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话别
萧凡出了宫，寻了个酒楼，一直耽到掌灯时分才返回林府，直接闯进了林思宇的房中。
思宇见他进来，遣退在一旁伺候的杏儿，垂了眼眸，没有言语，脸上却是波澜不兴的。
他站在她面前，直愣愣地说：“公主醒了，太后让我去看她。”
思宇用极低的声音回应：“她为救你受伤，你看她原是应当的。”
“太后说，让我去了西北，不用再回来了。”
这消息震惊到林思宇，她顾不得继续拈酸吃醋，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萧凡苦笑道：“我要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思宇有些迟疑：“也未必……太后毕竟上了年纪……”
“太后去了，还有左相。”
心里其实也揣度，凭着剑雨山庄的面子，左相未必会把事情做绝，但他愿意狠一狠心肠，用这名目来逼迫林思宇。
果然，思宇脸色变得煞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萧凡第一次在思宇面前掌握了主动，乘胜追击，走到她身边，慢慢蹲下身子，握住她冰冷的手，盯住她失神的眼眸不放。
“这下用不着你赶，我再也回不来了。”
林思宇开始惊慌失措：“别……”
萧凡不肯放过她：“别做什么？”
是啊，别做什么？别走吗？这是他们能左右的吗？别不回来？她又有什么理由叫他回来？终究她不能嫁他，而就算他若肯娶她，又让公主如何自处？
太多坚壁沟壑拦在两人中间，竟不能靠近半分，她有什么立场让他做什么，别做什么？
一时间思绪万千，如乱麻般理不出头，找不到办法，林思宇挣扎着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堵得人几欲昏厥。
然后她听到萧凡蛊惑的声音：“思宇，跟我走吧。”
她不由自主追随他的思路：“去哪里？”
“哪里都好，你还不知道我的本事，我们逃到天涯海角，依旧可以让你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家里……”
“等我们安顿好了，就把你父母接来团聚。”
思宇还保存着最后一丝理智：“逃不掉的，左相不会放过你。”
萧凡似乎早已料到她的顾虑与挣扎，起身将她揽在怀中，继续用有魔力的声音对她耳语：“那你跟我去西北，好不好？”
“怎么去？”
“我先走，你告病，过段日子我在那边安顿好了，你就诈死，换了女装到西北找我。薛家兄弟会一路护着你，不会有事。”
林思宇似乎听进了他的道理，怔怔地转过头来看着他的脸。
萧凡以为自己看到曙光，他按捺住心跳，强迫自己目光坚定，等待她的回答。
就见思宇缓缓地抬起手，抚摸着他的脸庞，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喃喃道：“凡凡啊！”
“嗯？”
“凡凡啊！”
“嗯，怎么？”
林思宇的眼睛闭上，过了很久很久，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再次睁开，轻轻摇头。
“我不能。”
萧凡并没有把这场“战争”看得那么简单，他知道思宇以女儿之身进阶的不易与执着，所以继续耐着性子问：“为什么？”
只要她说出心中的顾虑，他愿意给她一些承诺，坚定她的心意。他也有把握，一旦萧易成事，自己所能给她的，一定比承诺的更多。
然而，林思宇真正的理由却在萧凡的意料之外，她不能说，也不敢说，只是一味摇头，又试图挣脱他的怀抱。
林思宇死活再不肯开口，萧凡有些着急，只能用双臂将她禁锢着，在温柔的诱惑中增加隐隐的威胁：“思宇，我在西北等你。你一日不来，我等你一日，你一世不来，我等你一世。”
思宇此时已经渐渐回复神智，她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答道：“放心，你能回来。”
萧凡咧咧嘴角。
他已经感觉自己要渐渐输掉，但还不愿放弃，于是将她使劲抱在怀中，吻一吻她的香颈，然后将头埋在在她肩窝：“都到这个时候，你还诓我。”
林思宇的声音却变得清晰而坚定：“不诓你，在西北务必珍重，我会接你回来。”
萧凡的言语中有了哀求之意：“思宇！”
林思宇安抚地摸摸他的后背：“给我时间。”
萧凡不得不用上他最后的手段。
他不再与林思宇争辩，突然起身，横抱起她向床上走去。
想过她会挣扎，想过她会拒绝，但他愿意赌一次，大不了这霸王到最后关头将她放开，也可让她心怀愧疚，才好图谋日后。
他没有想到的是，思宇只揽着他脖子，盯着他眼睛，没有挣脱。
离别让两人惶恐，重逢却遥不可期，她知道自己在犯错，却宁愿犯下这错。边关月冷，也许这是能支撑他活下去的力量，她愿意承担这一切。
