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谁的可乐?

　　舷窗外是连绵不断翻滚扩散的云海，好像从棉花糖机飞出的糖云，舞动纠缠着。李真目光越过云幔，然后涣散开来，没有焦距，思维也随之赖在柔软的云丛中不愿意多想一刻。本来就是长相漂亮的男孩，这一刻的呆萌表情简直是针对一众空乘姐姐们的大杀器，招惹的爱心泛滥的空姐们接二连三的过来嘘寒问暖。

　　李真尽量用最自然温和的表情“谢绝”了空姐们的“搭讪”，微微偏过头，又陷入了沉思。，尽管已经准备了大半年时间，但要面对的问题仍然很多。通过视频资料了解的有关那个国家的信息终究只是书面和屏幕上生硬的描述，它与旧金山的差异可不只体现在地图上小小蓝色太平洋的地理隔断上，由历史积累下来的社会文化差异又怎么可能用固定的标尺来衡量清楚。

　　虽然医生申请的和延世大学医学交流项目已经下来了，但李真还是没有让医生一起跟过来。从今天开始的新生活，李真想要自己体验清楚，伯纳德也能感觉到男孩的心思，并没有执意要陪李真。到了韩国进入sm后如何融入“练习生”这个群体？既然最终的目的是想要站上舞台，那自己对于公司的价值要如何表现？即将到来的问题，让李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思考。人和事掺杂在一起显得尤为复杂，提前的准备是一方面，但男孩心里有概念却没有体会，总觉得抓不住重点，所以才纠结不定。缠绕成一团的思绪纠缠在眉间，皱成一团，李真伸手揉了揉眉心，那一副烦恼忧郁的样子让旁边空乘姐姐的爱心指数又上涨了不少。

　　想了半天，还是理不清头绪，不止一次的想要预演一下即将面对的情况，却发现还是没法推断清楚，李真果断放弃，即便对未来规划的再好，但谁能保证不会出现任何的变数？未来的事情就交给未来的自己好了。红色的霞光已然悄悄的镀上了云梢，机翼，男孩看了眼窗外，带着强行压下的纷乱思绪，闭上眼慢慢睡去。

　　旅途终究是有终点的。

　　金浦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前来送别或者迎接的人群拥抱絮语，各种表情流露，各种语言嘈杂在一起，熙熙攘攘，形成了一道奇特的风景。

　　其实，仔细想想很是奇妙，在这个有限的地方，你却能见到人们被无限放大的不同情感表达，就算同一样的肢体动作——拥抱，却能传达出多样的意思，前方送别女友的男人紧紧的抱着女人，从衣服腰部肘部袖口的褶皱能看出抱得很用力，虽然听不到说什么，但能明显感觉到男人的不舍；而身后应该是送孩子出国的父母吧，温厚的胸怀，力道适中的将仍然有一丝稚嫩的身体揽入怀中，想要继续为孩子遮风避雨又强忍着放开的无奈欣慰。同样的拥抱却因为意念的不同有着不一样的寄托。李真为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失笑起来，一下子牵动脖颈，不由咧嘴抽了口凉气“啧，落枕了”。

　　扫视了前方一圈接机的人群，没有发现sm来接机的工作人员，不会又是影视剧中用烂的“路上堵车”的梗吧，李真正暗自吐槽着，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sm方面给他的接机工作人员电话。“不会吧~”男孩不相信会这么巧，接通电话。

　　“不好意思啊，李真xi，路上堵车~”后面他说了些什么李真并没听到，男孩强忍着快憋不住的笑意“呐，阿拉扫，没关系。”结束了通话。安静了两秒钟，结果还是没绷住，在人群奇怪疑惑的目光中，他笑的弯下了腰，大口大口喘着气面红耳赤。

　　几分钟后，笑的口干舌燥的李真边伸手揉着脖子边向饮料贩售机走去，脸上兀自带着一丝潮红。对着投币口投入硬币，选了罐蓝莓味可乐，“哐当”可乐滚落在取物口，发出清脆的声响。可没等李真弯腰伸手去拿，一只小手就那样自然而然光明正大的从李真眼前拿走了他付钱买的饮料，就那样拿走了他付钱买的饮料，拿走了他的饮料，拿走饮料……

