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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人民法庭


  人民法庭。

  冠以法庭之名,实为政治裁判所。按照西历时代前苏联维辛斯基法官的话来说‘刑法是阶级斗争和种族斗争的工具’,但凡被送来这里的被告无一例外都是‘民族的敌人’或是‘国家公敌’,在遥远的L5或许还要加上‘调整者...的’这个前缀。他们大多都被判处有罪并被枪决,饶有幸者也被送去了边缘宇域的小行星矿场,从事发挥人生剩余价值的劳作。

  ...到死为止。

  2月18日,设立于December(12月)7区的.N.T人民法庭迎来了‘国难哀悼日’之后的第一名重量级被告——乔治.阿尔斯塔。

  这个臭名昭著的屠夫,人面兽心、衣冠禽兽的罪犯,终于在隐姓埋名逃亡20年之后被代表了调整者正义与自由的女神——萨拉队队长,西尔维娅.萨拉捉拿归案...

  姑且先不论这腔调的激进主义味有多浓,类似的标题早在今日凌晨就登上了.N.T国内各家报社的头版头条,编辑部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比拼谁家的印刷机速度更快质量更好,谁就能在之后拥有的更多的客户。至于最后判决的结果反而显得不是那么令人期待,因为是个人只要有点脑子都会知道结果。更何况主审法官是著名的‘冷血死神’,雅利安裔第一代调整者海因里希.冯.阿尔弗雷德。

  据说这个顶着数个博士头衔的家伙,手里签发的死刑判决都已经比砖板还厚了,赦免或无罪的判决却一直是零!就目前为止完全看不出有破纪录的可能,如果把被告是自然人或者是蓝波斯菊份子这一情况考虑进去,那可能性就更趋向于渺茫了。

  似乎今天也绝不会例外。

  按理说像这种毫无翻案可能性的审判,除了控辩双方的亲属和关系人,理应没多少人旁听才是。毕竟一个为了杀人而杀人设立的法庭也就那些激进主义者和民粹主义者趋之若鹜。而且从法庭设在December(12月)这个市就可以联想到它不过是审判战犯的军事法庭换了一张皮而已。

  可到了开庭时,不但旁听席座无虚席,前来旁听的听众从走廊一直排到了法院外面。只有实在挤不进去的才只好老老实实找个地方坐下,等随身携带的通信终端收到时事转播。

  “这是好事。”

  激进派下属报社《国民观察家日报》总编辑罗伯特.卡尔表情严肃,嘴角噙着丝丝冷笑道。

  “等到审判结束,会有更多的人明白这谁才是我们的敌人,以及我们应该怎样对付他们。”

  “.N.T是调整者的.N.T,胆敢侵犯我们家园的自然人都会得到一个免费的骨灰盒和墓碑...错了,原始猩猩根本不需要这些,直接混进肥料就行。”

  此话一出,周围传来阵阵笑声。

  对于如此的恣意妄为说法,坐在旁听席上ZAFT激进派红衣队长恩斯特.亚里克森.波莱姆也只是哼了一声表示赞同。这位一脸书生气质,还在大学时期就在民族问题上表现出颇有‘想法’的青年在进入ZAFT之后得到了帕特里克的器重。最近一年活跃于前线的他在月面恩底弥翁战役时以击坠6台MA和一艘战舰的卓越战绩获得红衣头衔,说是年轻有为也不为过。但是和那些因为在核攻击中失去了亲人或者对理事国种族灭绝行为感到愤怒而参军的年轻人不同,恩斯特加入军队的理由更多的是为了维护家族荣誉然后才是对调整者的未来而感到的危机。

  也许表面上真看不出来,这个出生在柏林6岁时移居.N.T的小伙子确实是古老德意志军人世家的后代。其家族祖先可以一直追溯到容克贵族时代,且在两次世界大战时期为德国立下赫赫战功。对他来说,参军既是一种荣誉也是一种义务。