更何况，凝慧公主的痴情如刺一般扎在她心头，她已经说不清，是想给他安慰，还是想给自己安慰。
萧凡轻轻将思宇放在床上，反手一抬灭掉案上摇曳的烛火，俯下身子亲吻她的脸颊，犹自不能确认似地呢喃：“思宇！”
“嗯。”
“思宇！”
林思却改用一个吻来回答。
她虽年长，这吻却青涩而笨拙，只是将自己的唇试探地轻按在他嘴角，却似毁天灭地的大火，烧掉了萧凡所有的理智。
困兽一般挣扎了这些年的萧凡迅速地回应着她，感觉到她似乎想逃，又用舌尖舔开那并不坚固的防守，加深了两人的羁绊。
深吻中，萧凡腾出一只手，开始慢慢褪去她的衣衫，一边解，一边用粗糙的指腹摩挲渐渐暴露在空气中的雪肌，放松她紧绷的神经。
林思宇在晕眩中变得□□，又在萧凡的引领下，进入从未有过的胜境。
理性已经在这个神奇的世界中轰然倒塌，她只想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修长的手指在他宽阔的臂膀上捏出深痕，□□就冲破咬紧的唇瓣，给了他更强烈的刺激。
当一切重归平静，林思宇紧闭着眼睛，不敢看身边的人。
萧凡一边轻吻，一边将里衣帮她穿好，然后用被子裹住她。
思宇伏在他的胸口，脸还在烧着，就听他轻声道：“思宇，跟我走。”
林思宇狠着心肠摇头，不知黑暗中，他能否看见她的拒绝。
萧凡不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吻一吻她的头发。
事已至此，是他看轻了她的坚持。
思宇用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胸口，叮嘱道：“照顾好自己，别受伤。”
萧凡郑重地点点头，是啊，他还没等到与她白头偕老，怎肯将这条命轻易丢掉。
“你也要保重身体，别让我太过牵挂。”
“若有书信，只管交给申儿，他知道怎么送给我。”
“在宫里教书也好，安稳些，别再强出头，得罪权贵。”
“等我回来。”
这一夜，萧凡宿在林思宇房中，胡妈妈和两个通房却只字未问，只是悄悄帮二人瞒下此事。
薛卯在第二天伺候晚饭时，一直盯着林思宇的脸，然后一个人摸黑出了府。
趁着睿王这夜将萧凡叫去，他亲自在厨房给林思宇煎了一副药，端到书房。
林思宇诧异地看着他手中的药：“我没病。”
“这碗药，是要帮先生除去后患。”
林思宇不知他是如何看破，却也知道薛卯行走江湖，颇有些本事。她红了脸，没说话，也没接碗。
薛卯硬着心肠逼问：“先生想好了，若是继续做林学士，就将这碗药喝掉，大家清净。若是先生不想喝，最好早些另做打算，以免万一。”
林思宇沉默良久，艰难地接过药碗，送到唇边。
薛卯没料到她如此坚决，正要阻拦，就见思宇猛地仰头，将药一气灌下，将碗递还给他。
她的眼变得冰冷，声音也没有一丝温度：“别告诉他。”
薛卯点点头，转身出去，处理厨房的药渣。
萧凡回到府中时，已经不见一丝异样，他还想抱抱思宇，就见她不着痕迹地躲开，脸上却仍微笑着：“睿王这么晚还找你？”
他只好耐着性子回答：“白天他太忙，顾不上我。今儿晚上叫我去，考校了武功，安排了事务。”
“也好，先安排妥当了，走的时候更顺畅些。”
不止这些，睿王还询问剑雨山庄对他的栽培，以及潜伏到林思宇身边的缘故。
萧凡只说自己与林思宇互相救了对方性命，又编造孤苦身世惹他垂怜，两人义结金兰，林思宇对外宣称他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不过是怕他被人小看，惹他难过。
睿王试图让他拉拢林思宇，萧凡却推脱说，林氏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士，又被拘在宫中，不堪重用。何况此人生性单纯而迂腐，倘若言语不慎被他窥破风声，反而坏事。如果睿王日后举事用得着他，大不了自己编个谎话，骗他为义军所用便是。
睿王素来不喜欢林思宇，听了萧凡这头头是道的分析，自然丢下此事不提，心里却对剑雨山庄这个有勇有谋的暗卫更加看重。本来他还想建议左相，卖个人情给太后，随自己将人扣在西北使唤，此时却改了主意，决定再给他一些机会，多观察些日子。
这些暗中关节，萧凡自然不能说给林思宇，只得保持沉默。
思宇却以为他心中委屈难过，不敢软语劝慰，怕再生事端，又不能狠下心肠再推开他。
两个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终究还是萧凡先开口：“睿王后日就要动身，我先去收拾行李。”
林思宇目送他出了房门，独自在书房坐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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