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一夜之间
虽然我习得了林允风的逻辑，可我无法下定决心去实践。他教我的，和雷战教我的是截然不同的价值观，林允风要我做个女强人，一往无前，战无不克；雷战则要我做的是他的禁脔，绝对服从，不许他人窥视。
两者要求相差甚远，我还是不如按自己的原则生活呢。
邢宁的事，我留着心眼，暗中观察，因此，为了能出现在陆冰和邢宁同时都在的场合，最近，工作之外的时间，我参加了好几个无关痛痒的酒会论坛之类。陆冰如日中天，十几个广告代言握在手里，自然也逃不掉那些宴请，我借林允风的面子也蹭过几个，陆冰每次看见我，都是又惊又喜，完全没有察觉我自诩为福尔摩斯的行为。
她直呼：有你在陪我解闷，时间都变快了。
十次有七次能碰上陆冰的场合，却没有一次见过邢宁，我以为她能登堂入室陪伴陆冰了，谁知道陆冰也不是真憨，“她什么人我能不知道？这种露脸的场合肯定不让她来，她一心想攀高枝的主儿，我能给她机会飞上枝头？”
压住一个女孩子的青春不让她起势，固然残忍，可我最近被林允风熏陶得也硬了心肠，没那么多同情分给邢宁，知道她还不成气候，我也就放心了。“我以前懵懂只知道接招，现在才发现，提前出招才能掌握主动，所以希望邢宁也别怪咱们对她狠。”我这也算自我宽慰，陆冰赞许点头：“没了雷老板遮住你的天，你也能长进点，世事无常，人心险恶，你记住这句话。”
我调侃：“有多无常？有多险恶？”
陆冰轻轻对着会场聚光处一指，我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打扮珠光宝气的年轻女孩子带着四个保镖，妖娆入场，众人纷纷让开了一条路注视她通过。这样的做派活像个女王，我以为是哪家名媛驾到，却听陆冰嗤笑：“哪家名媛公然带着保镖入场，这都是没见过世面瞎显摆的。”
有钱有势爱显摆全凭个人乐意，我倒没陆冰那么尖刻，听一听笑一笑，本来还想找林允风带我离场，陆冰又放了个大雷：“这女人你知道是谁？”
“谁？”
“哼，”陆冰气哼哼地，“叫寇爱，以前一个十八线的小明星，最擅长摸裆调情，叫雷老板最近收进房里了，得意得很呢。”
听到这里，我心一沉，有种化不开的难堪缠在喉头里，吐不出吞不下。雷战包养了新人，我怎么觉得像自己被扇了个耳光一样呢，眼前这个被众星捧月的女子正在过的日子，行走的人生，雷战也给我安排过，我曾经在别人眼里是不是也是同样的粗俗和廉价呢。
此刻，我有点庆幸，没有成为那个女孩子。
“听说雷战给她买了豪宅名车，还花钱砸了两个角色给她，这应该是他们家姨太太标配吧，不知道正房那位林大小姐作何感想。”
陆冰幸灾乐祸，我倒是没有她那么乐观。林均也是政治动物，怎么可能真的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伤心呢，她顶多就是觉得没面子而已。想必只要有利益在，她和雷战必然琴瑟和谐，雷战养几个姨太太林家都不会有异议，打江山辛苦，用个把女人犒劳自己，大概跟普通人下班后吃顿好的一样普通呢。
我能云淡风轻地想明白，也能装作毫不在乎地和陆冰告别，但坐进了林允风车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非常生气了。一股无名火烧得我极其烦躁：我和雷战分手才多久，三个月？四个月？他就已经完成了结婚，包养一系列动作，他的日子恐怕过得比我听见得还香艳，那我又算什么呢？！
这么多年都瞎了眼？没看出来这个男人花心大萝卜的本质？！
我绞着礼服裙摆上的飘带，出神了一路，最后还是被林允风发现了端倪，他趁着等红灯的档口抓过我的手，不料一把被我推开，他也沉了脸色，干脆把车子停在路边，非要和我理论。
“你要吃雷战的醋吃到什么时候？！”
“不用你管，我想吃到什么时候就吃到什么时候！你是我什么人，别来说教我！”我气急伤人。林允风反复喃着：“我算你什么人！？我算你什么人？！一直到这个时候，你问我算你的什么人？！很好，叶念，你觉得高兴就好，我管不着你。”
明知道自己辜负了林允风，可以还是想伤他，如果不伤他，我还能把自己受到的伤害报复在谁身上呢？！对，我受伤害了，我以为被雷战剐过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可亲眼看见了那个什么寇爱，我又血流了一地，只是远远看到，听到几句风言风语，就觉得好疼啊……我像个遍寻解药无果的病人，拉开车门，撇下冷漠悲伤的林允风，跳上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我知道林允风不会追来，我正好在夜的庇护下，治疗我的伤痛。
“小姐去哪里？”
“凯宾斯基酒店。”那里离颂鸣集团最近，我要用最快速度止痛。
登记、入住、倒上一杯酒，静静地等候雷战的到来。
