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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逐鹿 第三十四章 灵犀


  第三十四章灵犀

  当然,为了掩人耳目,济尔哈朗还带上了老七阿巴泰的孙子悼愍贝子苏布图和自己的小弟弟靖定贝勒费扬武的儿子惠献贝子傅喇塔两个十来岁的娃娃。

  说也奇怪,都是一个支上孵出来的,傅喇塔一见自己的两个表哥总是楞着眼,倒是与苏布图很合得来。一想到这儿,济尔哈朗心里就有些发堵,怎么到了这小一辈,就如此的势利起来了?可最让郑亲王看不上眼的,还是这四个子侄,一有机会就围在你身边,在你耳边上说个没完,可卖弄的都是些似是而非的主意,满脑子都是如何说动自己准许他们领兵上阵,却没有一个能说得出晚上各营兵士们吃的是什么。

  济尔哈朗实在有些失望了,除去嘴上个个逞勇斗狠的,实际上哪个也没上马抡刀地厮杀过,都是蜜罐里长大的,还真以为是到湖南走马观花呢!平心而论,自己的次子济度在这些不成器的子侄堆里还算好的了。

  满营众将当中最让济尔哈朗放心的还是自己的外甥女婿右路主将,汉军旗的佟图赖。

  这个佟图赖(康熙的姥爷)跟济尔哈朗,有着圈套圈的关系。当年,佟图赖的亲叔父佟养xìng来投奔济尔哈朗的叔父太祖努尔哈赤的时候,太祖指给他的宗女就是济尔哈朗的表妹,并亲自赐名“施吾理额驸”,还授给佟养xìng三等副将,从克辽东后,又进二等总兵官(二等公爵)。

  有了这层关系,佟图赖自打从军也就留在济尔哈朗的镶蓝旗里了。济尔哈朗更是看上了他的老实忠厚,做事情一板一眼,从来不知偷jiān耍滑,便做主将自己的外甥女许配给了佟图赖。

  佟图赖骁勇善战,再加上出了名的待人厚到,没有不愿意与之合作的,连多尔衮也瞅着喜欢。原本随自己征战这么多年,好好的汉军镶蓝旗固山额真当着,可等到进了关,人家成了叔父摄政王了,竟随便找个借口,就将佟图赖调到汉军镶白旗去了。

  所以,这次随军而来真正可以和自己商议军机大事的,只有佟图赖和阿济格尼堪了。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有着一条黑亮的大辫子、宽脑门、细长眼、留着一瞥八字胡的阿济格尼堪拿着军报走了进来。

  济尔哈朗接过军报,也不抬头,“打发走了?”

  “是!”想着高弟颤颤巍巍退出去的样子,阿济格尼堪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讥笑。

  济尔哈朗先将军报放在书案上,挪动了一下有些臃肿的身躯,抬手示意固尔玛珲去将佟图赖找来。

  不一会儿,佟图赖也进来了。见到已经四十开外,长的厚重敦实的佟图赖,济尔哈朗的脸上露出了笑模样,打趣地问道:“有了上回到教训,谭泰这回动作不慢,已经兵进江西地界了!图赖啊,猜猜看,谭泰是如何进兵的?”

  佟图赖插手行了个军礼,一声不吭地走到西面墙上挂着的军用地图前,用手一指,“谭泰从江宁南下,为了抢在还在赣州的金声恒前面到达南昌,必是分进合击,一路强攻九江,一路袭取饶州。”

  济尔哈朗捻髯而笑,阿济格尼堪更是赞出声来,“佩服!佩服啊!固山真是厉害!果然是谭泰去取九江,何落会奔了饶州。”

  佟图赖只是略微点了点头,嘴角翘了翘,算是向阿济格尼堪致谢了,便将脸扭回来对着济尔哈朗,“王爷!既然谭泰在江西开始动手了,咱们是不是也要rì夜兼程,早些到达岳州。眼看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末将实在怕赶上酷夏,咱们这些见惯了冰天雪地的儿郎们水土不服啊!”

  济尔哈朗没有马上表态,示意余下人等退下,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这才看着阿济格尼堪问道:“尼堪,你的意思呢?”

  阿济格尼堪也走到地图前,潇洒地将大辫子一甩,“江西的金声恒,湖南的一只虎(李赤心当年的匪名),就好比露在明面上的两把钝刀,而真正对我军构成威胁的,是伏在他们后面坐拥数万粤军的逆贼周明磊!

  依目前我大军的雷霆之势,以周贼的见识,必不敢分兵,否则一旦分兵,以我军的神勇,实在构不成什么威胁了!他只能是江西急,就去救援江西;湖南急,就来救援湖南。这样,还有一点希望。”

  说到这里,阿济格尼堪特意停了下来,意思是形势我算分析出来了,但有些话,还是不好说出口啊!

  佟图赖可没有阿济格尼堪的花花肠子,皱着眉头接口道:“参赞的意思,不就是说,一旦两地同时被攻打,周贼多半会舍江西而来湖南。为了把那个什么粤军引到江西去,我们需暂缓进兵,这样等我们攻打湖南时,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吗?

