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妖
生命犹若露珠般短暂，稍不留神便会消散，万千生灵总是在奔波中探寻着答案。
而这短暂的一生中，又有一种叫做命数的存在，它如同大海波涛般起伏不定。有的人靠掌上迷离的纹路来猜测它，有的人靠自身的面相来揣测它，但许多人，就算知道了命数，也更改不了它。
“我们上一任大祭司说，我们会灭族。”黑练宁静地看着巨树下那令人面红耳赤的一幕。
“你们大祭司的话可信吗？”沙心怀疑地看着他。
“他没有理由用生命来撒一个对他无益的谎。”黑练认真地看着沙心。
沙心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芍药受不了这里的气氛，虽然眼睛看不见，但那些令人难堪的喘息却声声入耳，她飞身而起，回了小屋，却没看见沙心眼中有一丝光芒在闪。
“如果你能救下这妖穴中的族群，我就把那个秘密告诉你。”黑练突然开口说道。
沙心上下打量着他，片刻后，满脸笑容地说道：“怎么，你不是不相信我吗？”
“本来是不信的，但刚才之后信了，也许，你真的能对抗道主也说不定，况且······”黑练的目光投向了这些赤身裸体的妖怪，沉默了半晌后说，“况且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沙心无所谓地就地躺了下来，枕着绿油油的草地，说道：“看，你现在把主动权交到了我手上。”
黑练面无表情，也躺了下来。
四周的呻吟不绝于耳，但这两人仿佛都没有听见。
“你知道吗，其实妖怪很难生育。”黑练说道。
“怎么说？”沙心倒是有些好奇。
“妖族妖族，说来都是妖之一族，但其中也有许多差别，甚至比人与妖的区别更大。就像兔子与老虎，就算都成了妖，关系也绝不会融洽，更遑论繁衍后代。”
“成仙难，成妖也难，许多小妖都是莫名其妙开了灵智，而它的族群，却并未开化，所以，它们选择了与不同的族群繁衍。但不同族群之间，能产下后代的几率，实在微乎其微，许多妖族血脉，便是断绝在了这之上。”
黑练颇有谈性地说道。
“呵呵，自己开了灵智，就抛弃了自身族群，不愿繁衍，怪得了谁？”沙心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讽意。
黑练看了沙心一眼，打了一个比方：“若魔君本是一只猴子，突然有一天，开化了灵智，褪去了许多毛发，不像猴子，更像个人了，不知魔君是否愿意去娶一只只会掏虱子吃的母猴子过完一生？”
“你这个比方并不恰当。”沙心皱了皱眉头。
“不，”黑练摇了摇头，“妖族开化灵智后，与人类的思维无异，区别甚至比人与猴更大，你让它们能作何选择？”
沙心看了一眼在地上战得正酣的妖怪们，心中有些怪异，也许，从它们变成妖怪的那一天起，它们就已经是另一个族群了。
沙心突然又想到了孙悟空，他也是一只猴子，但又不是一只猴子，他是这世上唯一的一只灵明石猴，若说孤独，可能没人比得上他了吧？
过了许久，四周终于渐渐安静了。
它们的交配已经完成，不是为了欢愉，那酣畅淋漓的呻吟，是生命最古老质朴地呼唤。
沙心没时间去理会这些妖怪的一生，出生，捕猎，争斗，交配，死亡。简单得不像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但这的确就是一生。
往大了说，人类大多也是这样的一生。
但这又如何呢？与自己何干？
万籁俱寂，暮色沉沉，看来那会发光的小虫也有休息的时候。
湖水微微荡漾，巨大的古树掉落了一片枯黄的树叶。悠悠落下。沙心双臂枕头，躺在湖畔柔软的草地上，看着顺着湖面漾起的微波带着树叶流向远方，嘴角勾勒起一丝嘲讽的笑：“真是愚蠢，若是随波逐流，哪里会是这样的下场，你看看那片树叶，多悠哉，你们本来也可以这么悠哉。”
“可是，它已经死了。”黑练看着枯黄的树叶，静默了许久，“若是顺从了道主，我们就不是妖了。”
“那你认为，什么才算是妖？”
“那我又问你，什么才算是人。”
“你问我？哈哈。”沙心诧异地笑了笑，“我可不是那群感情用事的蠢货，我终将成神！”
黑练没有对沙心的言论发表任何看法，反而顺着他的话说道：“你也说了，人喜欢感情用事，这说明，他们的情感很丰富，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什么是妖了。”
“哦？”
“人之所以感情丰富，是因为人的心会变，且易变。人的寿命很短，短到没有时间为一件执着的事停下脚步，但是妖不同，寿命极长的我们，心意很难动摇，感情也很固执，甚至能够几百年都怀抱着同一种的情感活下去，我们不会轻易动心，我们渴望自由，但同时，也愿意被一些很蠢的事锁在深渊。”黑练仿佛把目光投向了那群四散离开的妖怪，在沙心探究的眼神到他身上之前，他又恢复了原样。
“还好我不是妖，真是太蠢了。”沙心毫不客气地说道。
不过沙心倒是认同黑练的某些说法。
只有死物才会随波逐流。
就算飘得再远，飘得再舒适，它终究会烂掉，不复存在。
而逆流而上的鱼，虽然蠢，虽然累，但它们一直在动，在挣扎。
它们的生命多少有一些回响，就算此生做不到，它们也能留下后代，带着新生的希望，继续下去，永不消亡。
这群喜欢搞事的妖怪就像是一群鱼，使出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妄图给天道看一看，不是谁都心甘情愿臣服那位道主的。
有同样做法的，还有一头牛，他本来也是西牛贺洲之妖，此刻却带着一群自号的大圣，在东胜神洲，准备造玉帝的反。
所以沙心才觉得，妖怪都是一群蠢货，非得粉身碎骨了才会知难而退。
当然，别给它们把骨头接过来的机会，说不定它还会卷土重来，这些家伙的命真是卑贱，卑贱得阎王爷都不太乐意收。
“现在，我回答你，我没有拯救你们所有妖怪的本事，但是，我有让你们逃过头顶那一劫的办法，怎么样，愿意告诉我，你们偷了道主什么秘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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