　　李真深吸了两口气，压抑住心中腾起的诧异和愤怒，转身用灼灼目光盯着旁边的这个肇事者，希望能让对方能主动承认错误。艾西，什么情况，她~她~她居然拉开了拉扣，径直喝了一口，不是一口，而是一口接一口！李真的太阳穴一阵胀痛，他揉了揉眼睛，确认没看错。没错就是她，身为一个少女，一个长腿直发的少女，那不是重点！居然厚着脸皮不经主人同意，喝别人花钱买的饮料。

　　李真又做了两个深呼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在飞机上思考了好几个小时，崔秀英还是没有理清思绪。短短的飞行路程中，纷乱的情绪根本抑制不住的在心房里滋长蔓延，即便临行前已经跟那位来自北海道的高桥姐好好倾诉了一番，但实际上作为组合失败解散的两个人也分不清谁比谁更难过吧。

　　想到了前些日子公司策划老师当着两个人的面透露的消息后，高桥姐和她都说不出话，虽然没有明确说组合解散什么的，但现实的迹象却在一步一步的证明着某个不好的推论。不知道从哪个时间节点开始，已经很少有行程了，那一天两人闷在宿舍里没人说话，其实崔秀英知道的，高桥姐没有睡，只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混混沌沌的睡着再到被饿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温柔的姐姐做了一桌料理，端坐在狭小客厅摆开的餐桌前笑着对秀英说“因为平时行程忙，没有好好照顾秀英，今天就当做补偿好了。”

　　崔秀英紧紧盯着高桥的眼睛看，少女却总是悄悄不着痕迹的避开她的视线，听着高桥姐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一年来两个人生活的点滴，秀英的眼泪就不知不觉从眼眶滑落。直到实在压抑不住了，她冲着少女喝问“就这么放弃了？就这么放弃了？怎么能这么放弃？呜呜——”当被搂在高桥怀中的时候，失去力气的她仍然在不甘心的呢喃着。

　　“那能怎么样呢，组合实际的情况什么样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本来当初父母就不是很同意我参加那个比赛。前天妈妈打电话跟我长谈了一次。我也算是为了梦想努力过一回了，其实，也挺好的，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了吧。”崔秀英分明看到说这句话的时候，对面女孩眼中的眸光由亮变暗，像一个漩涡将灯光也吞噬进去，那一刻面对破碎的梦想巨大的无奈悲伤刻画在年轻脸庞上的表情就一直定格在崔秀英的心中。

　　是啊，我应该也算是为梦想努力过一回了吧，要放弃吗？曾经在韩日参加筛选的众多年轻女孩中胜出，即便是如同同公司李妍熙一般实力外貌出众的女孩们都没有成功赢得比赛，却是自己站在了比赛的领奖舞台上，当时真的觉得生活将最美的梦境给了自己，但随后慢慢的，冰冷的现实也让女孩明白了，确实只是一个很美的梦，终究——也是要醒来的。一年多以来，参加了各种节目，也灌制了三张ep，甚至自己在公司运作下不但拍摄了祥伝社《melon》5月号的时尚内页，还成为了chubbygang杂志专属模特，但这一切都掩盖不了她们作为一个歌唱组合，是失败的。

　　飞机停在跑道上，崔秀英脑海中仍然回响着那句话“要放弃吗？”简单的四个字，却重逾千斤，背负在女孩心上，让她喘不过气。知道要做好决定，但选择却是如此的困难，这不是午饭时间“我该吃炸酱面还是汉堡呢？”这样生活趣味十足的小调侃。

　　那是继续为登上舞台的梦想竭尽全力还是乖乖回家像个普通孩子一样继续自己原本该有的生活？回去，不管是去sm还是其他的经济公司，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各种针对自己这个“失败者”的目光，练习生的圈子其实比普通孩子们更现实，对于“失败者”没有同情的必要，漠视都已经是最奢侈的“善意”了。但自己又是真的很喜欢那片被灯光照耀的地方，渴望在那里展示自己，如今想到临行前发誓要把某人的梦想也一起背负，这种念头强烈到只是想想“放弃”这两个字就心脏揪紧。

