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秋之肃杀 四
弗罗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僵硬如同死人。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稚嫩的小小的脸，清澈的大大的眼，此时却平静冷然的逼视着他，神情肃穆的不像一个孩子。他张开嘴，哆哆嗦嗦的问道：“你、你到底是谁？是谁派你来的？”
纳吉尼不答反问：“这么说你承认波姬的事情跟你脱不了干系！”一句话问到最后已经带上了尖锐的愤然，她厌恶的看着这个浑身发抖、面对自己的诘问只会软弱的连声说不的邋遢男子，怎么都不能接受他就是波姬曾满心欢喜的告知自己的那个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纳吉尼转头看去——
“怎么？他不肯说？正好，我去找了些可爱的朋友来，天气凉了，可真不容易呢……”汤姆看到纳吉尼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冲着她抬了抬手臂——两条黑底花斑的毒蛇缠在他的胳膊上，嘶嘶吐信。汤姆看着被绑在柱子的男人瞬间惊恐瞪大的双眼，露出了兴致勃勃的表情。“你说，是先塞进上衣里呢？还是先放裤裆呢……”
弗罗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小男孩，他脸上的笑容又可爱又灿烂。就像是任何刚刚收到生日礼物的孩子一样，却让他忍不住的脊背发凉，好像已经有‘可爱朋友’爬到了他的身上……
“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弗罗被靠近自己脸颊的湿冷触感吓得哇哇大叫，两眼翻白，就要晕厥，偏偏纳吉尼眼疾手快的一把掐住他的人中——尖锐的痛感刺激得头脑清醒不已，愣是晕不过去……他简直不知道眼前这两位是什么来头，哪里有一点小孩子的样子啊！
弗罗又惊又惧，眼泪鼻涕都流下来了。纳吉尼嫌恶的放开手，把汤姆拉到旁边，“别顾着好玩，把他吓得屁滚尿流有什么意思！”
汤姆摸着毒蛇尖尖的头，声音懒懒的，“是没什么意思，还吵得要死——”他拉长的句尾语气冰凉，弗罗急忙咬着嘴唇忍住惊叫。汤姆看着他识相的动作微微一笑，“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我最烦一个一个问题的问了，有多少你就说多少，要是说完我还有不明白的地方，一个问题……”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就让它在你身上咬两个窟窿……”手指轻轻点到蛇头上，衬着黑色的蛇皮说不出的白皙好看。
纳吉尼目瞪口呆的看着汤姆，这……这谁教他的啊！神态、动作、语气还有内容……简直跟那些个魔教的小妖女有的一比啊！可是——
“为什么一个问题要两个窟窿？”纳吉尼很是好奇。眼角余光撇到缩成一团的花匠也竖了竖耳朵，显然同样不解。
汤姆用看白痴的眼神扫了纳吉尼一眼，“蛇咬一口不就是两个洞吗？难道你让它歪着脑袋只用一边的毒牙？”
纳吉尼：“……”好有、道理……
汤姆又看向花匠，厉声喝道：“还不快说！”
弗罗颤抖着张开嘴，“我、我没有杀波姬……”
纳吉尼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真是笑话！我何曾告诉过你波姬死了！”弗罗一噎、瞬间语结。
“如果你不是凶手，你怎么知道波姬死了！”她双手抓住弗罗的衣领，真是恨不得打他两巴掌！
弗罗看着汤姆也上前了两步，急忙叫到——“你听我说、你们听我说，是真的，是真的……我敢对上帝发誓，我没有杀波姬，杀死她的，另有其人——”
纳吉尼松开手，“是谁？”
谁知道弗罗居然死也不肯说了，“那个人势力很大，我会死的，我会被灭口的——”
“哦？那不如我让它们把你的舌头吃掉，这样你就再也不会说了，也就不会被灭口了……只是这两个朋友牙齿有点小，一口一口的，可能要嚼很久呢……”小男孩说完，嘴里还模仿蛇发出嘶嘶的响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汤姆把蛇放在弗罗嘴边，后者死死抿住嘴，把头偏的几乎要闪了脖子。
“不张嘴？那就把嘴唇也吃掉吧……”
大概是被吓得发了狠，弗罗疯狂的摇着头大叫道：“是来自特鲁西尔阿曼的忒尔辛船长！是他要我把波姬骗出去的……”