  时过境迁,祖先们过去的荣光早已褪去,不过这并不影响恩斯特将自己的政治观点和‘人种净化论’继续‘发扬光大’。

  而此时在他周围,持有相同观念的人纷纷点头,他们当中有些人是和恩斯特一样的军人也有普通上班族、教师甚至是面点师。有着如此毫不相干职场关系的一群人,却因为像今天这样审判‘民族罪人’的重要事件每每齐聚一堂,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一个小的舆论圈子。正所谓职业也许不同,但志向可以一样。围绕在罗伯特和恩斯特周围的民众无一例外都是坚定而狂热的激进主义者,而像他们这样的人也占到了观摩团的绝大多数。

  “总有一天,我们不会只满足于停留在这里。”他这样补充道。

  这并不奇怪!稳健派当权的这几年里,.N.T法律是命令禁止过过激言论和行为的。官方发言人虽然也不止一次抨击过地球理事国,针对的对象都是‘殖民地人民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和‘要求对等贸易和对待’以及‘理事国对恐怖行径的支持与漠视让殖民地居民不得不行使自卫权’这样的具体事件,而不是针对自然人这个种族!加上以西格尔为首的克莱因政府一直都希望依靠对话解决矛盾,并引入自然人的血脉来延续调整者的未来。诸如那种‘原始猩猩都应该被送去集中营...’,‘这个宇宙还没大到容许两种智慧生物同时存在。’,‘一个种族,一个国家,一个宇宙...’的口号要么在临战前吼上两句壮胆然后壮士一去不复返,要么就只能在角落里发霉。

  至于那些真敢头脑一热挥舞标语谋求‘种族纯洁性’以及去袭击在.N.T工作的自然人的‘爱国小将们’,都被亲切地请去喝茶,或者有议长直属特务机构(FAITH的前身)上门送温暖...

  其实,本来大部分.N.T市民就算憎恶蓝波斯菊及其后台帮凶的种种恶性,也不会把怒火往种族主义倾斜。强硬派也能通过‘理智的游行示威’和‘一旦谈判破裂将采取必要的军事手段’得到足够的支持并扩军备战。双方一直以来维持着一个表面上的稳定。

  然而这样的平衡最终在70年2月14日被一枚核弹打破。

  原本的理智被愤怒的火焰所取代,剧增的复仇思想和激进主义情绪从军队开始向基层民众蔓延,眼看着失去平衡就要陷入核报复和更加偏激的种族仇杀之时,克莱因当局做出了妥协。首先是中子干扰器的成功运作消除了民众对核的恐慌,然后他们面加大宣传力度呼吁人们保持理智避免无谓的仇杀。另一方面又说服评议会的其他稳健派议员通过了激进派提出的,建立审判犯有屠杀罪的激进种族主义者专职法庭的议案。

  毕竟没人会喜欢蓝波斯菊(潜台词——既然你我都看对方不爽,那就找一个谁都不爽的对象当出气筒吧)。

  上午10点20,距离开庭还有大约10分钟左右,旁听席和陪审团已然人山人海。

  法庭是肃静和庄严的神圣场合,可此时的会场却犹如议会大厅般吵闹,以至于后排靠近出口的一侧早早坐好两人只能用耳机和麦克风交换信息。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二月市代理议员吉尔伯特.迪兰达尔以及他的老朋友,这次逮捕行动的当事人之一劳.鲁.克鲁泽队长。

  两人都是便装...

  “研究院和市政局的工作都够你忙的了,今天居然会有空来这种地方消磨时间?”首先开口的是克鲁泽。

  “劳...别说的好像研究员就没有假期似的,要知道成天蒙在实验室里不懂得出去呼吸新鲜空气的死脑筋是永远都出不了成果的。我平时因为两头跑的关系所以脱不开身,这次正好是休息日加上稳健派要我这个橡皮图章过来刷一下存在感。”

  迪兰达尔用很正经的口气回复道。

  身为一个‘月’的代理议员,他不需要和其他人那样持‘站票’入场。虽然这里没有明确划分出VIP特等席,但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口号有时也要让位于权利和地位甚至是金钱,用普通老百姓的话来说还真是腐败的官僚主义。

  “说到稳健派,我们的克莱因议长难道就没有做什么阻止这次审判的事情吗?”

  “应该说什么都做不了才是,毕竟从司法角度上讲人民法庭的这次审判是合乎程序的...嗯,军事法庭的司法程序...”

