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以眼还眼
一个人能下定决心死一次，却未必还有勇气死第二次，回到现实世界，面对大仇未报的现实，我一时半刻没有资格求死。当务之急是要调查叶俊行被牵连的这场械斗。
这件事的前后，我听着李东详细地交代：起因是社团年中盘点，做财务总结，眼看今年的生意利润不足，李东因此就要背上黑锅，正在头疼之际，也巧，就是我去找雷战签字转让股份那天，他们若干头领来集团开会，会议当中，李东在卫生间，无意偷听到两个社团经理组织翡翠原石拍卖，大肆圈钱的门道，所以动了心思。李东连分辨都没分辨，急急忙忙就操作了起来才酿成大祸。
当晚他回到自己场子，在文玩市场进了一批石头，在毫无鉴别能力的前提下，他擅自定了高价就开始拍卖了，那一晚固然是客似云来，除此还来了不少眼生的客人。几轮叫买竞价之后，原石都卖了一个好价钱。可阴谋总是相似，有一个顺利的开端，和一个突兀的转折。就在半夜收摊歇业前的半小时，买过石头的客人带着切割好的石块当场踢馆，声称受骗。这种事本来就是有风险的，可来人仗着一票二三十人的手下，愣是要求赔钱，提出不赔个百倍十倍都不肯罢休，都是江湖人士，两方人马没有一个是好脾气，李东的人更仗着是雷家手下，当然不肯从命，于是两方四五十人的打手就扭打在一起……那晚看场子的人就有叶俊行，叶天是后来接叶俊行下班才恰好赶上的殴斗。
现在想来，一切都是预谋好的。
两拨人操起砍刀铁棍对打起来，场面混乱，场子里的工作人员无一人幸免，全都都卷了进去，可最后只有叶俊行伤势最重，被飞来的尖锐铁棍刺入胸膛，至于眼睛是什么时候受得伤，匆忙赶到的李东和叶天都说不上来，陆凯提供的监控录像，在混战开始的前五分钟，就被人为破坏了……
整个过程疑点其实很多。比如，在卫生间里传授李东拍卖原石的人是谁？当晚魏浩东在做什么？后来拿着原石来找麻烦的是什么人？都是可以调查的线索，我相信，只要深入查下去，一定可以找到幕后策划，可等到叶俊行出殡安葬完毕，雷战给我的反馈依旧是调查中。
我从没见过这么无能的雷家战将，如果不是看在雷战日日夜夜在忙这件事，我几乎以为他是想平息事端敷衍过去。可他也知道，我敢为此而死，那他就一定要拿出一个结果，不然连我们的感情都岌岌可危。
另一方我和雷战又开始冷战了，这一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因为生气的只有他。他在气我想死的那个瞬间，好像他的深情、他青春都白白付出了一样，丝毫没有换来我的珍惜。调查叶俊行还没有结果，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向我证明他可以保护我，所以他气得够呛，恼我，更恼自己。
雷战查他的。但在我看来，这件事其实并不难查，李东曾经透露过一个诡异的细节，就是找麻烦的那波人都是拿着现金支付的，按理这不是十块八块的小交易，这样的大局通常都是银行卡转账，因此，明显说明这群人早有准备，他们反侦察的意识很强，不走实名账户就查不到真人；另一方面，能一下拿出这么多资金，甚至时候打斗起来的时候，都不见众人争抢钱财，可见他们是有财力支持的，所以我第一个想到了林允齐和魏浩东。
他们早视我为眼中钉，奈何不了我，所以干脆向我挚亲下手，人死在李东的场子里，顺势让李东把黑锅背上，再挑拨了雷战和我，这招棋确实是高明，只可惜他们踏破了我的底线，我势必要报复。而且，我不是雷战，不是社团的大老板，雷战需要证据才能对谁手下动手，而我却不需要。
我只要有疑心，就可以下手了。
魏浩东勾结林允齐的事，因为被我告发，被雷战冷藏调查了一阵子，不知道是不是有林允齐为他保驾护航的缘故，最后雷战还是没有动他，不过，我却不准备再等了，叶俊行惨死，激起了我全部的仇恨，谁让我的父亲遭受了什么，我也要叫他如数尽偿。
当下，我最需要的是一支武装力量，帮助我擒住魏浩东。我只要说动李东帮助我，这事就成了一半。