纳吉尼和汤姆对视一眼，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名字丈二摸不着头脑，这、这谁啊？
那边的弗罗大概是被吓傻了，还在喃喃的自言自语：“……他是阿曼海岸的大船长，又是酋长国的贵族，有钱有势，最喜欢漂亮的女童，据说他在国内的宫殿里收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女童……”看到两人不耐的表情，弗罗赶紧切入正题，“今年秋季他来到英国……不知怎么知道了波姬的存在，可是水晶宫密室的主人卡文迪许公爵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忒尔辛船长走不通公爵那条路，于是找上了恰好在这段时间为公爵工作的我，要我想办法把波姬骗出来……”
“怎么你怕那个什么异国的贵族，却不怕英国的公爵吗？”汤姆突然饶有兴味问上这么一句。
弗罗脸色变得有些尴尬，“他、他们没有怀疑我……”
汤姆笑了笑，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朵有些枯萎的粉紫色秋海棠，花型硕大，花瓣层层叠叠。“这是刚刚在你这里发现的，一个花盆只一朵，倒是金贵的很，应该是某种海棠的变种吧，这种天气还能开花……”
纳吉尼疑惑的看着突然委顿在地脸色发灰的花匠，又看了汤姆手中的海棠，脑中灵光一现，脸上嘲讽一笑，“你倒是想得周到！提前半个月辞工，之后发生的事就跟你没关系了。况且还有时时在旁监视的女仆证明你并无任何异常，除了那一盆花！对于一个手艺不错的花匠来说，知道一朵花的开花时间、不、控制一朵花的开花时间根本就不是难事，你只需要把字条或是别的什么藏在花苞里，到了时间波姬自然就会看到。最无耻的是，你知道波姬小孩子心性，对于真心喜欢的东西总是不假人手，所以也不怕别人发现。而且依你的胆小怕事，大概还会写上‘阅后即焚’之类的话，所以一点证据也没有了。花匠先生，你的聪明才智为什么不用来想办法挽救一个可怜的女孩子，却反而用来助纣为虐！”
汤姆没有纳吉尼这么激烈的情绪反应，只是似笑非笑看了弗罗一眼，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我倒是很好奇……卡文迪许公爵精心收藏了这么久的宝贝，怎么就被一个恰逢其时的外国佬知道了……”
弗罗低下头，竟不敢与这个小男孩对视——难道他连那件事都猜到了？不、不会的！就连自己都没有想到去酒馆跟人喝酒吹牛会招来这么大的麻烦，谁能想到呢？谁能想到专门帮自己的主人到那些下九流的地方打探艳事秘闻的巴克那时候刚好也在呢……
纳吉尼当然不会猜到此时弗罗心里所想，否则她非气得把他撕了不可！要不是他虚荣心作祟跟人吹嘘得到了一个‘极品尤物’的青睐，波姬也不会被那个什么忒尔辛盯上！此时她只是瞪了汤姆一眼，仿佛责怪他这种不合时宜的好奇心，“这些所谓上流社会的人最下流不过，每到一个地方必定寻芳猎艳。你一个小孩子，少关心这些腌臜事！”
汤姆瞟了一眼如今已经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的纳吉尼，撇了撇嘴，也懒得点破，“现在话问清楚了，怎么样？是把人喂蛇呢，还是就这么绑着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纳吉尼捏了捏汤姆的脸，“小孩子不要整天想着用这些血腥暴力的手段，有事要找警察叔叔知道吗？”
汤姆拍开她的手，揶揄的一笑，“怎么你还想报警？”
纳吉尼白了他一眼，“我又不傻！没原告没尸体没证据，报什么警！”她看了一眼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弗罗，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冷，“有些事情，毕竟不能放在明面上解决……”
汤姆挑了挑眉，然后听到纳吉尼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汤姆，想办法把这一切让告知卡文迪许公爵。”
“不——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我是被逼的，我不是有意的！你们告诉了公爵，我这种没权没势的平头百姓就只有一死，公爵的势力那么大，就算逃了也会被抓住，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我不想死啊，你看看我，我只不过是个无可奈何的小人物啊，真正要害人的是那些大人物啊，我是被逼的呀……”弗罗一听到纳吉尼的话，又哭求起来，要不是被绑着，只怕就要跪在地上磕头了。
