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无人清白
叶天从来不是个安份人，晚饭结束后目送叶天两口子离开，我还有点担心，怕他私下又去接触刘彤熙，林允风也知道当年他们早恋被告发又堕胎的事，安慰我道：“你哥哥和刘彤熙不会掀起什么风浪的，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两人早没感情了，谁也不会影响谁的。”
我最怕的就是他们旧情复炽，再影响了叶天现有的家庭，“当年我哥配不上刘彤熙，现在叶天更配不上了，刘彤熙美国留学，我哥是赌场打手，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我最担心他们继续彼此折磨。”
林允风摇头，笑意不绝，仿佛比我还了解他们，了解当年的事。“你想多了，刘彤熙有男人了，她不会跟你哥哥在一起的，你以为人人都为爱情而活吗，刘家早就破产了，她叔叔也因为官场舞弊，被判了十年，家早散了，她现在是为了生存依附男人，你哥哥给不了她什么，两人就是遇上了，也没火花了。”
听林允风一说，我惊讶极了，他怎么比我知道得还多，我记得我只是说过当年读书的事，林允风显然近期又调查过刘彤熙，他总不是未雨绸缪为我哥哥做的调查吧？
车子送我到我家楼下，林允风借着我的好奇，死活不肯说明缘故，把我胃口完全吊起来，“要不你请我去你家坐一坐，然后喝一杯，我可以娓娓道来。”
这男人最近花花肠子见长，摸摸手，亲亲脸已经快不能满足了，总是惦记着更一步的亲密，现在拿话尾吊着我，更是个好机会，我含笑戳着他心口，故意撩他：“真的就喝一杯？！”
“吃掉你也行！”林允风凑上前，抓着我的腰不松手，一阵麻痒让我笑个不停，我赶紧求饶，“林允风！停！停！痒死我了，你不说就不说，我还不听了。”
作势我就要下车，他舍不得松手，还是被我逼得无奈放开，然后轻轻刮刮我的鼻头，“好了，告诉你。”他酝酿了一口气在丹田，逐渐收起玩笑的意思，“刘彤熙是颂鸣集团新成立的投资公司的总裁，所以，我找人调查了一下，以为是什么重磅人物。后来才知道她是雷老板的情人，除了和雷战早年相识，她其实是借身体上位，仅此而已。”
又一个雷战的女人！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表面上不敢对着林允风透露情绪，但已经失望至极，雷战把各式各样的女人收入囊中，我都不奇怪，可在知道刘彤熙也有份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难过了，当年，我和刘彤熙是朋友的，哪怕同时喜欢雷战，大家都保持着互信而美好的友谊，如今，都变样了，不管刘彤熙是为了钱还是为了情跟着雷战，在我看来，他们俩个都背叛了当年那段少年岁月……
“提到雷战又难过了？”林允风看着我。
我摇头，挤出个狼狈的微笑，“他女人一把，我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是有点可惜，和刘彤熙再也做不成朋友了。”
人在高位就很难有朋友，听到我说朋友两字，林允风也是苦笑，如果说曾经和方宏还有一段同侪的情谊，那分道扬镳后，林允风恐怕再也数不出个像样的朋友，“我兄弟倒是一堆，都是相互扎刀子的对象，外面的所谓朋友就更不可靠了，以利聚散而已。”
林家争产全面爆发，林家老爷子林程的身体状况也不乐观，这种情况下，所有兄弟几乎都倒向了林允齐和雷战的阵营，林允风这一支势单力薄，形势十分不利，我清楚林允风人前轻松，背后沉重的心情，主动抱了抱他，像安慰小孩子一样，难得施展一回温柔，拍拍他，“没有朋友，你还有我，没有兄弟，你也有我，放胆和他们去斗，斗输也不怕，我能养你。”
他果然眉眼俱开，嘴角裂到耳根，笑得满口白牙在黑暗里森森闪着青光，“叶念，我想娶你了。”
自从那天林允风说他想娶我之后，我吓了够呛，生怕那就是求婚，没鲜花没钻戒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没想到林允风对我能那么认真，认真得可怕。我怂怂地把自己又缩了起来，以工作忙为借口，对他避而不见，怕他把求婚进行到底。
我还没准备好嫁人，还没准备好嫁给计划外的男人，哪怕我和林允风也认识六七年了，但我在和他上床都有障碍的前提下，提婚姻，提一生一世，真的真的太早了。
大概林允风也察觉到我龟缩的态度，对着电话那头的我苦笑不得地说道：“又不是立刻娶你过门，你藏什么，我林允风连给女人一个像样求婚场面都给不起了吗，就这么寒酸的叫你嫁我？！怎么也得等家里的事处理圆满，才能娶你，让你一进门做真正的少奶奶，离那些争斗远一点。”