本来我以为，李东那个油滑保守的性格，我需要费一番口舌，没料到他在电话里就答应了，而且应承得极为痛快，甚至还帮我补充了计划的细节。“妹子，这次我以为自己非得蹲个三年五载的大狱了，你家老爷子这事是一桩，没压住场子的事是一桩，两件加起来，雷先生不要我的命都算便宜我了，要不是你说动雷先生，把我弄出来，我估计我家就得散了，妹子，以后我要是不为你两肋插刀，我李东还算是个人嘛？！有事你就只管吩咐，我以后就为你鞍前马后了！”
这事在李东看来是影响一生命运的事，于我其实只是举手之劳，除了李东，我也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勉励煽情的话说过，能办正事才能体现他的价值，才能证明我没有看错人，所以李东罕见得卖力奔走。没有三天，就打听出魏浩东最近常去的桑拿房。
一个人赤身裸体的时候防御性最低，魏浩东自以为权势滔天，无人敢惹，所以出入这种声色场所也不会带太多手下，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色犬马的聚饮，排场看着奢华，其实安保已经松懈大半。李东率先带人持枪攻进去的时候，只放了几枪，就控制住了全场，魏浩东的女人、手下都被控制在李东手里，与其说是李东掌握了整家桑拿房，不如说是魏浩东的人自己先乱了阵脚，一个个的男女衣衫不整抱头立在墙角，昏暗的射灯均匀打在地上，我跟着李东的人一步一探走进最里面的包厢，满屋的蒸汽还没褪净，四面灰黄色的木板墙面，散发出热烘烘潮腻腻的热气，粘得人很不舒服。
“呦，叶小姐可是够豪放的，也不等我们哥儿几个穿上衣服就进来了。”魏浩东和另外两个男人□□，满脸淫邪的望着我，丝毫不惧怕。
他们不怕我，也不怕李东手里的枪，果然他最近过得太得意，即便他和林允风的关系都快摆在明面上了，雷战也没动过他，所以他到死也不会相信我敢动他一根汗毛。
但他低估了我破釜沉舟的决心。为了报仇，我对此行，志在必得。
我给李东打了个眼色，他的人马上拎着一提手腕粗的一盘绳子，作势就要捆人，魏浩东也是一身本事的人，怎么可能束手就擒，一个腾跃，就朝我扑了过来，我要是落入他手，那局势一定瞬间逆转，我没有肉搏对抗的经验，呆在原地，电光石火间，只听“嘭”的一声枪响在我身边响起，魏浩东顺势倒地，幸好李东及时开枪，我后退一大步，看到歪倒在地的魏浩东肩膀上一个的血洞，顿时地上积水也给染成一片猩红。
“叶念！这是我的地盘，很快我的兄弟听到动静就要围了这里，你敢动我！？”魏浩东到这一刻才露出了一点点的犹疑。
我抱臂站在这一群喊打喊杀的男人中间，从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报复之心的我，犹如战神附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我幽幽地问。
魏浩东身边的两个人都变了颜色，他本人却阴鸷地盯着我，苍白地脸上扯出一个诡异的笑：“我怎么会知道，叶小姐应该问李东啊，他罩不住你的亲爹，你反而来问我？”
我点点头，看着李东，他无比紧张地望着我，生怕我下一刻调转枪口对准他。对于李东而言，我的信任是他立足于雷家最后的筹码，我父亲的死，他有担心有愧疚。我拍拍李东的肩头，叫他放心，我不会轻易被人鼓动。
我发出接下来的指令：“既然我们的魏头领死不承认，那就先叫他把眼债还了。”
李东鼓起勇气拿着把小匕首，颤巍巍地靠近已经被五花大绑的魏浩东，“×！李东！你他妈敢动我！雷先生都没发话，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我的兄弟们一会来了，看不弄死你们！”
