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诱人的身份
“叶小姐，不知道你听到了个消息没有，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对你和颂鸣集团的关系产生影响？”
“什么？”
“联姻啊，颂鸣的雷老板和城中豪门林大小姐，就要结婚了，不知道日后颂鸣集团还不会为你继续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
结婚？雷战和林均吗？不是说这个星期内婚约都要取消了么，怎么突然说要结婚？我的男人，我的雷战，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
顾不上什么资金链断不断的问题，我就像扑火的蛾，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可还是忍不住细问下去，栽进他的话题里，“什么联姻，我不太懂。”
“雷战要娶林家小姐的事，你不知道吗？这是今天新闻的头条，打开报纸，随便开个网页，都是这件事呢。”
报纸？网页？我早上吃饭看的是昨天的报纸，而网页……断网……我转头看罗素，他竟然是一脸平静，那个李总说的都是真的？！断网是罗素搞出来的把戏！我再看聂元、周南他们的懵懂，果然知情的和不知情的表现不一样！
我要去问雷战，问清楚问彻底，他还坐在外面，他平白无故在办公室里等我，这么反常的事，我竟然没有提前发觉！
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只听见塑料靠背椅因为冲力太大，被撞倒在我身后，“啪”声音突兀地在白色瓷砖地板上炸起，我才想起来要回神，不要失态，不要中计。但可能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李总带着属下，整理着西服，慢慢起身，道了一声告辞就转身离开。
其间丝毫没有再提起合作的事，他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路人皆知了——林家的使者是来通知我婚礼的事。
罗素担忧地看着我，“这个人不安好心，咱生意不跟他做，善后有我，雷先生在办公室里等你，快去吧。”
“是啊，问清楚，别让小人把你们搅合了。”聂元他们也无比担心地看着我。周南警醒，冷着脸对会议室里另外四个部门的同事说道：“叶总的事，你们哪听到哪，办公室里只能聊工作，不要瞎传，赶紧去干活吧！”
我根本无暇顾别人的目光别人的评价，我现在亟需要得到的是雷战的解释！
几乎一路小跑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拉下半落地窗的百叶帘，隔绝了整个世界，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对着雷战，无法抑制得颤抖，感觉自己像要被宣判的犯人，只等着他一句是或否，就决定了我的命运。
“宝贝？”雷战隐约察觉，刚刚扯出的微笑凝固在嘴角，拉着我就要往怀里带。
我狠狠拒绝了他，“你是不是要和林均结婚了？”
“你听谁说的？！”
“到底是不是！你是不是要娶她了？！”娶她，两个字从我嘴中艰难吐出的时候，眼泪就已经不受控得洒满我全脸了，他曾经说好要娶的人，是我的呀！什么时候变成了林均？！
“叶念……我，我这次要失信于你了……”雷战搂头抱着我，我听不见看不见，只能任眼泪留到心里，任身体凉透、疼够。“我爱你，很爱你，叶念，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点时间，这场婚姻——”
“这场婚姻又是一场交易吗？你在计划甩掉林均的时候，发现了她更大的利用价值，所以，你要把戏做到底，对吗？！你辜负我一次又一次，还要我相信你？还要我给你机会？雷战，我是不是永远都是你的备胎？！”
“我也没得选，你不要任性了，我首先是个生意人，做好了生意才能做你的男人——”
“你可不可以不娶她？”我仰头望着他，卑微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只要他说不娶林均，我愿意这么没名没份的跟着他，我甚至可以容忍他有别的女人，只要他说不娶别人，我就还有机会，我就还能梦想着有一天嫁给他。
可天底下最大的残忍是，我愿意，对方却不愿意。
