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女人堆里的猜忌
关于赵程的这一段，我事后一五一十完全转述给了罗素，他自嘲看走了眼，还特意打电话过去痛骂了赵程，哪知道那个赵程事后又转了性，重新变回老实巴交的嘴脸，苦苦哀求我和罗素高抬贵手，细问才知道，他被他的铁饭碗解雇了，与此同时，似乎还被行业封杀了，赵程反复求我们放过他。
罗素来问我时，我只能懵懂摇头，才两三天的光景，我能对赵程做什么，更何况我们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行业……除非，动手的人是林允风。
也只能是林允风，他有能力，也从来不会轻饶任何一个冒犯他的人。
他为自己出气也好，为我报复也好，我决定袖手旁观，任由事态发展，不再做老好人，替这个求情，替那个说和。这年头，做个愚蠢的好人实在不上算，得罪我就应该付出点代价。
我叫罗素不要管赵程，他倒是没什么异议，但收到了看我连续好几天都玫瑰花，不止是他，全办公室都发现了端倪——我的身后迅速又站了一个男人。
“到底是谁，这么快又有人追你了？”罗素八卦起来，和女人一样好奇。
“你猜。”我审过他送来的文件，逐一签字，如果他猜不出来，我想我会告诉他的——
“林允风？”罗素试探，看我一笑，更加笃定：“靠！果然是他，真是无孔不入，机会一出现，他又冒头了，就冲他这股子热忱，我都挺他，这才是男人呢。”
在罗素眼里，爱财爱事业爱江山都不是男人的本业，手控天下最后的目的都是为了潇洒，他觉得雷战活得太世俗，林允风才是真洒脱。
选择我这种与他们门户不匹配的女子，正好能为他们的潇洒作证，于是，罗素又以极大的热情撮合起我和林允风，什么他不比雷战差，为人更体贴，家世更显赫，外表也是个英俊暖男等等，总之，林允风就是好上了天，如果他不是男人，他也会和我抢林允风。
工作以外的时间，罗素都在念叨，几乎要逼疯我。
我不抗拒和林允风做朋友，但我绝对不会贸然再开始一段感情。伤心伤怕了，我连失恋后做的梦都不敢使劲回忆，何况曾经那六年的时光呢，用刻骨铭心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有时候，我总会梦见十七岁那年的暑假，我、雷战坐在太阳下吃凉皮，那清爽酸辣的味道，还有他看我的神情的，都让我流连不忍醒来。爱情不是水龙头里的流水，说关就能关上，我也不可能在生活上了轨道后，就可以不再去想念他，因为一切都是不可控的。
正如时间流逝，炎日褪去，凉夏潜入，在这个城市最好的时节，终于传来了雷战成婚的消息。
他们的婚礼在九月末如期举行了，陆冰作为方宏的女伴，也受邀出席。听她说婚礼十分盛大，从巴黎到香港一共办了两场，我没看新闻也知道，这两个体量的豪门联姻几乎可以撼动亚洲，理所应当地被誉为“世纪婚礼”，当然，不会有人邀请我去观摩这场婚礼，我这个新郎的过去式本来就是不和谐的存在。
我之于婚礼是无形，婚礼之于我也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从此以后，我和雷战真的就要江湖路远了。
这下我终于死心了，爱情虽然美好，可现实并不如剧情一样美好，爱我的男人终于还是倒向了事业，我再也不能心存幻想，以为一辈子拥有爱情就能圆满了。做人，还是要自己站起来，除了安心工作，静静熬过，再也不敢幻想什么爱情至上了。
还好公司的项目够忙，也够争气，仅靠有限的推广力度，就已经初步获得用户群，在收益上也有立竿见影的起色。
没有爱情，至少有钱赚，也是能治疗情殇的。
雷林联姻另一个最受害的，恐怕就是林允风了，他是切切实实受到了暴击伤害，从前，财产争夺战里，他还有其他兄弟做后盾，可雷战成了林家人后，他的后援团几乎都倒戈了，一夜之间他成了孤家寡人，强弱立显，如今林允风在林氏集团的话语权仅剩十之二三，董事会里几乎变成了林允齐和雷战的天下。
