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燎原的火种
下课铃打过，这节小型软件设计课的作业奇多，今天下课早，晚上又没有选修，我呆在座位上慢慢温习刚才的要点，大学都上到第三年了，课业的要求已经不再是把题做出来，而是要运用所学独立编写代码实现产品雏形，大量上机操作就显得非常重要，最近晚上总是陪着雷战，难得今天他不应酬，晚点接我直接回家，我正好利用时间准备好好复习。
陆冰也没有离开的意思，陪着我等教室人都走光，她才坦言诉求：“那些晚宴让你那么无聊痛苦，你有没有想过带个女伴去陪陪你？”
很明显，她想出山了。我问她的打算，她直叹气：“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可我要是不抓紧一切机会就真的出不了头了。”
上次在商场里和郑文大闹一场后，她和方宏已经超过三个月没有联系了，也不知道郑文给方宏下了什么药，竟然真能切断他俩的联系，陆冰是真着急了。
刚刚起步的事业，刚刚有了身价的演艺形象，再耽误下去，之前的积累就算白费了。
带陆冰去晚宴，是一定要问过雷战的。她去找新目标也好，和方宏旧情复燃也好，雷战带去的，那她就代表了雷家，别人就会想通过她刺探雷战，就像他们之前对我做过的一样。雷战只问了我一句：“她想通过你做跳板，结交权贵，你清楚吗？”
我黯然点头，给陆冰做跳板的是雷战，不是我。我暗自内疚，是我依仗雷战宠爱，裹挟他做了他不愿意的事，可陆冰是我的朋友，我点头，攀住跑步机的扶手，充满期待地看他。
雷战轻叹，运动不停，粗喘着气胡乱拍拍我的头，“下次带上她一起来吧，只有下次的酒会她可以来，后面几次应酬都有正事要谈，容不得你们胡闹。”只要不碰他的底线，他就不会拒绝我。
雷战稍开天恩，对陆冰就是一线生机。我告诉陆冰酒会时间地点，她在电话那头兴奋得“嗷”的一声，我都能想象得到宿舍其他人侧目看她的情景。
酒会就在这个周日晚上，陆冰从周三晚上得到消息，足足兴奋了好几天，每天晚上都要和我打视频电话，不管多晚，她都要试一圈服饰搭配，问过我的意见才肯下线。我虽然对穿着打扮不感冒，可最近一个月出入化妆师曼尼的工作室，我也多少可以看出衣服的好坏来。
至少陆冰这几天试的几条长裙都是今年的春夏款，面料单薄，颜色浮夸，在深秋时节上身必然寒呛。所以周日吃过午饭，我就拉着她一起去拜访专业人士。
曼尼的工作室在闹市区的一栋临街居民楼里，这片是文艺青年聚集区，连街道上都是各式涂鸦，道路两旁树木，黄的是银杏，红的是枫叶，一阵寒凉秋风，刷拉拉叶子就飘落一地，我抬头望着街边铺子仿古的招牌，一阵失神，只觉得仿佛穿越亘古。
这座城市多历史，刻意留下来的古迹，远没有老街偶然印在人心的一瞬，古意飘香。
“曼尼的衣服真的可以随便挑选吗，不要钱的吗？”陆冰一路都在担心这个问题。
我领她走在前头，一再让她放心，自会有雷战派人来买单。
曼尼的工作室走高端路线，好多衣服不像一般工作室，都是靠从品牌借衣服提供给客户，曼尼平时也做时尚买手，所以她的衣橱都是花真金白银填满的，有客人看中，她再加价卖出，卖得是眼光。
所以我穿过的几件礼服外加化妆做脸一条龙的服务，最后都是程远彬来刷卡买单，那些只穿过一次的衣服到现在还挂在雷战的柜子里。
约好的下午三点，我们到的时候才两点半，曼尼手里还有一波客人没送走，我和陆冰直接被请进内间先看服装画册。工作室不大，但分隔合理，试衣间、化妆间、美容室都装修得像公主的城堡一样，就说我们坐在的试衣间，两旁巨型电动衣架，各色衣服挂满整墙，房间一进门的墙上贴块舞蹈练功房的大镜子，正中的过道修了一条笔直的T型台，走在上面，柔光打在脸上，再普通的人都散发出高级的气质。
陆冰爱死了T台的设计，一进来就站到上面搔首弄姿，嗲声嗲气呛我：“你怎么不说你有这么个好去处，早不带人家来。”她学梦露一飞吻的时候，恰好门扇打开，曼尼走了进来。
一看到陆冰，她顾不上满头汗，干练上前和她握手，看见新客户顿时精神百倍。