他说的是内斗胜利，他要夺取家族控制权才会娶我，我松了口气，可也为他捏把汗，如今他形势险峻哪是说赢就能赢的，他又好强，也是个爱江山胜过爱自己的人，这一路恐怕比雷战当年还难走。
守业和创业都是艰难的事业，看过了雷战，看过了林允风，再看自己和罗素做游戏开发，更加体会其中艰难，那种难不是工作强度有多高，代码有多难写，而是难在御人，怎么把一盘散沙的人捏在一起，大家如何齐心协力做一件事，控制人心才是最难，如何鼓励，如何惩罚，都是技巧，所以，做事业，最后都会变成玩人心，无人可以清清白白。
我就是这么一路成长壮大的。特别是最近拿下的另一单游戏代理合同，要没有震慑酒桌的能力，恐怕治不服那群小看我的男人。
那天是和一家与我们相同体量的游戏公司高层应酬，虽然大家体量相当，可他们的老板是个玩票二世祖，家财颇丰，所以拿出钱组了公司，还真就歪打正着开发出一款推塔游戏，虽然是照着市面成熟作品抄的，但难得在抄得有模有样，代理费用又低，所以我和罗素一评估，还是觉得有利可图。
于是就约在一起，准备在酒桌上把合同拿下，前半段谈得顺利，后半截不知道二世祖从哪里又招来个朋友，喝得有三分醉意，也过来凑凑热闹，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哪知道后来喝醉的这位，看着罗素不怀好意地笑了近十分钟。
罗素也是性情中人，被拱起火来又不好发作，只能咬牙问他，你笑什么，那人含混着口齿说道：“你老婆我睡过，功夫不行，你还得□□一下。”
“你说什么？！”罗素立马红了眼睛。
“我说你老婆我睡过，不就是那个叫陆冰的嘛？！你吼什么！她那下边一股味，谁睡都能记得住！”
罗素顿时怒发冲冠，也不管那人真醉假醉，提起他的衣领就要扬起拳头，和我们谈合作的杜敏也急了眼，作势过来拦，“你别不知道好歹，咱们要合作了，你还不给我点面子，我这朋友喝醉了，醉话你也信！？”
场面马上就要乱起来，我方两人，对方还带了两个男人做说客，二比四的局面，罗素要是动手，非输不可，我也挡在他身前，像按住野兽一样，死死抱着罗素的腰，“他说醉话，当然不能信！你别冲动。”
“你也拦我！”罗素对我大吼，其中屈辱不言而喻，可恨的是那个人还在戒酒装疯，满屋嚷嚷着，逐渐地包厢外也占满了围观的客人和服务员，一个男人最不能接受的羞辱莫过于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
陆冰再有不好，曾经再有污点，她已经成婚在即，不该被这么当众揭露私隐！我也怒火中烧，瞪着罗素道：“我不拦你，你现在杀了他，下场就是给他赔命，我还有更好的办法！”
杜敏一听，十分不悦：“叶念，我来跟你谈合作也是看着你跟有钱人沾亲带故的原因，不然你们也配跟我坐一张桌子上吃饭？！别给脸不要！”
“那就看看谁给谁脸！”我还有李东，自然不怕这些邪门歪道，这一群二世祖都欠治理，一通电话拨过去，他带着人没有十分钟就赶了过来。
能进屋压阵的我只看见了李东和他的三个副手，外面还有多少人，我不得而知，不过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出动的人手一定不少。
“叶小姐？”
杜敏那个喝醉的朋友立马酒醒，挣脱扶着他的人，指着我叫嚣：“你知道我是谁？！小娘们敢动我？！”
我笑：“那你说说你是谁？”
“东城马家，你也不打听一下，我爸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你这种借男人上位的小□□，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怎么回事，不过就是靠——”
“靠谁不重要，让叶小姐靠的人，动动手指也能捏死你全家！”李东气势十足，问我：“叶小姐准备怎么做？”
“要他的命。”众人大惊，连罗素也觉得事态严重，有心拦我，杜敏当时态度就软了下来，“叶念，刚才马龙超就是过过嘴瘾，不是故意——我不信你敢！”
有那么一瞬间，我是真的想要马龙超的命的，为我的姐妹动怒，为我朋友受辱而感同身受，这种为了一时逞强过瘾，而伤害别人的社会渣滓，我真的很想把他们都清理掉，可我也知道，人命大如天，如果用说得就可以唬住他们，为罗素挽回尊严，那事情不需要发展到流血牺牲的，可杜敏也不是吃素的，他也试探我敢不敢玩这么大。