  真是充满了讽刺意味的口吻。

  迪兰达尔的话意思再明白不过——即便名声再怎么不好,这里也是一所正儿八经的司法机构,也应当享有独立自主不受权力左右的司法公正权。

  这句话本来没错,但是跟在一个与军事法庭只有门牌区别的政治裁判所面前谈法制与公正就未免显得滑稽可笑了。尤其是在这里!审理速度简直比皿煮国家的简易程序还快就问你怕不怕?!!往往上午人才送进去下午家属就被告知可以领骨灰盒。而如此藐视‘人权’的‘罪证’自然成了联合方面攻击‘非法占领殖民地’的万恶调整者的‘正当理由’之一,欧亚联邦的媒体甚至还很煞有介事地将其描绘成纳粹德国臭名昭著的人民法庭和中世纪罗马宗教裁判所。

  对于同伴不负责任的说法,克鲁泽的表情明显是在说‘我才不信呢’。对此迪兰达尔淡定道,“你一定不知道现在地球上因为这事闹地有多大吧?”

  “拜托我也是刚回来而已,势必有些消息不太灵通。”

  不知道对方是真不知道还是想从自己这边问出点明堂,迪兰达尔只好把大致内容给他说了一遍。

  就在拉克丝安全回国的第二天,大西洋联邦次外务长被捕并将进行公审的消息就通过.N.T国内媒体传回地球。一同揭露曝光的还有被告过去为蓝波斯菊带路的‘光功伟绩’。结果不到一周,这条惊爆消息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像海啸一样席卷全球,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自然是位于风暴中心的大西洋联邦。

  第一天:蓝波斯菊势力控制的报社和杂志纷纷发难,谴责联邦政府和军队没有保护好联邦公民的生命与安全,是他们的怠慢和对调整者依旧持有幻想造就了这一‘悲剧’的发生,并声称这是调整者对自然人的背叛!而且是有预谋性大规模屠杀的警示。

  第二天:像纸片一样散发的,反对.N.T与调整者宣传海报塞满了每一座大中型城市的垃圾桶,平均每一户联邦家庭的报箱都收到了两份以上。各大媒体都在竭力造势...

  第三天:普林斯顿大学人类与社会关系学讲师在公开课上挑明自己的反协调人立场,随后被校方开除。之后,路透社记者撰写的《调整者!你的人性何在?》一文当日点击量破百万...

  第四天:华盛顿邮报新闻记者采访了受害人亲属,年过八旬的老太太得知自己儿子遭到‘恐怖分子’绑架之后痛哭流涕的画面深深‘纠结’着每一位善良联邦公民的心。受此‘感染’的民间团体纷纷向.N.T当局情愿要求释放‘无辜’的乔治。

  第五天: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宣布准备将乔治.阿尔斯塔次外务长平生作为一个好父亲、好儿子、模范联邦公民与公仆的事迹拍成大型纪录片《我的联邦魂》...

  第六天:纽约华尔街股指当日开盘暴跌,超过数十亿美元的民间融资在一日间蒸发,恐慌的情绪在民众间开始传播。担心失去毕生积蓄的股民引发挤兑狂潮,在发生踩踏事件和多起暴动之后联邦警署开始介入。截止华盛顿时间当地23时,已有超过20人从摩根银行大楼顶楼跳下...

  第七天:持续走跌的股市让‘愤怒’的联邦公民自发游行示威要求政府向.N.T当局施加压力,华尔街半数企业鞋业。大西洋联邦发言人公开宣布绝不向‘恐怖主义’和‘分离主义’低头,随后欧亚联邦官方表示紧跟老大步伐,东亚共和国则呼吁双方保持最大限度克制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一切都应该在地球联合框架内解决...

  至于乔治本人在过去的所作所为,从头到尾只字未提...

  “看来那个倒霉鬼还挺有能量的,不过这样一来评议会就更加不能就此低头了。”

  “没错,两个月后正好是议长换届选举,谁都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迪兰达尔不怀好意地笑道,“这种时候要是有人向地球妥协就会被当做软弱和叛徒成为攻击的对象。稳健派不会不知道这样的道理,他们完全知道后果但是别无选择。”

  “那么说那个蠢货只能是牺牲品喽?”

