睁睁看着你挨打！”他沉默片刻，努力笑了笑，“不过，你的脾气是挺硬的，你不用担心后续，交给我处理就好。”
她迟疑地问：“你不怪我？”
他皱眉：“我为什么要怪你？你也没做错什么，不过，以后呢如果你受欺负的时候反击的手段能和缓一些，不要当场就硬碰硬地激化矛盾，局面也许会好看一些，像今天这样的局面，如果没有人在身边，难道要和对方厮打在一起吗？”他顿了顿，“不过，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欧羊笑一笑，并不把他的这句话当真，可是心里还是涌起了一阵暖流，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即使不一定能成真，可还是觉得感激，她轻声说：“可是在当下那一刻就是忍不下来啊。”
冷奇骏等了一会才说道：“其实我更想知道，你爸妈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怎么就养成了你这样的性格？一般父母是很少会教女孩子用这样直接的方式回击别人的。”
她笑：“顾小姐的父母是怎么教育她的？遇到见不惯的人和事就嚣张地大打出手？”调侃过了，她才回他的话，：“还有人直接面对面互相不停地扇耳光的呢，电视上就经常演啊，你没见过？”
他无奈地看着她：“你明白我想问的是什么，你如果是那种刁蛮撒泼不讲理的人我还用问吗？”
“今天你不就见到了，我其实也很任性的。”
等了一会，他说：“你如果是真的任性就好了，你就是太克制自己了，我才迟迟迈不出去。”
她笑：“我这样还叫克制？真正克制的人只会让自己随时随地百忍成钢。”
他无奈：“你就喜欢转移话题。”
她无语，沉默了一会才说：“其实我父母没有教过我什么，我学到的大多数道理都是从学校学来的，当然了，你可能又要说学校不都是教人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吗，但是你有没有听说过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变本加厉？我经历过，所以在我看来，该不该忍，有时候是要分情况的。今天这样的局面，以你对你前妻的了解，她后续会是什么样子？如果她是那种可以让局面风平浪静下来的人，那就不会有突然打我的那一巴掌了。”
她看着他，“我和她没有过交集，我也相信你绝不是那种会在背后和她谈论我的人，她对我根本丝毫不了解，可她仍然能毫无根据地凭着恶意的揣测依照自己的性子任意羞辱我，这样的人我是不会容忍她的，今天我如果忍下来了，就相当于默认了她的指控。我自然想过反击过后会面临的后果，可比起会受到的惩处，维护自己的尊严有时候是更重要的，这是我的原则，我不会退让。”
冷奇骏静静地凝视着她，伸手把她拉过去，轻笑一声说，“为什么你现在这么丑，我还是想要亲你？”
她条件反射地就想要推开他，他环着她的肩，轻声说：“别动。”说完温热的一个亲吻落在她额头上，“以后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不需要忍，无论是什么样的局面，我都会帮你出头，嗯？”
她退开，垂着头说：“你这变得也太快了吧，不怕局面不好看了？”
“我从不担心局面不好看，我是怕你吃亏，万一我不能及时出现救场呢？有我在的时候，你尽管肆意，就算我不在，事后我也会为你出气的。”
“我不是你的什么人，不需要说这样的话。”
他靠近她，把下巴抵在她头顶，轻叹一口气：“你什么时候才会给我一个名份呢？”
她失笑：“我发现你真的是——,我无语了，快做菜吧，我是真的饿了。”
“试着分一点信任给我，好吗？不要时时事事都自己往前冲，给我个机会站在你前面，相信我，我能保护好你的。”
她低头，没有回答，她早已习惯了单打独斗，她也曾希望能有一个人站到前面保护自己，可是得到的都是失望而已，她早已放弃无谓的期盼。
半个多小时后，晚饭做好了，汤是下午的时候阿姨就煲好了的，热一热就行，冷奇骏做了一份烤蔬菜拼盘，一份柠檬烤鸡腿，一份香煎三文鱼，一大份海鲜意面，两个人相对而坐，轻松地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欧羊内心的滋味有些复杂。
与此同时，顾清晨正气急败坏地在给宋海丰打电话，此前她一直在打冷奇骏的手机，可一直没有人接听，分明就是不想接她的电话。
顾清晨不想那么没有形象的，可是打通宋海丰电话的那一刻，她终没有控制住先哭了起来，吓了宋海丰一跳。
宋海丰急问：“清晨，出什么事啦？”
顾清晨哭了好一会才止住，带着鼻音问：“海丰，你见过奇骏的那个助理吗？”
“哪个助理？”宋海丰莫名。
“欧羊，我不信你不知道。”
“哦，我是见过一次，你怎么突然提起她？”
她抽泣着说：“那个女人！奇骏居然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打我，竟然还把我送走，到现在也不接我的电话，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她又忍不住哭了。
宋海丰惊讶：“不会吧？就那个小姑娘？她打你？我怎么听不懂？”
“什么小姑娘！她比我还大！就是她打我，那个叫欧羊的，我今天去耐德了。”
“哦！”宋海丰想了想，才问道：“清晨，是你先打的人吧，欧羊又不认识你，发疯了才会想要打你，你是不是去骏哥公司闹事了？我说你就算了吧，骏哥和那个小助理有没有事我不知道，可你和我骏哥那是肯定已经没事了，我真搞不明白了，你怎么还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去找骏哥？你不会忘记陆一鸣的事了吧，啧啧。”
“宋海丰！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能不能别再提了。”她抓狂。
宋海丰也不是一个多有耐性的人，况且对于这俩人，他稳稳的是站在冷奇骏这一边的，闻言他的声音顿时也冷下来：“怎么就不能提了，不管过去多久，你就是做了对不起骏哥的事，骏哥肚量大当初才放过了你们，就算和你离婚也照样分割了财产给你，没有亏待过你，可你怎么就这么厚的脸皮呢？时间过去再久，这件事也是抹不掉的，你不会不明白吧，既然骏哥和你离了婚，那就不可能再和你复婚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不管，当初我能追到他一次，大不了我再追一次，我不相信他对我是真的没有感情了。”
“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以前你也没这么——算了，你爱瞎折腾就折腾你的去吧，你要真逼得骏哥翻了脸，到时候可不要来找我，我先为骏哥默哀去了，拜拜了大小姐。”宋海丰果断挂了电话。
顾清晨拿着电话气得浑身发抖，在冷奇骏的好朋友中，宋海丰是和她关系最好的，没想到他居然也会这么对她，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不，她不相信，她会把冷奇骏抢回来的，她会的！她抚着自己的脸，白皙的面颊上还留有淡淡的被掌掴的痕迹，她捏紧手机，胸口起伏不定……
宋海丰说，她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是啊，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她学会了打人，学会了歇斯底里，学会了做一个无理取闹的泼妇……她悲从中来，扑在床上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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