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歌之彼方,心之此方 三

　　李真是故意的。他不知道促成这场测试公开化的谣言是谁散布出来的，但联系刚刚“空降”“关门弟子”等只言片语不难猜出，这矛头的最终指向可能就是坐在评委席中的那个笑容可掬的老狐狸。

　　既然有人觉得自己只是个海外飘来孤立无援什么都不懂的追梦小孩，那——自己就继续表现的更冲动幼稚一点好了，比如刚刚那个本不适合出现在这个场合的“道歉函”，毕竟越情绪化才越好被猜测掌控，多释放给某些人错觉也好，省的处在黑暗角落中的他们总是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大人物的斗争，就让大人物们去碰个头破血流好了。李真有些恶趣味的小小诅咒着。至于自己嘛，能做感兴趣的事情就好，比如——现在的这首歌？男孩紧了紧手中的麦克风，轻轻开了口。

　　没有吉他，没有鼓，没有键盘，少年用单纯的清嗓吟唱开始了整首歌，余勇镇有点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发声技巧的混合应用还是男孩本来的嗓音天赋就是这样出色，高段咽声的空灵高亢中好像运用了硬核和后核的气息冲击感做依托，让声音不同于原曲的轻薄，更添加了一股厚实质感，一下子让整首歌的意味都变的很不一样。

　　长达四十秒的前奏，男孩只用了简单的“呜”和“啦”两个音节，就将它们组合成一股风，飘过他身后仍然稍显嘈杂的人群，飘过了神色已经全部瞬间严肃起来的评委席，裹挟着他们的思绪飞舞飘落在空旷辽阔的草原，看星辰满天，光芒清晰耀眼。单纯靠人声营造出的旋律立体而层次感十足，只是短短的时间就已经构筑出美感的画面，让周围的听众沉浸其中。

　　“Ohmylifeischangingeveryday.ineverypossibleway.”李真微微闭着眼，好似梦呓一般，那些已经被封存在加大圣地亚哥医学研究所中的病历档案化作一幕幕记忆的影像闪进着，奇妙应和着歌词，而这感受从男孩的声音神态肢体甚至每一个毛孔透散出来，让空气都带上了一股迷离的味道。

　　郑秀妍呆呆的注视着那道背影，脑海里却看到了无数个自己，疲累赖床找出一百条理由搪塞推脱不想去公司的自己，强行拖着疲惫的身体起床去赶每天早上熟悉的那班地铁的自己，粗略熟悉动作而没有倾注力量去练习舞蹈偷懒的自己，仔细对着落地镜检视动作纰漏并挥洒汗水的自己。女孩像置身在布满镜子的镜室，每一个镜中的“郑秀妍”都转过头，带着这样那样莫名的微笑冲她唱着“Andthoughmydreams.it‘sneverquiteasitseems.Neverquiteasitseems.”这是我的梦，还是梦的我，女孩禁不住在心底这样问道。

　　评委席中的女人瞥了瞥身边的男人，不由暗暗叹口气，当他眼睛开始眯起并发光的时候，就证明男人确实已经对某个人或事物非常感兴趣了。虽说璞玉被名匠琢磨成好的器物是值得自豪的一件事，但当上好的玉材放在眼前唾手可得时，谁不会眼红心动。

　　女人只能苦笑摇摇头，继续揣摩男孩的歌声。余勇镇不在乎李真这首翻唱中采用的发音技巧和嗓音，他更在乎的是男孩对于整首歌的细节处的改编，比如在高频段的咽音发声中加入核嗓的胸压气冲，拟造出声音的层次感，在前奏中将慢拍拖声穿插在高音段之间，渲染迷离的气氛。

　　这让男人有点见猎心喜，歌曲还没完，他已经做了某个决定。而李秀满也注意到这个多年老搭档的神情，清楚明白他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态，李秀满又用余光瞥了瞥崔敏哲，相对年轻的脸上毫无表情，男人嘴角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一闪即逝，继续看向场地中间那个此刻略显炙热的存在。

　　那气势和光芒已经让男孩身后原本带着不屑态度等着挑刺的年轻人们彻底安静了下来，男人摸了摸下巴，嗯，这样也好，最近整个练习生群体确实有些浮躁，让他们能清醒清醒甚或更有压力和动力最好不过。

　　就在已经沉浸在歌声编制梦境的少女不远处，一个长相如花的男孩搂着身边略略颤抖眼睛细长的少年，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着“钟云，别那么在意，我相信你的歌声比他更有魅力。”身边的男孩用右手按住左臂，清晰的感觉到传来的颤动，忍不住话语里的兴奋激动“希澈哥，我不是害怕担心，而是激动啊，又有这样厉害的家伙进来，我很想找机会和他好好比一场。”金希澈秀美的脸上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笑容，只是眼睛里却隐着浓浓的担忧。

　　原本平时很是安静内向的男孩，这个时候用这样的语气说着话，也只可能是在掩饰心底的胆怯和不安吧。环顾下四周原本嘲讽、淡然、不屑的面孔都随着歌声变得专注甚至投入，而这一切都来源于场地中间的那个名叫李真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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