  “是的!毕竟《维也纳外交关系公约》也只保证了正式场合外交人员的特别权利,那家伙却是以个人名义出现在战场上。原则上就算丧命也是咎由自取,至于按照俘虏还是战犯处置全凭这边的意志......其实原本还有议长特赦令这一选择,但是谁让我们的公主大人...耍了个小心眼呢?”他补了一句坏笑道。

  “拉克丝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回想起那个丫头背着所有人干的事情,克鲁泽就感觉一阵好笑,说是好笑倒不如是恶寒。

  她先是偷偷联系了阿尔弗雷德大审判官告诉他有一条大鱼落网,然后巧妙安排了一次公文性错误将原本计划押送被告去Aprilius(4月市)的穿梭机错误地送往December(12月)。随后一本正经地回到所有人的视线中,又一本正经地参加了死难者追悼仪式之后的公开演说,例行聚会等等...

  等到这次事件的详细报告摆到焦头烂额的稳健派议员面前时,已为时已晚。ZAFT和人民法庭控制了一切。

  “一个始终希望和地球何谈的政府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西格尔挡了太多人的道而且越来越多的民众也认为当局过于软弱了,拉克丝大概也不满足以继续当一个吉祥物吧?”

  某人表示呵呵...

  总的来说,受次外务长事件引起的金融冲击影响,资本家们吮吸完成了一次资金回笼和权利的再分配。虽然说不上完美,但为下一步行动做铺垫已经足够了。而且以战争为借口全力开工的军工产业和入伍热潮很好缓解了金融危机带来的各种负面影响。可谓名利双收。

  “地球那边不会再安于现在僵持的窘境,很快就会有一轮大动作。但是他们要抢回战略主动权却要取决于这边的选择...”

  说到战争...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的迪兰达尔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对了,那边的战争进行地如何了?”

  “圣堂教会好像没封你的ID吧,有新的情况那些恪守中立的神职人员会立即公布在网络上。怎么?你担心他们弄虚作假?”克鲁泽表示自己被吓到了。

  “怀疑那些死板的榆木脑袋会作弊是多余的,至于年轻一代是不是也会和他们的上辈那样遵守‘考场规矩’暂且不说。我更担心的是‘老爷爷’们会不会放弃一直遵守的古老条约,开始在现实世界明着对干...”

  这话让克鲁泽小小地吓了一跳。

  “某人的手脚不干净是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他在过去的一年里一直在做这种事情,直到你和西尔维娅在赫利奥波利斯搞出了那档子事。”

  “怪我喽?”克鲁泽笑着说道。“你是说他的小伎俩终于被发现了?我还以为有索蕾雅在起码还能拖个半年呢。”

  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个本子,随手翻开两页的迪兰达尔平淡道。

  “善后工作做得再好只要有心留意不难发现蛛丝马迹,暴露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他最多把黑锅栽到别人头上然后恶心他们一把。但是东亚有句话怎么说呢?事不过三,何况是那些心高气傲的老家伙呢?他们肯定不会放任这种赤果果的打脸行为,至于会沉默到什么时候就不知道了。”

  “就算真发生问题,首先有麻烦的也是他那边吧?这种事情过去在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过。该怎么处理不守规矩的家伙他们比我们要专业。”

  “谁知道呢,女王的堡垒可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贸然闯入不死也要脱层皮。别忘了他还有一支私人的小军队,规模和奥布正规军当然没得比,但是足以抵挡一般的袭击。除非那些老爷子们撕破脸皮命令他们的财团操纵国会发动针对奥布的战争,但这样一来反而正中那个女人的下怀啊。”

  她可是从来都没放弃过复仇,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算了不说这些了,‘那个’计划你调查的怎么样了?”

  “斯坦纳的Eden-Plan?你确定这种事要在这里说吗?”迪兰达尔皱眉道,然后某人表示最近很忙很无奈。

  悄悄注意了一下周围人的视线,确定没人在偷听他们对话后他才缓缓说道,“还记得你上次跟我说联合的MS使用的那个CoupleLink系统吗?我利用一些特殊的关系顺着这个系统的开发项目追查,你猜发现了?”

