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03男生宿舍的日常 一

　　四层的楼层再加上地下的练习室，虽然小但空间利用的却很充分，这点李真忍不住要赞叹一声。顺着三楼的走廊向楼梯口走去的时候，崔敏哲稍显热情的介绍和男孩对每间练习室布局结构的仔细观察让他得出了这个结论。

　　已经有夕阳暖烘烘的光扑在脸上，男孩侧头看着这个来时雨雾重重，现在又展露娇媚一面的城市，有点恍惚感。橘红色的光浸满他的眼波，温暖的颜色连同心情也晕染开来，这个时候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少女倚在窗边轻声唱着的情景，也不知道她看没看到自己发给她的那封“道歉函”。不过——只要她是sm的练习生，总归还是能见到的吧，男孩轻笑了声很是享受这片刻的安宁心态。略略停顿愣神后有点不舍的跟着男人离开了。

　　二楼一个打开的窗口边，郑秀妍靠在墙边装作惬意的吹着晚风，其实心里更多的是从“危险”练习室逃出来的庆幸。刚才男孩的那场公开“道歉函”经过年轻好事者们的传播，版本已经越来越离谱，什么“纯情富家子为了心仪的女孩加入sm做练习生”这类不着边的说法甚嚣尘上，男孩的背景也从“纯情男生”“富家子”“世家财阀二代”一变再变。

　　最麻烦的是大家居然悄悄开始了寻找“水晶鞋主人”的游戏，连讲台上的形体课老师也一脸无奈的苦笑，只能宣布临时中断课程，休息五分钟。随后，女孩便也逃也似的从练习室快步出来，到窗边吹吹风，冷却下已经渐渐发起烫的耳根。前边靠近楼梯口的通道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嘈杂的声音又开始了，郑秀妍隐约听到了那个刚刚才在教室里传开的名字，有些仓皇又有些下意识的转头快步走进了练习室。

　　随着男人来到二楼，这层的练习室更集中，很多B类课程都是在二楼的课室进行，把这里说成是sm练习生的精华所在也不为过。稚嫩年轻的面孔已经有了或帅气或漂亮的雏形，此时也都带着各异的神色，一边向着崔敏哲行着礼，一边在身后悄声议论着男孩。李真自动过滤着身后和面前不时传进耳朵内各种版本的非议声，保持着微笑不断一一点头回礼。呼出口气一抬头就看见稀疏人群中好像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消失不见，男孩愣了愣，摇摇头也没有在意。

　　经过崔敏哲的讲述，以前搜索查阅过的泛泛资料也让李真对sm的练习生制度有了更深的印象。大概就和以前玩过的很多日式rpg一样？C班是年轻的勇者们适应名为《练习生出道生存大冒险》这款游戏基本操作，熟悉游戏规则的场所，而B班则应该是明白这场游戏枯燥艰难之处，筛选出继续耐着性子挑战魔物的所谓“精英”们的所在，至于更高的A班，已经是被认定有能力攻略最后的大魔王，即将通关的顶峰处吧？

　　不同于C班新进嫩苗初入公司的新鲜好奇，干劲满满，B班的练习生更多已经明白了这场残酷到不像游戏的游戏所框定的规则，看多了被现实或者自己的耐心折磨淘汰而认输的面孔，离去时或黯然或解脱或眼角挂着泪水的表情，已经，习惯了。心志坚毅，强迫自己只盯着目标努力迈步向前的人，只是迷茫退出后的生活何去何从，继续浑浑噩噩坚持的人，这样纷繁复杂的各类人群汇聚成了B班——sm公司最庞大的练习生群体阶层。

　　他们面临的心理生活状况也是大部分韩国娱乐经纪公司练习生的现状。而进阶的途径很简单，靠实力说话，月考和年末的考核是最重要的指标。进阶成功后也不是说可以高枕无忧，长期表现不好或者不稳定的练习生也有可能被打回原来的所在。末位淘汰制吗？李真撇撇嘴，人类啊，一边喊着博爱仁慈，一边又在对这种延续许久的残酷制度乐此不疲，还真是讽刺呢。