正在犹豫，李东不管三七二一十一，现在马龙超控制在自己人手里，作势就拨了通电话，为了让我安心，他开了免提，然后我就听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来自雷战的授权：“那就听叶念的，让你动手就动手，事后跟闵斯文说一声，处理一下马家在商场上的势力。”
李东毕恭毕敬：“是。”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通话简短得让我以为根本没有发生过，可事实却显而易见的摆在眼前，我一如从前地可以受到雷战的庇护，他都愿意为我的冲动买单，哪怕我只是义愤，只是想吓唬吓唬人。
李东非常清楚我的怕事的本性，这下他亲自获得了雷战的首肯，更加有恃无恐，准备代我动手，“那叶小姐，我们就把人带走了？”
马龙超如杀猪一样嚎叫着，不停喊着杀人了杀人了，杜敏脸色惨白，“叶念，你不要太过分了，以为有雷战做靠山就能走一辈子大运，你要动了我哥们儿，咱们也就结仇了。”
“现在到底是谁怕和谁结仇？”我反问。
杜敏咬咬牙，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马龙超自找犯在了我手里，如果他不捞人，除了马龙超没命外，他自己也将和我翻脸，到时候还会不会有颂鸣集团对他秋后算账，他不敢冒险，所以，细思量一翻，转而去安抚罗素，“罗总，消消气，我不该带我这朋友来捣乱，惹到两位，这顿饭算我的，给罗总和叶总陪个不是，另外，刚刚谈的合同分成，我再让出两成，分别给罗总和叶总，算个心意吧。两位看呢？”
两成的利润确实是大手笔了，按刚刚谈好的，我们一共才分三成，现在杜敏愿意花钱消灾，求到了罗素头上，我也看着罗素，这件事他受到伤害最大，最终决定还要听他的。
屈辱是巨大的，钱的诱惑也是巨大，我以为罗素还要纠结，但他比我还要理智，“我要再多分一成。”
“好！没问题！”杜敏握着罗素的手，似完成了一笔超值的买卖，心满意足。
而罗素却在获得巨额补偿后，一脸失落，他拨开人群，黯然离去。我明白他心内的一声叹息，陆冰的过去无法改变，他必须以强大的爱意支撑，才能咽下嘲笑。被人羞辱后收了钱就偃旗息鼓，不知道背后要被人说得怎样不堪呢，什么绿帽子，王八乌龟的话恐怕一夜之间就要传遍整个行业了。
我想去安慰他，也想赶紧给陆冰通风报信叫她做好心理准备，可还要留在饭店善后，撤掉李东的人手，签订好合同，最后再狠狠警告马龙超不要再犯，做完这一些系列的事后，已经是夜里两点。
又一次沾了雷战的光，我其实很不安的，依赖他就像坏习惯，下意识就去做了，做完知道错了，无比后悔，告诉自己一定要改，天知道有多难改。
回到家里，洗去一身疲惫，躺在床上辗转，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对雷战表达谢意的时候，陆冰的电话就过来了，哭哭啼啼如我预料一样，今晚的不愉快终于波及到罗素和陆冰的感情了。
“晚上的事，你是不是也在场，那人是谁，到底说了我什么，你一五一十再给我学一遍！”
复述一遍当时的场面，对陆冰无疑是另一场伤害，可我不能不做，前因后果，讲了一遍，陆冰哭得更厉害，“那个姓马的王八蛋，当年趁着我还是小演员的时候，声称认识导演，我才陪了他一夜的，想不到……这个王八蛋！叶念，我真希望能杀了他！为什么罗素不杀了他！？”
“别发疯了，罗素还有大好的前途，干嘛怂恿他去杀人。”我叹气，隐隐察觉陆冰对罗素的失望，她冷笑着：“我们刚刚分手了，罗素的前途和我无关了！”
离开饭店的罗素去夜店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所有的理智都支撑不住酒后的他，终于，他回到陆冰家，把经过和愤怒都发泄给了女人。陆冰也是好强的人，两个人拿尊严硬扛，谁也不肯道歉，于是，一场分手在所难免。
事后，罗素在和我讲这段故事的时候，神态是轻松的，连微笑都眉目葱茏，“我只是觉得解脱了，可能真的负担不起陆冰这样的姑娘吧。”
他们的婚礼取消了，罗素也从陆冰家搬了出来，两人在最后还象征性地拥抱了一下，毕竟，罗素陪伴陆冰渡过了最黑暗的日子，现在陆冰偶尔又可以接到一些通告和角色，生计不是问题，而且，罗素把从杜敏那里额外揩出来的两成游戏收入，也转到陆冰名下，他们正式和平分手了。
这段爱情旷日持久，最后还是败给了世俗和闲言。
我不知道是我们太脆弱，还是爱情太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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