  “我怎么知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克鲁泽先是耸肩道,结果突然想通了什么一下子醒悟过来,“等下!你该不会是说我拿到的那个CoupleLink系统和Eden计划是有联系的?”

  “没想到吧?我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反应呢,明明就是两个看上去毫无干系的事情。”似乎是对自己投出的诱饵产生的效果很满意,黑发男子这才用沉重的口气说道,“现在发现的只是冰山一角,但是可以确定CoupleLink系统、超级调整者还有Eden-Plan是一个三位一体的庞大计划,而且即便是现在也为未终止,它后继者既然存在。”

  正当克鲁泽打算追问下去的时候,半点的铃声骤然响起。原本热闹的大厅一下子变得安静万分,法官出入小门处,穿红袍的法官终于现身,法庭内的所有人肃穆起立。

  ※※※※※※※分割线※※※※※※※

  接到紧急通信,以为发生什么战斗情况的基拉和卡嘉莉两人冲进食堂的时候,却发现事情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

  “出什么事了?”

  时值当地时间下午2点,明明早就过了饭点可大天使号战斗人员和舰桥工作组的所有人,加上部分其他成员都聚集在了餐厅。无一例外他们的目光注视着餐厅的挂壁式大屏幕,表情凝重。

  “基拉,卡嘉莉你们快看这个,是.N.T那边的实况转播。”注意到赶来的伙伴,米莉招呼他人过来,并用一种很担忧地表情为他们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公开审判?”这个词语让基拉顿时哑然。

  然后他顺着女孩的示意朝屏幕望去,较好的视线让他一眼就认出了画面中的男人。

  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被ZAFT‘绑架’的大西洋联邦次外务长乔治.阿尔斯塔。此时的阿尔斯塔大叔虽然表面上依旧是一副衣冠楚楚中年男子形象,但双手戴着的手铐和身处被告席证明了其阶下囚的处境。周围负责维持秩序全是荷枪实弹的ZAFT警卫不说,就连旁听席和陪审团席位上也有不少现役的ZAFT军人。

  可能是对女儿的思念或者受到了什么不人道的待遇,那副原本富态的面孔看上去仿佛老了10岁一般。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问道。

  “就是现在,因为时差的关系.N.T那边还是上午。”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啊...”无奈地叹了口气。

  其实这句话并不是只有基拉想说的。早在那对‘狗男女’合伙上演了一把‘捉放曹’的时候,当时的大天使号成员就已经料到会有这种事情的发生,可没想到.N.T的动作居然会那么快?才不过是两周不到的时间啊,而且还是当着全世界人民的面。按理说就算是某些国家司法机构奉承的快抓、快审、快判,光这点时间连取证一环都走不完!哪有你们这样玩的?

  他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感,就是这种感觉让他没办法把审判席上的一干人等和‘正义的使者’画上等号。反倒像是罗马宗教裁判所...

  “什么该来的啊?还有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在.N.T接受审判?”

  对之前发生的事毫不知情的卡嘉莉好奇地问东问西,然后被告知了前因后果后她整个人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很是气愤地骂道。“他们疯了吗?为什么这么干?!”

  卡嘉莉想说的‘他们’其实包含了ZAFT和以及她认识却只有一面之缘的家伙,主要的责难也是指他!可别人自然不会明白她的意思的。结果一石激起千层浪,卡嘉莉的这句话很快引来了共鸣。

  “该死的调整者!竟然做这种事。”

  “ZAFT的混账!”

  “我说你们不要在食堂里大声喧哗!”

  自动略过厨师勇哉弱弱的抗议,说那些话的人基本都是第八舰队汇合时补充进来,原本就是大西洋联邦的军人。一个个露出愤怒的神色,表示要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给老虎好看。那些从赫利奥波利斯时就在船上,知道整个闹剧经过的虽然同样愤慨,但又多少也对阿尔斯塔年轻时的罪行反感。而原工业大学的学生们在意的只有好友父亲的安危...

