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破碎的家
开学报到的日子，在八月二十八号，可以用秋高气爽来形容，清风、朗日。我收拾好了全部家当，在退租单上签了字，哥和妈的一部分旧物，和我的高中教材，都卖给了收废品的，哥最爱的漫画和妈的首饰盒我留下来做一个念想，说是首饰盒，里面装的多数都是我和哥仅有不多的照片和一些特殊年份的旧币，妈的一生是真正的空无一物。
我把用包袱皮裹好的被褥和皮箱腾挪出屋子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群人马上冲进了房间，然后大肆整理起来，我诧异立在原地，很快明白过来，这房子抢手，单位里其他人不知道都盯上多久了，我前脚走，后脚就见他们已经把房间陈设变了一个天翻地覆。
“别看了，快走吧。”王真也听到动静，出来送我一程。
其他围观的邻居顾不上和我道别就已经和新来的住屋攀聊起来。
王真翻了一个白眼，很是不屑他们，嘴里嘀咕，“人没走，茶都凉透了。”然后冲着隔壁刘大叔的门口啐了一口。
他们早就相互不对眼，刘大叔也不甘示弱，颠着双下巴，在我俩面前踱步，“哎呦，你们现在怎么成一路的了，物以类聚，物以类聚。”
刘大叔边说便用意味深长的目光上下扫视我，我被“物以类聚”点得满脸通红，王真的名声在那里，我虽然喜欢她，可是却没胆量无惧别人的目光，从裸身被推出家门，再到被人车接车送上学，我几乎不敢想象，在邻居眼里，自己倒底是个什么人。
而事实上，我和雷战也早已不再清白。
“刘秃子！你他妈别在那阴阳怪气！”王真义愤。
“X！都是□□还怕说！”
我两眼框火烧一样，茫然看着他们，眼看他们就要动起手来，两人撕扯起来，嘴里都不干不净得骂着。一口一个□□淫棍，不堪入耳。
新来的住户，看热闹一样，时不时还拍掌叫好。
我忍不住掉下眼泪来，“阿姨！你们别打了，别打了……”我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被卷进他们两人中，刘秃子一个回肘结结实实扫到我的脸上，顿时我脑袋一片空白，左脸火辣辣地疼。
刘秃子看我一个小丫头也加入战局，更是怒火中烧，怎么肯在新邻居面前跌面，搡倒王真，冲着我就过来，我吓得直往后躲，妈和哥哥对我并不亲热，不过却从没对我使用过暴力，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人和人的关系可以这么的原始，仅凭拳头就可以带来恐惧。
他一把抓住我，对着我的脸扬手就要打，我紧闭眼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想跟这么萎缩的男人求饶。
久等的侮辱没到，我睁开眼，就看东哥两眼冒火得死死抓着刘秃子的手，两人对峙，东哥用另一只手把我从刘秃子那里抢出来，上去就是一记窝心脚踹在刘秃子胸口上，我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东哥突然来访。
他对我温和一笑，有几分得意，“雷少的拳击教练可不是盖的！”
转脸他眼里充满杀机，扫视众人，之前围观的人顿时少了一半，见来者不善，刘秃子满脸刷白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妄动，王真见救兵来了，尖声指着刘秃子道：“刚才你不是厉害吧，女人孩子都打！他妈的要脸不要！现在龟缩了？不能放过他！”最后一句她是对着东哥说的。
东哥打量一圈王真，再看看我，我们都狼狈不堪，东哥转过我的脸，一脸愤怒，“谁打的你？！”
“当然是刘秃子！还能谁？！”王真代答。
东哥警惕环视周围，然后死死盯住新来的住户，他们一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流里流气，一对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夫妻，三人对一人，眼光交战，我支吾着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扯扯东哥衣摆。
他转脸不看我，把我交给王真，“你带叶念先去你家，我处理完，再叫你们出来。”
我们都明白什么意思，王真拉着我和几件重要行李，进了她门，然后反身把门锁上，嘴里一边念念有词：“欺负个孤儿寡母，现在他们知道厉害了吧！”她紧紧贴在门上，通过猫眼观察外面，我焦急在她身边打转，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东哥一大把的江湖智慧，我怎么会无故加入战局，新来的住户又是扮演什么角色，他只是一看就知道了，没错，他一定是看出来了什么，刚才推我的大概就是那家人了，东哥街头舔血的经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担心事情闹大，不停拉王真把猫眼让给我，她不理，外头人声渐起，她更是激动起来，“靠，真是个爷们，一个打三个！哎呦哎呦~打三十个都不在话下！”
没有五分钟，外面停歇，王真，火速打开门，我第一个奔出去，就见楼道口里就剩新住户，其他人早就躲回了家，刘秃子三个男人，四脚朝天，哼哼唧唧哎呦个不停，嘴里却不见了骂声。
我打量东哥，心头一酸，“你还好吧。”
“我？没事啊。”他耸肩语气轻松，谢过王真，他扛着两个大包裹，推着我的行李箱就往楼下走去。
我也不想多停留，避开不看地上的人，握住王真的手，由衷谢道：“谢谢你阿姨。以后有什么事，联系我。东哥一定会来帮忙。”
以后王真还要生活在这里，她一个单身女人，人身安全最重要，我狐假虎威帮她解决日后的麻烦。
王真领会我的意思，眼圈一红，“好，好，时候不早了，快去报到吧。”
坐进车里，我的心跳才稍稍平复，有生以来第一次直面这样的情况，如果不是东哥，以我胆小的个性，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刘秃子人品不佳，又不知道再闹下去会变成什么不堪的后果，我在心里十分感激东哥——感激雷战。
“你离开了这里也好，在学校好好开始。电话你拿着，以后又什么事，电话管大用了。”
不等我推却，东哥态度强硬：“刚才那事，你知道我多后怕，你苦熬了那么多日子，今天终于要开始新生活了，你要是让那几个人给毁了，我死一百遍都弥补不了雷少。”
“刚才那事，不会连累你吧。”
“虱子多了不愁，我犯的事多了，进局子比回家还熟，别担心。”东哥发现玩笑没能让我宽心，正色补充：“这里雷家是地头蛇，没事的。”
我将信将疑。拿起后座上的手机，还是那部翻盖的NEC，屏幕清晰艳丽，打开通讯录，还是只有雷战一个电话。
“雷少今天有比赛，这会应该还没开始，你打个电话问问他。”
问什么呢，我扭捏犹疑。“看你，你就说说我是怎么护送你上学去，汇报汇报我的工作不行吗，大小姐，就当是帮我脸上贴贴金。”
我打心里一笑，拨通电话过去，响了好久，我都以为电话打不成了，最后那头“喂”了一声。
“雷战？”
对方背景嘈杂，提高八度我才听清他说什么：“叶念！终于能接到你电话了，报到了吗，顺利吗？”
“嗯，多亏有东哥。”
雷战兴奋说道，“太吵了，我就要上场了，第一次进决赛，等我赢个冠军给你！回去庆祝我们的全新开始！”
听他全是力量的许诺，我也信心满满挂断电话。憋见前座的一脸笑意的东哥，我脸颊比之前更红了。
“一会有人问起你左脸，就说行李太多，收拾的时候被砸到的。”
我点头抚抚脸颊。幸亏不是五指山，不然我的全新开始就泡汤了。我最怕的就是与众不同，就是被人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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