雷战定定的看着我，看得我的心一直往下沉，“这是政治婚姻，是权宜之计，两年，我保证两年内可以和她结束——”
又是这样一番保证，他保证过绝不会娶她的，现在又来保证一定离婚？两年，足以物是人非，他们的婚姻关系也许不牢靠，可利益关系呢，两年的时间，只会让他们的利益捆绑得更紧。而我，在这两年里算什么？姨太太？情人？我不能在绝望里背着这些头衔过日子，我可以卑微，我的爱情不能。
它从我十七岁就开始了，论真情厚意，论先来后到，我都该是明媒正娶的那个，凭什么雷战可以说娶别人就娶别人？！“做生意，扩大势力，对你来讲就那么重要，对吗？我，就注定要被你无限期的置后，对吗？”
“你现在是让我选江山和女人，要哪一样吗？”雷战嗤笑，我何尝不知道这根本不用选。“几个月前，你如果不是跑去告诉林均，我要和他们翻脸，他们也不会提前就把我防备上，布局了几个月，当我这周要去跟他们翻脸的时候，才发现工程审核都被压住了，没有林家，颂鸣集团根本通不过验收，几十个亿的项目被林家捏住命脉，除了答应婚事，我也无可奈何，现在陷我腹背受敌，你也有一份功劳。”
我隐约想起那次酒会上，耍的那点小心机了，我谎称雷战要对他们要有小动作，本以为只会惹恼林家放弃联姻，哪知道事情不声不响的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该说自己蠢吗，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你在埋怨我吗？”
“你动的那点小心思，我早就察觉了，如果有怪你的意思，我会这么久之后才说吗——”
“你不怪我搅合了你，所以，我现在是不是也不应该怪你让我做了小老婆？”
“叶念！”雷战气急败坏。
可我恰恰说中了他的盘算。
多养几个女人，人人都有名份，看起是多么合情合理的事，打从他的父辈就是那么过来的，二姨、四姨，她们过去、现在都过得很好，金钱地位一样不少。雷战也有自信给我这样的生活，可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别的女人愿意的事，到了他的小绵羊叶念身上就这么难，难得他连说出口都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什么断网、翘班，还有刚刚和罗素的争执，都是他的犹豫、不能娶我又不敢说的狼狈！连罗素都知道了，他还在试图掩盖。
“雷战，你还记得咱们畅想过的婚礼吗？你说都听我的，在哪里举行，摆多少白玫瑰，你说只有我配得上白玫瑰，还说要放很多焰火，像过年的时候咱们放过那样，盛大绚烂……我连婚纱都挑好了，曼尼昨天还通知我去取……雷战，我真的特别想看看你在婚礼上对我说出誓言的那一刻，我们真的不可以了吗？”
这是这段感情最艰难的关头，雷战放开我，隐忍着问我：“如果，我仍旧坚持娶别人，你会怎么样。”
外面的阳光仿佛褪了色，我走向窗边，看不清那些高楼华宇和川流不息的车流，我假意看风景，可只有背对着雷战，我才能说出最后的拒绝，“我不能接受做你妻子之外的第三者。给不了我想要的，那么也不该再继续在一起。”
我用背影和他僵持着，我们相距咫尺，却被天堑一样的距离隔开，我能说在一起六年，现在才发现我们三观不合吗？这也太可笑了，他不是从封建社会穿越过来的人，我的坚持他也不是不懂，只是，他选择了江山，他能为他的江山尽力，却不能为女人尽力。
哪怕我撒泼打滚卑微跪求，他都不会扭转，这一棋已经落定。
打开网页，上面几乎全是雷林联姻的消息，婚礼定在三个月后，新郎新娘纷纷上镜互诉这段姻缘的美好，杂志小报无一不统一口风，对雷战的风流只字不提，说来说去都是郎才女貌，恩爱情深，说得连我都信了。
仿佛过去六年，爱得炽烈得是他们，而我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要不是陆冰那票朋友们轮番轰炸着、安慰着，我真的要以为自己不存在了。这是我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失恋，把自己关在家里闷了三天，因为惧怕见人，惧怕白天，惧怕清醒，这三天我把自己灌醉了无数次，可总是在昏冥交界的清晨莫名醒来，然后望着枕边的空旷发呆，哀大莫过于心死，我和雷战还没有正式分手，还没有说再见，所以总是在心底最深处抱着一丝丝的幻想，想着他可能在下一秒就推门进来，然后抱着我说他后悔了，他只要娶我……想着想着，眼泪和醉意就像一针安定让我昏沉睡去。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又是清晨里同样的时刻，我躺在床上却真的听到了敲门声。