  反倒是基拉,作为那个时候‘没有能力’的当事人他被夹在了中间。要不是穆在前段时间给过一些人脸色加上打了一架,恐怕现在立即会有人跳出来指责基拉‘为何当初不够努力?’或者‘你是不是调整者打入我们内部的间谍’等等。

  ‘身为调整者,在自然人的军队中为他们战斗,不管做的多好总有人会用敌视的眼光看着你...所以你是永远不会成为他们的。’某人的话不禁在脑海中再度响起。

  该死!明明就是那种人,明明你就是那种人...不要说得自己好像什么都知道似得,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待在这里的?

  “基拉你怎么...”卡嘉莉吓得后退了一步,被同伴无意识变得‘凶恶’的眼神吓了一跳的她关切地问道。

  “别在意,只不过是想起了某人的话感觉不快而已。”

  某人?你说的是迪拉尔吗?

  “要吃加餐吗?我这里有香肠哦...”

  可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刺耳而又唐突。回过头,几个人看见不知道何时进来的绯红双马尾女孩正独自一人坐在最后排的餐桌上,翘着腿啃食着她自己的那份早就冷掉的午餐。女孩脸颊靠近眼角的地方似乎有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的痕迹,显然她实在是饿极了才顾不得彻底完成手术后的清洗就跑出来吃饭。而现在,这丫头居然还有心情逗猫咪玩!

  “喵嗷!!!”

  可惜回答少女的只有柯尔特充满敌意的炸毛和尖锐的嘶吼声,为了躲着琴里,它甚至不理会饲养自己的美音独自跑了出去!结合一下昨天柯尔特莫名走失和琴里误点晚归这两件事,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还真好猜啊。

  梆!梆!——法槌重重砸台的声音将众人的思维带回到现实。

  似乎发生了什么,画面中陪审团的坐席开始躁动,摄像机隔了有点远可能看不清。但是还是可以发现有些人已经情绪激动起来。于是为了保证审判能继续进行,带着一头古典映像派风格司法假发,鼻梁上架着一副单片眼镜的年轻大法官不得不施展起身为法官的威严。

  “肃静!肃静!”

  他大声吼道。

  “请证人上台...”

  居然还有证人!?包括拉米娅斯在内的几人先是一愣,然后随着画面方向的转动,他们就看到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妇人在两名ZAFT士兵的护送下走上证人席。从年龄上判断那个老妇人大概60到70岁的样子,出生的年代应该早于第一次调整者婴儿潮,也就是说...

  “她是自然人?”有人下意识喊了出来。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琴里顿时明白了.N.T强硬派头目、ZAFT总指挥官帕特里克.萨拉所编写的剧本。

  .N.T与地球的战争不可能永无止境地进行下去,战争结束后如何处理产生一系列问题将会无比头疼。先不说最后胜利的一方是谁,假如是调整者赢得了胜利。以帕特里克的做法,要么是对自然人采取‘最终解决’就像琴里的那些同僚们在几百年前对犹太人所做的那样。要么让占全人类绝大多数的自然人成为占总人口百分比只有零头的调整者的附属,然后让他们永远做自己的打工仔!实现让少数种族支配多数人的最终目的。

  一般人或许会觉得这很荒唐,在他们看来,如果想得到一个稳定的社会。唯一合理的做法应该是拉拢人数较多的那边,同时打击人数稀少而遭到多数派敌视的少数派。所谓政治游戏就是让自己人变多,让敌人变少。然而事实上,少数人统治多数人才是真正合理的做法,因为指望压制少数派讨好多数派指挥让局势持续恶化!占多数的人民或者种族会认为统治阶级害怕他们的力量,然后用更加猛烈和频繁的反抗来回应支配者。

  历史上几乎所有‘先进强大’的国家都是集权制或者精英阶层统治,尽管他们无一例外都披着皿煮兹油的外衣。而相反的,越是混乱不堪的国家往往越是‘民主’。当然,如果像过去的第三帝国那样,动用军队对自然人实施大屠杀,或许大多数人会因为恐惧被迫选择接受调整者的统治,但反抗者不会因此消失。如此一来强硬派一直鼓吹的‘调整者才是引领人类进化的新种族’,‘只有调整者才是这个世界未来的主人’这一形象也会彻底破灭。