　　用了一个小时时间熟悉了各个楼层的功能后，李真便跟着崔敏哲来到了离sm那栋小黄楼不远的一个小区，公司的宿舍就在这里。说是宿舍，其实也不过是公司租用的各个楼层不同型号的住房而已，但胜在周边环境干净，交通便利，出了小区左手不到100米就有一个公交站，附近还有一个中型超市，于生活来说，确实比较方便。

　　崔敏哲低头看看表，又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灼红的天际已经开始蒙上灰色的纱幔，看来几个男孩又会练习到很晚。

　　“李真xi，看这情况，那几个孩子又会练习到很晚，今天是没办法介绍你们认识了，我会找人告诉他们你搬进宿舍的。给你安排的那个房间目前只有你一个人住，没有问题吧？”

　　“呐，没有问题，其实您可以直接叫我李真的。”男孩觉得自己有必要释放一定的善意，在还算陌生的环境中，没必要无谓的向别人亮出爪牙，除了显示出心虚也没有别的作用了。

　　男人眼神明显顿了顿，似是没想到少年会这样主动的拉近关系，随后便也应了声，做好嘱咐，转身出门下了楼。

　　当房间只剩下自己的时候，李真才感觉到疲惫止不住的袭来，直直躺倒在床上，晚霞不小心倾倒出的颜料将床铺男孩的面庞都染成了一片橘红，临近夜的光居然仍然有些刺眼，男孩忍不住闭上眼：硬币，迷茫女孩，窗台混着潮湿气息的歌声，身影模糊的女孩，练习室，观众这些元素混杂在记忆里轻轻拂过男孩的脑海，那歌声笑声，渐渐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已经是很晚的时刻了，隐约透过云层间隙照进房间的月光，将墙壁挂钟上的模糊黑雾驱散了，十一点一刻。楼道里渐渐有说话声响起，由大到小。随着钥匙插进锁孔的转动声，门被略显粗暴的打开了，而刚刚被隔在门外的声音也一股脑涌了进来

　　“庚哥，下午的那个公开测评你是没有看到，那孩子实力确实很赞，尤其是舞蹈，有机会真想和他比一场啊。”“什么孩子孩子的，说不定人家比你大，只是你长得比较老颜而已？”“呃，希澈，能不能别再用这个梗了，我这种长相现在是这样，30岁之后还是这样，保质期更长好不好。”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走进了房间关上门，最后也不知道谁按下了开关，“啪”的一声后，骤然亮起的灯光让嘈杂的声音静了静，随后男孩们也打闹着相继走进客厅。消瘦的男孩应该就是引起话题最活跃的那个，此时被他搂住肩膀脸型轮廓深邃，很是帅气的腼腆男孩应该就是“庚”了。

　　金希澈有点好笑的看了下闹腾着的男孩边嘴里嘟囔着“累死了累死了，腿都要断了”边将身体摔到沙发上。稍稍落后几个身位，装作不经意的用只有他和身边漂亮男孩能听见的声音问“在中，最近你们——都很累？不是已经有计划了嘛，出道前的定妆，专辑封面拍摄都有条理的进行着，按理说出道前的这段时间日程不会太紧，你和允浩他们最近也要注意休息调整，不然出道后的行程会让你们吃不消。”

　　面色稍有点冷的男孩露出些许温暖的笑容，只是安静的摇摇头，正要开口说什么，旁边口渴去冰箱取出纯净水放在茶几上招呼大家喝的腼腆男孩也露出担忧神色，用腔调怪异的韩语磕磕巴巴的说“在中，你们要休息，注意。”

　　“啧啧，不要在我们身心疲惫的时候秀恩爱啊。”赫宰转身四肢摊开在沙发上调侃道。本来木着脸喝水的帅气男孩憋着笑小心的把嘴里的水咽下去，稍稍弯腰抓起了一个抱枕扔过去“呀，差点被你呛到”说完放下水杯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在霸占了整张沙发的男孩屁股上，挂着明亮的笑容抱怨道“你屁股怎么这么硬，挺硌人的。”身下的男孩一阵呜哩哇啦的喊叫“允浩，腰腰腰，要断了，嘶——”“我比你大两个月，叫哥，叫声哥我就起来。”少年使劲拍着沙发求饶“哥哥哥——”