没有人用上床来宣告憎恨，主动邀雷战私会，我想慰藉的是思念。明知道这是饮鸩止渴，这根本不能治疗情殇，也明知道，明早醒来我会后悔，可我已经熬不过今夜了，我亟需知道，他还在意我吗，还爱我吗，说过的那些誓言当初都是真心吗？！
我像这个世界上最普通的蠢女人一样，一方面希望不爱他，另一方面却希望他忘不了我，希望他因为失去了我而悔恨，今晚，我想问问他的身体，它后悔了吗？
雷战只用了二十分钟就来到了我面前，趁着我还没有反悔逃走，我们就扭抱在一起，撕扯啃咬着，从前的回忆与现实交叠，雷战还是雷战，强悍霸道，我被他紧紧搂在怀中，按压在华美的床盖间，他埋头于我起伏的身体中，我则陷入久违的迷茫，这不是美好的欢愉，我们都因为太想念从前，忘记了感受当下。雷战也只顾着横冲直撞，这和从前的一点都不一样了……
这一夜奔放撩人，雷战用没有过的热情一遍又一遍的取悦着我，他一定以为我想通了，回头了，所以根本不急于在欢爱的时候和我交流什么，他彻底放纵狂欢后，大概万万没想到，我会在他熟睡后又逃跑了。
虽然午夜外出充满危险，虽然我也又累又困，虽然我也很舍不得离开雷战，但我还是逃跑了，叫上出租车一路冲回家，冲进浴室，把自己洗了又洗。我不能接受和雷战睡过的事实，天知道他这副身体还临幸过多少女人，多少寇爱，张爱，王爱的。
还有避孕，这一晚的放纵来得突然，谁也没有想到做保护，事后想起也不算晚，我跟雷战连未来都没有，更不需要一个私生子出来搅乱生活。孩子是血缘的牵绊，如果真的有了孩子，雷战更不可能放我自由，以我们都强硬的个性，非得相互折磨上一辈子才算完，这样的日子，我简直不敢想。
我在上班的路上买了毓婷和水，把车停在路边就毫不犹豫地吃掉药剂，把有孩子的可能无声无息地掐灭在腹中，这一套动作下来，我其实没有太多感概，昨晚脆弱失控的是我，天亮后理智后悔的也是我。
昨晚的事，到此为止，雷战不提，我绝不会再犯。
我若无其事的去上班，到了办公室却发现，想玩失忆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雷战尚在梦中，还没有醒来。
一进门就看见程远彬指挥着四五个工人抬着一大簇一大簇的白玫瑰摆满了我的办公室，引来不少同事围观，我拨开人群，才在门口看见程远彬对着我微微笑着：“叶小姐早啊，好久不见了。”
他奉老板之命而来，我却无由来的倍感尴尬，仿佛昨晚勾引人夫的行为被戳穿了一样，“程总这是什么意思？”
“雷先生知道你喜欢的是白玫瑰，所以叫我每日派人送一趟，今天是第一天，所以我特意上门来打声招呼，下次一定会叫工人手脚再麻利一点，争取在你来之前把花放好。”
雪山玫瑰挂着绿色的光泽和露水，在落地窗边整齐地围了一个拱形，高低错落便于赏玩又不会妨碍工作，程远彬总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哪怕是帮老板哄女人的事，他也做得事无巨细，就是……就是不知道他要帮老板哄多少位姨太太……“我和雷战已经分手，不适合再收他的花，以后还是不要再送了。”
程远彬视我的拒绝如无物，礼貌一笑，“我也奉命而来，希望你理解。”花已送到，程远彬率人离开。周南和聂元对我起哄笑着，也被随后赶到的罗素驱散。别人以为我和雷战重归于好，只有罗素嗅到了古怪。
关上门，拉上隐私帘，罗素问道：“你和雷战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他突然又送花？这一天天的，林允风的红玫瑰，雷战的白玫瑰跟打擂台一样，你怎么想的？”
差点忘了林允风的红玫瑰，他送花也是每天上午必到，比员工打卡还准时，这一红一白可不就跟拔河比赛一样，只是争取的人心而已。
可惜，我已经过了会被区区几朵花打动的阶段。
“这俩人你是准备都耗着，还是选一个？”罗素问。
我要说谁也不选，可能最后的效果和都耗着是一样，他们谁也不是任别人摆布的，自然也不会轻易认输。
所以，罗素的问题，我答不上来。
我俩正面面相觑着，雷战的短信就过来了：那间酒店那间房我包了下来，你可以随时去随时叫我。希望你喜欢那些花。
我把信息递给罗素，他一下就看懂了：“你们不会是昨天又搞到一起了吧？！他这什意思啊，包个房间以后就和你维持这种关系？！”
包个房间维持一种无名无份的关系，我恍然，当年上大学的时候，雷战不也是用了这招么，在学校外面的旅馆包了四年房间，于是，我就傻乎乎地以为和他共筑了爱巢。当时真蠢啊，现在想想就觉得心寒，这不是遇见渣男是什么？
他养个姨太太都要把人家打扮得珠光宝气，偏偏就想用宾馆里的一间房把我拴住，那我是不是比姨太太还便宜？！我笑了，如果之前对他还有念想，对昨晚的温存还有动摇，那此刻，真是一盆凉水兜头泼下，什么真爱无敌的春秋大梦都在这时醒了。
恨意，就像种子，终于扎根了。
删掉雷战的短信，叫保洁阿姨把花和罗素一起请出房间，我立在窗前平静地看着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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