  因此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N.T必须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国家,调整者也必然是友善的‘邻居’以及将来的‘领导’。绝对不能是残暴的帝国主义殖民者,她所有的军事行动不是为了占领地球国家,更不是为了奴役自然人,只是‘最低限度的自卫反击’或者是帮助那些被种族主义和帝国主义强权政治所困扰的国家建立新的‘和谐社会’,然后共同迎接‘即将到来的对话’。谁都知道在过去,联合国的几个常任理事国本身就是大流.氓的代名词。只有彻底消灭霸权主义和‘流.氓政治’,人类才会从幼稚走向成熟。所以调整者所进行的是一项正义而伟大事业!是为了全人类的福扯...

  好吧,先不说有没有人认同这种奇怪的观点,就连最高评议会温和派也认为这种宣传基调非常滑稽可笑,连充当蹩脚闹剧都还不够看。然而地球各国并非铁板一块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也是事实,有理事国成员就有非理事国成员,存在反调整者的蓝波斯菊就自然会有也亲.N.T或者说是给‘调大人跪舔’的一帮人存在。这种宣传或许能够蒙蔽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使他们支持ZAFT的军事行动,支持.N.T政府,让他们相信将来在调整者的统治下自然人可以拿更高的工资,可以享受比现在更优渥的待遇。反正对社会中下阶层的人来说,自己这辈子再怎么‘努力’也敌不过那些有权有势的权贵们,而现在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把一直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这帮人全部拉下水!加上新来的主子更加‘英明贤能’能给出更加好的条件又有什么理由拒绝他们呢?

  然后,众人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最终实现全球解放。什么?你说中子干扰器的梗!?不用担心,只要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们中子干扰消除装置即将开发完成,不用再继续忍受寒冷与饥饿的时候。那些盼望着‘生活再坏也不过马上就要到头了’的人们是很容易被眼前的利益吸引的。

  还真是自以为是的想法...

  不过要实现这一‘丰功伟绩’的最大前提是.N.T和调整者在国际上的形象必须高大全,这样才能让她在今后的行动中占据更加有利的地位——道德制高点。

  西格尔和帕特里克都在设法塑造这一形象,两人的方法和目的完全不同,然而讽刺的是他们都需要维持这种形象。可是无休无止的种族矛盾和看不到头的战争会让所有努力变成给自己的一记响亮耳光,精心塑造的形象也会在谎言戳穿后轰然倒塌,结果就是让.N.T成为可耻的骗子和谎言家。

  所以就必须要转移人们的注意力并适当地淡化种族矛盾,在自然人和调整者的战争进入僵持阶段的时候在他们内部制造一场混乱(用西格尔的话说是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

  如今,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当着全世界所有人的面,让自然人证人来揭露自然人被告所犯下种族屠杀罪行,就是对一切责难最有效的还击。加上被告本身身居要职,更是扇了标榜着‘希望国’和‘自由世界领头羊’的大西洋联邦一击响亮的耳光。这样一来原本处在非难地位的‘军事法庭’瞬间就会变成主持‘和平’与‘公道’的‘正义一方’。他们甚至不用刻意强调这是针对的是调整者的屠杀,只需向人们传递一个信息...

  ‘就是这些人,还有他们背后的势力,一直都在强迫世界上所有爱好和平的人们接受他们的价值观和他们的理念,所有反对他们以及不愿意被他们控制的人和国家都会被从肉体和精神上彻底消灭!这和种族无关,和是否是自然人还是调整者更无关!就算.N.T被打败了,你们依然被他们踩在脚下,这就是赤果果的帝国主义和强权政治!’