　　而庚虽然明显有点没听懂大家说的什么，仍然被两个男孩的表现逗得忍俊不禁，金在中和金希澈也对视了眼，略过刚才的话题，轻笑着。客厅的气氛为之一暖。

　　趴着的男孩只是翻个了身，侧躺在沙发上把座位前边让出来，允浩白了他一眼顺势坐下，后仰靠在沙发背上，轻轻吁出一口气。赫宰像是终于所有精力用尽了，目光望着桌上的果盘发着呆，半晌呐呐开口“不过，允浩在中和泳德政模哥他们也跟我们一起住不了多少时间了吧，毕竟出道前会搬到独立的宿舍——”

　　“赫宰，别说了。”金希澈喝止到，同时有点担心的看向身边的在中。少年只是苦笑了下，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有意思嘛你这样。”允浩的声音有些消沉。

　　“大家，这样，别。不好。泳德哥和政模说过，吵架，不能的。”庚面对这样的气氛有些不知所措，急忙用半生不熟的韩语劝解着，带着焦急的目光看看沙发上的允浩赫宰，又看向了餐桌边的希澈和在中。最后只能求助的望向希澈。

　　总有人说，男人跟女人的逻辑思维并不一样，男人更理性，对于一些事情更大度或者说不愿意去斤斤计较，但历史过往无数的事实告诉我们，男人不是不争，只是看争夺的东西是不是值得去争。练习生的圈子消息是很灵通的，尽管公司没有正式通知，但他们还是得知泳德哥和政模，允浩和在中分别被选进不同的组合企划案。是啊，同样都是继hot之后公司的二代练习生们，同样都是很早进社练习，大家的水平知根知底，为什么他能被企划组选中出道，我就得继续没日没夜苦撑着埋头练习。

　　金希澈有些头疼的闭上眼，说自己不嫉妒，没有私下对比自己和允浩他们，没有暗自想“我比他强，为什么选的不是我”这是不可能的。但那又能怎样呢，抱怨，自哀自怜，对曾经的好伙伴好朋友甚至未来可能成为的好同事横眉怒目，不苟颜色，就能让企划组重新定案了？并不是这样的道理好吗，这样想除了于事无补，只能伤害一路扶持过来的朋友，也伤害自己，更是对曾经珍惜过的友情的玷污。即便自己能想通，也会在心理有小小的隔阂，更不用说没想通的人了，跟赫宰一样想法的不乏允浩在中他们以前关系很好现在却形同陌路的“朋友”。

　　少年眼神四处扫了下，允浩苦恼的皱着眉，在中紧抿着嘴角，韩庚想要劝解大家却张嘴磕磕巴巴最后只能急迫看向自己求助的焦躁眼神都加剧着空气中碰撞溅射的火星，这场面也容不得金希澈再想下去，他正要开口，“啪”的开关响声打断了少年想要缓和气氛的话语，也将屋内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那间一直没人住的房间灯亮了，然后逐渐亮起来的光线中，一个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面孔带着一脸睡梦中被惊醒后困倦的呆萌笑容冲着所有人打着招呼“大家好，我叫李真，是公司新进的练习生，很高兴认识大家。以后也麻烦大家多关照了。”

　　其实刚刚沙发上赫宰和允浩打闹时，男孩便醒了过来，原本打算就这样等到明天在再一一打招呼的，但随后的争吵也让少年有些无奈的走出了房间，在亲近的朋友闹别扭吵架时，你默不作声的躲在旁边，不管听没听到些什么，当被对方知晓后，只会招来别人的厌恶，虽然走出去是很尴尬的化解方法，但这个时候，李真也没有其他选择。他可不想一来就招惹一帮“前辈们”。

　　房间里的安静还在持续，但显然男孩突然的出现，将刚刚有点让人窒息的沉静戳破了开来。

　　金希澈悄悄松了口气，看着这熟悉的面孔有点五味陈杂。练习室前初次见到男孩的时候，对方的相貌连自己也觉得很惊艳，而后公开测评的那一曲《dreams》也技惊四座，就连只是即兴编舞的女生舞蹈也让赫宰这个舞痴赞赏不已。当时也不过在脑海里淡淡的回应：喔，又有厉害的家伙要进来了，而现在，他站在自己面前鞠躬行礼时，这种近距离见面的实感以及对刚刚少年恰到好处“解围”的些许感激，让金希澈的心有点平静不下来。