用陆冰的话说就是，林允风有多没落，雷战就有多得意，这俩人这辈子就算杠上了。
如果是我以前听陆冰这么说，我应该会很纠结，总想着林允风和雷战能和解多好，一个能让我放心的爱，一个能让我放心的做朋友，如今，我也不再天真了，谁好谁坏的，随他们斗吧，雷战斗上位了不是还娶了别人，我瞎操心能落什么好处呢。
我能想通，可我身边的人可不这么想，罗素、陆冰都像被收买了一样，极度看好我和林允风，相比雷战狷狂的个性，林允风绝对是令人如沐春风的友善，他靠个人魅力，先给自己成功造势了。
所以，陆冰在某个星期六替林允风约我野餐，我也不会奇怪。甚至陆冰陆大小姐还亲自坐陪，带着一票助理、经纪人跟我们挤坐在草皮上的场景实在古怪。
野餐的地点是林允风选的，在一块市郊的高尔夫球场里，临水靠山，眼前的绿草地修葺得极为平整，在这么好的球场，我们席地而坐吃吃喝喝，实在有点浪费，还是陆冰私下偷偷告诉我：“这里是林家之前投资的一块地，之前捂着不能盖房子所以做了球场，最近好像政策有变，这块地正好可以流通建设，所以球场就关门了，你不用放不开，林允风在这里有股份，咱们可劲玩。”
那这块地可算是林允风的福地了，本来他在董事会就处在下风，如今手持一块能流转的建设用地，恐怕接下来他还能吸引一票股东靠过来分这杯羹。今天看着林允风兴致勃勃的样子，也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他还叫人支了两个帐篷，架上烤架，铺好防潮垫，这架势今晚在这里过夜都绰绰有余，何况他还安排了两辆房车供我们如厕洗手。野餐的架势拉开，我、陆冰和林允风分为一堆，陆冰的保镖经纪人等四个人退到不远处另一堆，大家互不干扰。
秋高气爽，偶有阵阵凉风习习吹过，难得眼前一片绿色还能有这么宜人的温度，林允风在烟火气十足的烤架前煎牛舌烤羊排，他擅长烹饪，户外野炊也难不倒他，望着他忙碌的背影，陆冰掩口对我一笑：“世事变化无常，谁知道最后能走在一起的是你们俩呢！”
我无此心，倒也坦然：“能有个不离不弃的朋友很难得，我还不想把难得的朋友变成男女关系。”谈情说爱看多了，也就觉得俗了。
陆冰小声笑我：“你这是收心要做尼姑了。”
我从餐盘里捡一块鲜肉月饼，津津有味咬了一口，鲜甜咸香立刻在口中炸开，我顺势也喂了陆冰一口，“做惯了肉食动物，还真吃不了素。”
“那还不赶紧把这块肥肉先收起来，以免被别人再夺了去。”陆冰朝林允风抬抬下巴，我则摇头。这种高深莫测的男人，我再也不想一头扎进去了，跌过一次跟头，任谁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冲动。
何况，心里有个人，哪那么容易抹个干干净净呢。
我岔开话题，问起陆冰和方宏的近况。
陆冰含笑摇头：“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如今能找到更好的，自然不会回头，至于方宏，他也不是真的爱我，因为落寞才找上我。”
我“哦”的点头，陆冰又笑问我，“你猜，方宏真心喜欢的是谁？”
这种八卦兮兮的神情我怎么会不知道，她有意指我，我赶紧拿中秋将至，月饼真好吃来搪塞。陆冰不上当，笑着抚了抚的我的长发，半酸地说：“真没想到他喜欢你，可惜他和他的疯老婆没离婚，也没法娶你，不然我还真想撮合你们，方宏现在是我铁瓷，你可别因为我才不给方宏机会啊。”
陆冰和方宏在一起的时间不算虚度，已经从当年的纯肉体关系变成了纯朋友关系，要不她现在也不会这么坦荡地向我推荐方宏。如果我爱方宏，其实不会介意他和陆冰的过去，可我不爱，甚至根本没有什么男女来电的感觉，所以我还是像告饶摆手推辞掉了陆冰的卖力推荐。
林允风这时正好手托装好烤肉的瓷盘，为我们上菜了。烤羊腿是我们今天的主菜，用橄榄油和柠檬大蒜腌制了整晚，据说是正宗的地中海风味，撒上海盐胡椒，我用手捏了一块肉条放入口中，果然又香又浓的风味，林允风这手烹饪的绝活，直叫人拍案。