“还看什么？！还不赶紧动手！”我对李东轻喝，李东一刻不敢怠慢，看他平时为人圆滑，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窝囊样子还不显什么，没想到这手底下折磨人的功夫一点不含糊，我几乎没看清他是怎么做的，就听见魏浩东杀猪一样的叫声，然后就闻见满屋的鲜血味，有手下拿着一个绒布的黑盒子把刚取下来的一块血疙瘩送至我的跟前，我不敢多看，反而联想起了我的父亲，他入炼炉的遗体上也嵌了两个这样大的假眼……
那天叶天抱着叶俊行的身体，叫骂着，骂天骂地，却不知道是真正的凶手是谁，叫人深感世事荒唐。我和雷战隔着扎满鲜花的棺床，遥遥相望，他是以女婿身份来参加葬礼的，可我们连片刻交集都没有，不能手刃仇人，我对他这个女婿充满怨气：如果不是他为颂鸣集团顾忌太多，也不会逼我亲自动手。
——魏浩东哀嚎声震耳欲聋，就像身处人间炼狱，百鬼哭嚎，全是绝望的声音。李东挺着一张铁青的脸，问我还要不要继续，我虽然和他一样胆怯，可仇恨让我比他坚定，我朝他点头，示意他继续。
接下来，魏浩东的痛苦嚎叫完全无法停止，一声大过一声，他的声音遮住了一切，连外面的守卫什么时候起了变化，我们都没注意到。还是李东的手下狼狈进来禀报，魏浩东的人把桑拿房围了起来，两拨大战一触即发。论实力，李东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风头正盛的魏浩东，如果两拨人同室操戈，那必有死伤，连我和李东都未必能全身而退。李东发愁地看着我，十分不安：“你看这……”
我盯着面无人色的魏浩东，慢慢定了神，今日来就是豁出去了，连雷战我都不怕了，对付他们这帮群龙无首的喽啰应该不难……“叶念！你的死期到了！哈哈啊！”魏浩东近乎癫狂地凑出一句完整的话，其中怨恨仿佛末世之语，李东和他的四名手下都慌乱起来。
我指着那个手捧绒布盒的手下道：“你带着这一对东西，跟我出去。”
李东生怕外面阵仗太大，压不住再出意外，想要拦我，我挥退他自有打算，“你把这副德行的魏浩东也拎出去。”
于是，我们三人站定在乌泱泱的人群里的时候，气氛紧张到了一个顶点。从我们的包厢门口，一路望到大厅门口，全是手持砍刀的青壮年们，各个叫嚣要给老大报仇，血债血偿云云。
我不敢畏惧，望着凶神恶煞的他们，轻轻地说问道：“谁要给魏浩东报仇？谁要给这个废人报仇？谁要来与我为敌？”
顿时，山呼海啸地场面渐渐鸦雀无声，魏浩东听力还在，听到降温的士气，浑身上下一哆嗦，嚎叫着“杀死这个女人！杀了这个女人我替你们跟雷先生兜着！”
魏浩东这杆大旗在他失去眼睛的时候，就已经轰然倒下了，没人会为了这个废人而得罪我，得罪雷战的女人，乌合之众此刻最担心的还是自己，“各位，今天的事，就到魏浩东这里为止，不会祸及各位，魏浩东已经残废，社团不会让一个废人继续统领，对于各位，这是上位的机会，大家好自为之。”
只要诱以利益，就可以分化人心，这是我从雷战那里学到的御人之术，今日一用，果然立竿见影，人头窜动着都有动摇撤退的意思，李东和他们对峙的气势此消彼长，我们这边的属下各个又重新打了鸡血，无不庆幸跟对了老大，该放枪的放枪，该驱赶的驱赶，没有五分钟，又重新控制住了局面。
李东示意我趁机结果了魏浩东，此人心狠歹毒，他总怕横生枝节被人报复。我摇头，雷战还不想他死，不然早就动手了，所以他不能死在我的手里，叫手下看住魏浩东，捆了他另两个手下，我们一行人迅速离开。
凭我对雷家社团的了解，陆凯必然会把善后的事情料理妥当，而我，只需要给雷战一个交待。
李东不得圣心，我们一直认为他不宜露面，我揣着那只巴掌大的绒布盒子，支身来到了颂鸣大厦。
(https://www.biqwo.com/dudu/202/202040/1025966.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biqwo.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w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