陆冰微笑，这个曼尼干脆爽朗的个性正投她的眼缘，“看你这么忙，就知道生意一定很好，水平一定很高。”
“哈哈，过奖了，刚才的客人要求太刁钻，就想选一件红色晚礼，试遍全场都没有她的尺寸，最后还是选了粉色。”曼尼耸肩无奈的样子，话题一转，她打量我一圈，自言自语启动衣架，火速替我选衣服，“今天助手不在，我全程陪两位，雷先生今天选了黑色的西服，我预留了这件，你试试看。”
每次应酬衣服色系都是雷战前头选，我在后头搭配他，很少有我自己做决定的时候。
有时候就感觉自己是盘子上的一颗配菜，雷战是牛排，我就要扮成西兰花，雷战是煎鳕鱼我就要扮成腌青豆，主菜已定，反正我是陪衬，并不重要。
曼尼拿出一件无袖黑色包身鱼尾裙，真丝和雪纺拼合的面料，飘逸垂顺，无一丝繁复点缀，充满神秘感。合适的剪裁，不试也知道必定合身，我点头通过，让她专心为陆冰忙碌。
陆冰来了精神，画册也不看，直接在衣架上一件一件掰着看，看到略微心仪得都拿在身前在镜子前比划，反复十来次，曼尼频频看表，“陆小姐有什么喜欢的颜色，咱们可以重点挑选。”
“也没想好。”
曼尼温和一笑，拿出一个专业人士的杀手锏：“今年国际流行的就是红色，秋冬就要穿酒红色才显气质，就像刚才方太太，她就想穿一件酒红色，可惜没她的号。”
方太太？我和陆冰面面相觑，“哪个方太太？”
曼尼不知道陆冰，可她知道我和方宏相识：“大富豪方宏的太太，方先生不是你的损友嘛，你应该见过她太太吧。”
我和方宏爱互掐，不明就里的人大概会以为我们是朋友吧。陆冰看我嘿嘿一乐，“那就穿酒红色吧，刚才方太太最喜欢哪件，我也想试试。”
衣服拿来一穿，确实不俗，也是鱼尾款，可是晶晶亮的珠片在密密缝在腰间，后背暗红色的蕾丝将将把肉盖住，极尽性感，没有一尺九的细腰根本驾驭不了腰间后背的设计，难怪郑文选择放弃。
陆冰一遍一遍在镜子前转圈圈，连我都要感叹，老天偏心，怎么就给了这小妮子这么好的皮囊，年轻朝气又不失尤物一般的个性。
曼尼抚掌喝彩，赞不绝口：“竟然真的有人能穿起这条裙子，这是上个月从巴黎带回来的，就剩这件最小码，我还怕给它找不到主人了呢。”
“那要谢谢念念喽！”陆冰扭着腰肢就去梳洗上妆了。我叫曼尼把账单照例交给程远彬，她点头，额外好心问我：“叶小姐你要不要再换一条裙子，都是鱼尾裙……”
被陆冰比下去是必然的，她不知道，今天的主角本来就是陆冰，我有无数次可以亮相的机会，可陆冰只有今天这一次，我甘心做陪衬，所以婉拒了曼尼的提议。
衣服挑好，梳妆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先洁面敷脸，再上层层护肤，在香气缭绕间，我和陆冰一人顶了张精致的妆容离开镜前。最后盘发更是分分钟就好，陆冰松散地盘了个公主头，我则是挑散长发直接披肩。
用曼尼的话说就是，我们像两条刚刚上岸的美人鱼，一个热情奔放，一个幽静深邃。可金主雷战见了，却不怎么喜欢这个说法，也可能是不喜欢陆冰的招摇，反正他在会场见到我俩携手而来，脸上像结了冰一样，一丝笑意也没有。
陆冰悄声拉我：“你家这活阎王附体了吧，脸比衣服还黑。”
脸比衣服黑太夸张，只见他站在聚光灯下，一只手轻轻整理另一只袖扣，黑色西装，衬衣领口内扎着一条宝蓝色的丝巾，俊美到妖异，我逆光望着前头十米外等着我的男人，心内潮水一股一股涌上来。
灯光，红毯，我恍若支身在圣坛前，听到人潮中若有似无的赞叹，“雷太太”三个字就像种子一样，被陆冰轻轻的一句话，就播撒在我心里，此刻我才发现它竟然生根发芽了！
我爱他，爱那个男人，爱那个浪子一样的男人。
走至他身前，被他执起的左手，银光一闪，他送的素戒就像黑暗里的星子，燎原的火种，在冷冷清清的秋夜，点燃了我心下最后一点点渴望，做这个男人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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