陆冰碍于保持身材，不敢多吃，遇见了林允风的烤羊肉也猛夹了两筷子，“我以为烤羊肉就只能放孜然呢，没想到林老板在这方面这么厉害。”
林允风笑笑：“比你的方宏怎么样？”分明是听到了刚才我们的谈话，他的烤肉架离我们席地而坐的树荫下也就五六米的距离，再加上顺风的话，估计刚才一个字都没听漏。
“方宏有方宏的好，林老板有林老板的好，谁能追到我们念念，还要看你们各自本事。”陆冰一笑往我怀里一靠，十分惬意亲密，林允风看着我们，不生气不急躁，反而学着陆冰的口气也把头靠在我的肩头，十分违和地叹道：“追了这么多年都没让我追上，也让我歇歇。”
陆冰嘻嘻笑着，两人你推我我推你，竟然各自扒着我半边身体都不下来，我对两个耍无赖的老儿童也表示束手无策，对着不远处朝我们张望的那几个人苦笑耸肩。
“你俩真行，也不怕被人笑，一个是大老板，一个是大明星，我今天算是脸上有光了。”左右手齐开工，各叉了一块嫩烤牛舌分别送进他们二人嘴里，然后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哀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吃了仙药，一个个□□的鬼样子。
我们三个正笑闹着，就看见陆冰的经纪人朝我们走过来，“冰姐，明天广告拍摄脚本马上送到，咱们傍晚还要赶飞机，不如现在……”戴着一副黑框眼睛的女经纪人十分谨慎，想劝走陆冰又怕扰了大家兴致。
“你们这些电灯泡早该消失了，赶紧走赶紧走。”林允风坐直身体，一把搂我入怀，也不顾陆冰和我的反对开始下逐客令。
女经纪人点头赔笑，伸手要来搀扶陆冰，她却不肯：“这不是脚本还没到嘛，等邢宁送到了，咱们再走，不能便宜林老板独享美人恩。”
邢宁？我以为我听错了，细问陆冰，原来还真是我们宿舍那个邢宁。她今年毕业，一毕业就到了陆冰身边做了她的助理，没事打打杂跑跑腿，今天就是她去六十多公里外的企划公司取的拍摄脚本，这样的天气闲坐聊天还算惬意，要真是东奔西走，那秋老虎也不饶人，还是会把人热个满头大汗，邢宁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她扎起的长发蓬松凌乱，丝丝缠绕在脖子上，好不狼狈。
另一名助理好心给她递上一杯水，她也顾不上接，十分温驯的把广告脚本奉到陆冰面前，弓腰屈膝的样子，和曾经跋扈嚣张的她大相径庭。邢宁也看见了我，客气地叫了声“叶小姐”。
按理大家同出一校，叫声“师姐”也没有不妥，还更显同门情谊了。可我和邢宁这梁子算是和解不了，她叫了也知道我未必看得上她，所以干脆对我敬而远之。如今她靠陆冰这颗大树，反倒让我更加不放心了。
她俩当年掐得厉害，现在地位悬殊，邢宁能放下身段为陆冰鞍前马后的办事，可见这人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但往往这种人也有大企图，更加危险，不得不防。我私下警示陆冰，她则不以为意：“她现在靠我吃饭，自然翻不出我的手掌，当年她偷你镯子还冤枉你的事，我肯定不会忘，放心吧。”
我和邢宁不光是私人恩怨，这个女孩子居心叵测，颇有野心，我担心的是她再次兴风作浪。陆冰过于自信听不进，我把担忧说给林允风，他也是一副轻松：“与其担心她作怪，怎么不趁早铲除呢？”
“可她还没有作怪啊。也不一定是坏人。”
“你觉得她是坏人，她就是坏人，就可以对她动手，这又不是上法庭，不需要证据。身为上位者，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所以怕你的应该是她，你怎么反倒怕别人？能让你不安就是对她动手的理由。”林允风又向我展示了政治斗争里极为残酷的一面：斗的理由其实并不需要多强大，有心结就可以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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