　　从通道出来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好几次崔秀英差点被手中的行李箱拖倒，左手使劲儿攥了攥拳，然后轻轻拍了拍脸颊，小声嘀咕告诉自己，再拖延下去也没有用，爸爸和家人必然会问起，迟早要面对这个问题，我必须做——一阵响亮的手机铃声，吓得女孩差点扔掉手中拎着的行李箱拉杆。拿起来一看，是崔爸爸的电话……深吸了两口气，强调自己要镇定，崔秀英手指微抖接通电话，当听到因为堵车的原因崔爸爸可能会晚一点过来的时候，崔秀英刚刚填满勇气义无反顾的小心脏瞬间被戳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瘪下去。

　　女孩无奈耸拉下眉毛，咬着嘴唇，一边暗暗鄙视自己的没出息一边向着自动饮料贩售机走去。站定在贩售机前，定定看着里面各异的饮料饮品，女孩渐渐出神，那些瓶瓶罐罐一个个幻化成了不同场景中的自己，在舞台灯光下唱歌跳舞的崔秀英，摄影棚中拍摄杂志封面的崔秀英，赶行程和高桥姐姐抢洗手间洗漱的崔秀英，一幕幕的情景，栩栩如生。

　　而贩售机顶部不知什么时候浮现了一个小丑的脸，他咧着红色的嘴唇咯咯怪笑着“选择放弃吧，崔秀英，不要管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了，现实生活多好啊，正常去上学交朋友休息，不用去疲累的练习，不用挨那些很凶的室长骂，不用承受家人朋友那些异样的眼光。”飘渺的声音恍恍惚惚，崔秀英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确实有这样怪异的事情在发生。眼前贩售机上那个“确定”的按钮周围布满尖利的荆棘，放佛预示着继续承继梦想所要付出的代价。

　　崔秀英心底也开始有点冒火，皱了皱眉头，咬紧牙关，一闭眼“谁怕谁啊，我崔秀英可不是好欺负的！”迷迷糊糊中就做了决定，不知道按上没按上，只听到“哐当”一声，貌似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出物口。

　　小丑，迷幻的声音，荆棘都消失了，刚刚的一切好像只不过是个幻想的场景，女孩撇撇嘴，明白过来刚刚可能是自己臆想到的幻觉，弯腰拿起饮料。不过，旁边这人是谁啊，这么盯着一个花季少女目不转睛的看，不觉得太过失礼嘛？崔秀英拉开饮料拉扣，假装淡定喝了一口，眼角余光中旁边的少年目光灼热，热气逼人。怎么突然感觉又有点热，女孩定了定神，一口接一口的喝了起来。

　　“啪”突兀的声音紧接着的是少年手掌落在肩膀上的温热，崔秀英被惊吓得呛到“咳咳”咳个不停。

　　李真是真没想过要吓女孩，看到眼前少女咳得喘不上气，脸蛋一片晕红的情景。也无奈到只能手足无措的连声问着“你没事吧”“不要紧吧”。

　　女孩慢慢顺过气，没有理会李真递上纸巾的手，而是低头用力翻开挎包，抽出纸巾，擦拭干净，抬头圆睁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韩国人，外国人？”男孩不知道她这么问什么意思，蒙蒙的摇了摇头又紧跟着点了点头。

　　女孩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才强压下怒意抬眼盯着李真“那么，我要给你这个外国友人一点忠告，首先，一直盯着一个女孩看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然后，不要以为自己长得好就可以很随便的搭女孩肩膀来搭讪什么的！这是很讨人厌的轻浮行为。”边说女孩的脸上又浮上了一层气愤的红晕。

　　“那个，不是……”李真也被气笑了，无力的摆手想要解释。“不用解释，我只是好心向你提个醒而已，都是陌生人而已，不想道歉就不用解释了。”女孩打断李真的话，眉头微微皱了皱，转身想要离开。

　　李真也有点小生气，紧走几步，拦在女孩正面，看着她身体微微后倾一脸戒惧，没好气的指着掉在地上的可乐罐说道“这罐可乐是我掏钱买的，结果被你抢先拿起来喝掉了，所以说——”男孩没再往下说，但该陈述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一瞬间，两人周围的空间真空一样，任何声音都消失，异样的安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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