  那么最后的问题无非就是这位自然人证人够不够分量了,身份低了难免会被人说是随便找来的路边流浪汉。

  果不其然,这位老太太的身份确实够分量!她首先表明出自己曾是一名大西洋的合法公民,出生于上个世纪末。历经了从乔治.格莱恩创造辉煌人生成就到S2流感爆发,再到未开化的理事会最后在去年4月1日全球核危机之后移居.N.T。也算是看破红尘的一批人。

  而她的人生阅历更是让人惊叹:出生上流社会早年毕业于常青藤联盟大学,年轻的时候见证了当时因为调整者争执而动荡的社会现状,30年代初创办了自己的贸易公司参与当时的宇宙建设。第一代调整者兴起的时候聘用有能力者使得公司业绩蒸蒸日上,但是对调整者的宽容和一视同仁态度让她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并遭到报复。56岁那年她的丈夫因为对调整者持平等对待态度死于蓝波斯菊汽车炸弹袭击,同年()人类历史上第一位调整者遭到暗杀。在那之后她一度失去生活的信心,但很快从丧夫的悲痛中恢复过来。在女儿和女婿的支持下于60年代初卖掉了自己的公司并成为著名演说家。本以为励志故事就此结束了,谁知道曼德尔布罗特号被击沉时(年),她女儿一家正好搭乘该舰前往.N.T出差,同行的还有他们年仅十岁的小儿子...

  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场面一下子变得无比催人泪下。不光是旁听席和陪审团的人,就连那些之前还跳出来大声嚷嚷的死硬派ZAFT也不禁为之动容,纷纷流下了热泪。当然还有在屏幕面前观看,本来泪点就低的女生们。

  不过感人归感人,题却不能偏。

  “请证人不要继续在与本案无关的观点上浪费时间!”

  梆!梆!——法槌接连落下,象征着全文。

  看来审判长还是真个不好当的职务。倒不是说这个年轻的法官不近人情,老人家在说话的时候他偷偷抹去眼泪的一幕被人看在眼里,可是琴里总觉得这家伙分明就是装出来的。

  随后年事已高的老人出具了一直以来收集的物证和证词。证明了被告乔治.阿尔斯塔参与过多项为种族主义者提供恐怖袭击目标证据,范围几乎涉及全球有调整者活动的区域。这是她当年为了追查害死自己丈夫凶手时无意间收集到的。

  几位法官和陪审团们开始交头接耳‘商讨’最后的定论,其实在‘证据确凿’之下判定有罪几乎是板上钉钉事情,不管是让法官来裁决还是陪审团。不对!根本就不存在宣判无罪的可能!在有罪辩护的大前提下.N.T为乔治本人安排的辩护律师能做到的只是争取量刑上的‘宽大处理’,什么反人类罪、屠杀罪什么的。所谓的证人证言不过是走一个必要的形式。

  但是琴里认为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技术,否则就达不到预期效果了。按照.N.T那边的法律在最终判决下达之前,被告和证人都有权做一次最后的发言。

  老太太的发言请求被很快通过,站在证人席上她用所能力竭的嗓子沙哑道。

  “首先感受谢各位能够听我这个老太婆啰嗦。我是一个自然人,一个普普通通的自然人。作为曾经是你们敌人的一份子,我不会祈求.N.T的诸位对我这位迷途的同胞的行为做任何宽恕,因为他的的所做作为自有上帝会宽恕他。很抱歉我是一名基督徒咳咳咳,也许在很多无神论者眼中我只是个不会与时俱进的老古板,毕竟科学的力量已经证明他们才是‘正确’的。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继续保留那份平凡的信仰咳咳咳咳......(省略中)我的丈夫生前一直支持我让更多有能力的人(调整者)参与国家建设的事业,他是如此的一名爱国者,却也因此死于非命咳咳咳。可我向曾经所热爱国家请求正义与公正之时,那些和他们沉溺一气当权者给我的却是冷漠与嘲讽,每当我想起这事咳咳咳心中就万分愤怒......这根本就不是上帝所教导我们人所爱人,不公正与歧视无处不在咳咳咳......(以下省略)”

  “也许是年纪的关系,本来我的心快要麻木了。但即便如此我也依然坚信作为人类我们在内心依然有善良的一面,我们为什么不能彼此再宽容一点呢?”

  让全场沉默的质问,过了好一会法官才将他那张看不出表情的扑克脸平静的转向一边的男子问道。

  “被告,轮到你了。”

  “......”

  “......”

  迎着所有人的注视,乔治.阿尔斯塔缓缓抬起脑袋。半合的眼皮下露出带着一抹精光的眸子,他的嘴里吐出了这样清晰而苍白的字眼。

  “为了蔚蓝而清净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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