纳吉尼看着这个男人的孬样，心里厌恶愤怒到了极处，“你不想死，波姬就该死吗？你是被逼的？你是个大活人！要是你真的不想害人，真的毫无办法吗！就因为你如此惜命，别人的命就不值钱吗？”她走上前逼视着弗罗盛满恐惧恐的双眼，“让我来告诉你，心中有恶念的人不一定作恶，从不生恶念的人也不一定无辜。既然你当初没有勇气反抗忒尔辛的恶行，那就要有迟早会遭报应的觉悟！”
大概是知道不管怎么求饶都不会改变眼前这两个奇怪小孩的决定了，连日来的压力再加上今天的一场折腾，弗罗终于崩溃了，他的双眼因为绝望和疯狂而满布红丝，看起来狰狞可怖，突然猛地张开嘴向纳吉尼咬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旁边的汤姆一把扯回纳吉尼，另一只手顺势一挥、把一只蛇丢进了弗罗的嘴巴——现在倒是血盆对大口，看看谁能咬死谁！
没想到人一发狠真是潜力无限，弗罗居然真的硬生生把蛇头咬了下来，呸的一口腥臭的脓血吐出来，哈哈大笑，状若疯狂。“要是我不干忒尔辛就会找人杀了我，她不过是个婊·子！给人玩一次又怎么了！她口口声声说喜欢我，难道不应该为了我牺牲一把……”
话还没说完，纳吉尼突然一把推开拉住自己的汤姆，捡起地上花盆就砸了上去——
砰——花盆和弗罗的脑袋一同开了花，红艳艳的纤细藤蔓顺着脸颊一侧蔓延下来，艳丽得让人心惊。
房间里没了求饶和詈骂，一时静极。更显得纳吉尼急促的呼吸异常清晰，她跌坐在地上，一手捂着心脏的位置，低着头喘息不已，十分难受的模样。
“纳吉尼？”汤姆蹲下身子，竟发现纳吉尼脸色苍白，在这么短短的几秒钟内，额头上就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皱着眉头抓住她的肩膀，更加意外的发现她身上竟烫得惊人！“纳吉尼！你到怎么了？”
纳吉尼像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呼吸了半天，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她摇摇头，指了指那边头破血流软趴趴瘫在地上的弗罗，“看看他死了没有。”汤姆走上前摸了摸花匠的颈动脉，走回纳吉尼旁边，“下手太轻，没砸死。”
纳吉尼扯了下嘴角算作回答，脸色仍旧不太好。汤姆口气十分不悦的讽刺道，“你是被吓成了这样吗？”
纳吉尼这才看向他，捂着胸口十分严肃的说，“不，是被气的。”
汤姆：“……”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才听到弗罗那个混蛋满嘴喷粪，她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气得她几乎想就此结果了这个烂人。这种暴怒的情绪就像一把火，从内烧到外，当她反应过来自己爆了弗罗的头之后，又仿佛真的感受到身体里有一把火，压抑的、疯狂的、带着毁灭一切的暴烈……她终于记起来那是曾经出现在她梦里的火，但在梦里它不会像现在这般让她难受，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窒息的感觉渐渐消失，就像火焰慢慢熄灭，一切归于平静……
看着纳吉尼坐在地上呆愣的看着弗罗的方向，半天不再说话。汤姆犹豫了一会儿，有些不太自在的把手放在她头上，“我的腰可以再借你抱一次。”
纳吉尼反应过来差点就笑了，没好气的说，“上次已经哭够了！”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走过去给弗罗松绑。“再说为这种人有什么好哭的，简直死不足惜。”
“那还给他松绑？”
“他是该死，但不该由我们动手。这样龌龊的人，老天爷都会收拾的！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也许、再求个公道。
纳吉尼走到汤姆跟前帮他整理一下衣服，然后抬头看着被天井圈禁起来的一小片天空，微微出神。“走吧，接下来的事，该那个传说中的公爵出点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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