　　赫宰可能也觉得刚刚的言词有些过分，急忙转移话题恢复着气氛“是你啊，李真是吧，我看过你跳舞，什么时候比一场吧。”听着男孩隐隐示弱的语气，允浩有些好笑又好气的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好好叫别人的名字啊，真是的。”说着也站起身，正式的回礼“你好，李真xi，我叫郑允浩。很高兴见到你。”

　　听到赫宰“小声”的嘀咕抱怨“你自己问问那孩子，他是不是89年，这里最小的，我既是哥哥，又是前辈啊。”

　　这回连在中和金希澈也哭笑不得，看到几个人因为李真的“出现”而停止争吵，韩庚也对男孩带上了一丝感谢，语法结构有点乱的话语倒是真难为在场的几个人和李真都听懂了“前辈哥哥，就是要有样子，的前辈哥哥。”“噗”大家都在这凌乱的话音和韩庚有些茫然的表情中不约而同的笑出声，随后愣了愣，环顾下四周发现几人的声音很是心有灵犀的统一在一个频率，又一次集体爆出笑声。

　　与其说男人心胸宽广，不如说他们关于情感方面的记性差，不管是男女情还是兄弟情，他们可以忘了一段曾经刻骨铭心矢志不渝的感情，也可以忘了兄弟间刚刚酒气汹汹互相揍得鼻青脸肿的怨愤，男人就是这么奇妙的生物，李真忍不住这样想着。可能因为刚刚这个临时事件，几个男孩很快和李真互相熟络起来。大家顺便也整理了下年龄，很是顺理成章也很是悲催的，李真成了二栋六层603男生宿舍的忙内。

　　听说李真是从旧金山独自来韩国后，不光是感同身受的韩庚，其他人也都很是佩服他的勇气。而当赫宰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下午测评上男孩的惊艳表现时，允浩和在中的眼中更是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色。和同龄人一起这样自然而热烈的交谈已经很久，应该说是——很多年都没有过了。尽管李真知道初次见面的大家还并没有承认他是朋友，但哪怕只是因为这样的契机，被人简单的接纳认可，也让男孩有点开心。

　　这场另类的见面，并没有如李真当初想的那样剑拔弩张，而是以温和甚至说是热情的基调进行着。跨越大洋不同的文化背景特征没能阻碍男孩们的沟通，反而不停的碰撞激发出新鲜感。金希澈看着正露出难得笑容和李真交流着打工心得和经历，并一一细数被餐馆小女生搭讪这类趣事的在中，一向被公司内练习生认定冷脸，不好相处的他居然和第一次见面的人聊城这样。

　　而略略在沙发周围环视一眼，身边孤身从中国来的韩庚正用半生不熟的韩语交代男孩海外练习生应该注意的事项时那股热情劲，还有允浩在少年讲述“国际青少年技击大赛”上的见闻时不断插入话题的兴奋神态，无一不说明男孩们潜意识里已经承认那孩子是这宿舍的一员，或者说是sm公司他们这个圈子的一员了。稍后男孩随意聊起来最新上映的《咒怨》中的情节，除了吓得李赫宰一阵鬼叫，也将金希澈的思绪吸引到关于这部电影情节的讨论上来。

　　并没有刻意的运用一些深刻到骨子里的心理学沟通应用，只是同龄人间很普通的聊天，却因为李真的丰富经历而和大家成长的故事有了交集，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如同一起生活在一个城市多年的两个人，去过共同的餐馆吃饭，坐过相同的巴士，转过相同的街角，在同一场电影落幕后门口闪烁的光幕下随着人流离开，当有一天偶然的机会认识后，才发现原来生活的平行线有着细微但深刻的交集。李真跟随大家或笑着分享回味，或信誓旦旦的参与争论，这让他忍不住想——他们也应该也会有我这样的感受吧。

　　朋友，真是一个令人向往的词啊。男孩两手撑在身侧，后仰着身体，享受着夏日晚风拂过面颊酥酥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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