裹上睡衣光脚奔至门外，却看到了苏眉，雷战的四姨。
“这么早，还在睡着吧？”苏眉不请自来，丝毫不介意我浑浑噩噩的状态，仿佛一切都是她预料之中，“看来是喝了不少。”她翩然进门，自带一股清新的香水味，让我一凛。
客厅地面上堆满了不少酒瓶和杂物，到处是衣服和灰尘，苏眉笑吟吟地审视一番潦倒的我，在沙发上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她是代雷战来看我，也是代雷战来游说我的。
这位年轻美貌，有钱有地位有爱情的四姨，就是最好的证明，她可以替雷家作证，做雷家的姨太太一点都不吃亏。
苏眉平时待我友好，为人也热心，我视她为长辈不能贸然送客，她却十分识趣，“就呆十五分钟，一会还要赶飞机去度假，这是大事。”她笑，“你到了我的年纪，哪怕多那么一点人生阅历就知道了，自己过得好才是最重要。”
“我差不多是在你这个岁数到雷老拐身边的，二十三还是二十四，雷战都上大学了。那时候，我从农村出来，因为长得好看，没少被人欺负，在工厂做组装工，那些年老色衰，黄脸婆一样的女工恨我恨得，就差没在夜里刮花我的脸，那些男人呢，看见我就没有一个不动下流念头的。有一个男拉长，长得白净和善，我没禁住他一颗糖一个苹果的好处，就把自己给奉献出去了，那时候就你这么大，见识少，还以为自己得到了爱情。谁知道那个男人没新鲜两天，就怂恿我去夜总会坐台，我也不傻，知道受骗想要跑，哪知道他不仅动手打我，还把我给卖了，那一帮人交接我的时候，还想要对我用轮的，我很害怕，也很愤怒，但也阻止不了什么……不知道到了第几个的时候，我突然在地上捡起了什么，就把我身上的人给捅死了。”
苏眉的故事有个寻常的开头，却有一个不寻常的转折，也许是她遇到的人太坏，也许是她本就不是寻常人，“当时不知道那人死活，我就一直拿着个胳膊粗的铁器，往他身上脖子上捅，现在想想，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剩下五六个男人被满地血吓得都呆了，可他们也不是吃素的，看我疯了一样，就要一起扑上来弄死我，幸好，雷老拐的人路过，他的地头上死了人，我们就都被扭送到雷老拐跟前了。”苏眉微微笑着，目光里全是甜蜜，她回忆的不止是不堪的身世而是她的爱情。“我记得我当时嘶吼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还不知天高地厚的要和雷老拐做交易，如果他愿意帮我杀了他们，我就愿意跟他，永远跟着他，哪怕他比我爹还老。”
后面就是水到渠成的情节，雷老拐收纳了这个像豹子一样充满野性的女人，恰好她还美得惊人，美过了他的正妻、二房、三房还有那些他记得或者不记得的女人。雷老拐待苏眉极好，像打扮女儿一样打扮她，扶植她的一切兴趣，后来她以出色的天资成为伸展台的模特后，苏眉本来有机会离开日渐衰老的雷战，但她没有，“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疼我的男人的，他从来不会因为报章上的绯闻疑心我，也从不防备我贪钱，其实我也贪钱，可他给我很多，房子车子帮我开公司……有人欺负我，他第一时间给我撑腰。”
在外人看来，难登大雅之堂的雷老拐日渐配不上这个光芒四射的女人，可这种如父如夫的关系，给了苏眉从没有过的安全感，她老实麻木的父母从没给过她太多温情，雷老拐做到了，他给了她一个家。哪怕如今雷老拐不在了，她都可以很自豪地说：她是雷家人，颂鸣集团就是她的靠山。
“小念，其实你和我很像，连老爷子都这么说，看着温吞，其实比我还刚烈，我能杀人，你也能。”这是她由衷的赞许，真诚得让我分不清她接下来的话，哪些是代雷战说的，哪些是她的肺腑。“做雷家的女人一天，一生都要姓雷。他们这样的男人没时间爱女人，肯收入家门已经是心里有你了，何必计较虚名呢。雷家的女人哪个不比外面的正房太太过得好？我们是这样，雷战待你只会更好。别执拗了，太硬骨头只会伤到自己。”
这是她留给我最后的一句话。
苏眉离开了，我在厨房的阳台上望着她脚步轻快的乘上一辆黑亮优雅的座驾，前来为她开车门的是个齿白唇红的年轻男人，他们相视一笑，无尽春光洒满枝头。
她这一生算是熬出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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