  可参赞大人想没想过,那个周明磊的粤军不下六万人马,再加上金声恒尚存的七万大军,谭泰能抵挡得住吗?江西一旦失利,湖南也就危险了!”

  阿济格尼堪咳嗽了一声,见济尔哈朗微闭着双眼,还没有开口的意思,总不能一上来就被拙口笨舌出了名的佟图赖问住啊?不禁撇嘴笑道:“还请固山不要忘记了,要不是金声恒七万大军几个月都被困在赣州城下动弹不得,他谭泰怎能趁虚而入?赣州历来为四省咽喉,城池险峻,连凶狠的金声恒在那里尚且没讨到半点便宜。他周明磊想要救援南昌,就不可能绕过赣州。去年,他的粤军也曾攻打过赣州,差一点被打得全军覆没!

  扪心自问,别说那个小小的逆贼,就是都统大人您,能在几十天里拿下赣州城吗?

  所以,只要谭泰能在江西拖住粤军三个月,我军完全有把握扫平湖南,到时,就可以从攸县挺进江西,直接去解救赣州的李兰池,内外夹击,何愁粤军不破啊?”

  说着说着,阿济格尼堪对自己的见解也很是满意,不禁扬起来下巴,向下撇了一眼,见济尔哈朗也捻髯点头,顿觉热血沸腾,仿佛已经看到赣州城下明军的累累尸骨。

  佟图赖皱着眉头,双眼死盯着地图上的赣州发呆,半天,才怀疑地嘟囔道:“要是周明磊放弃赣州,绕道直接杀奔南昌呢?”

  阿济格尼堪的窄眼不禁瞪得老大,“这可能吗?赣州距离南昌有一千一百八十里,千里袭远,他周明磊就不怕李兰池掐断他的补济线吗?没有粮草供给,恐怕还没走到南昌,饿都饿死了!还妄想什么解围?”

  见佟图赖还有些犹豫,济尔哈朗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了,“尼堪的话很有道理!图赖啊!就算那个周明磊再厉害,还比得了袁崇焕、洪承畴?你想得未免太过了!”

  “可,用兵最忌一个贪字!他谭泰一天行军二百里,弄得底下怨声载道的,克敌之心太切了!万一被贼人所利用,后果难料啊!还不如将贼军的主力都吸引来湖南,等谭泰得胜来汇合,似乎更稳妥些!”

  济尔哈朗对佟图赖的迟钝有些不耐烦了,皱眉斥道:“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个扬古利(超品公,太祖额驸)从弟(指谭泰)的为人?趋炎附势,贪赃枉法!想想没有扳倒他反而窝屈而死的费英东家的图赖,叫他吃些苦头也没什么不好!”

  一想到曾是自己上司的那个梗直厚到的图赖,被多尔衮夺了军权,郁郁而终,佟图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阿济格尼堪说的确实很有见地,换作自己,也不敢舍弃赣州而直取南昌,但多年战场的厮杀磨练出来的直觉,还是让自己赶到阵阵地不安。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地图上的被称作赣州的那个小红圈,再扭脸看看自己的这个娘家舅舅,几次想张嘴,还是终于咽了回去!

  得知谭泰兵进南昌的消息以后,长沙城里很是慌乱了一阵,但眼看天一天比一天热起来了,金声恒和南昌城外的清军已经第九次大战了,来长沙求救的使者也来了三拨了,大家也早就习惯了。倒是作为清军主力的济尔哈朗军,实在让人瞅不明白。都五月下旬了,前锋才刚刚抵达岳州,这回竟又有消息传来,说郑亲王要在岳州附近牧马,看来,不到秋天,他是不会进军长沙的了。

  而明磊也在长沙按兵不动,并象躲债似的躲着堵胤锡和张同敞,生怕他们在自己眼前声嘶力竭地说什么火速救援江西的话。

  明磊不发兵,实在有他的苦处。粤军主要以火器取胜,但一旦遇到江南的这种梅雨季节,不管是燧发枪还是迫击炮,点火率均不足六成。这还是陈衍跋发明的纸制子弹定装以后的成绩,要是换做在cháo州的当年,点火率连四成都不到。但明磊大战每每选在冬季的苦衷,又怎敢轻易透露给外人呢?

  而且这次清军的进攻,也绝非往rì可比,jīng锐尽出,分左中右三路,可以说,这是继多铎、阿济格南征之后,多尔衮对南明发起的第二次总攻。知道对手动了真格的,敌强我弱,明磊每走一步,越发小心谨慎了。

  由于陈衍跹主持的已经更名为《江南旬刊》的报纸,也跟着明磊渗透到了长沙城,而明磊对自家的报纸基本没有什么新闻审察。于是,为了增加销量,这期的《江南旬刊》竟出了专刊,详细地介绍了清朝三路大军的情况,甚至连各路主将、为首的大将都一一做了详尽的分析。

  清军的右路,领军主将是靖南将军,礼部侍郎陈泰,率领着镶黄旗梅勒章京董阿赖(即东阿来)、刑部侍郎李延龄以及李率泰、济席哈、祖泽远诸将统兵南下福建,配合浙闽总督陈锦来剿灭鲁王朱以海。这个陈泰是额亦都第八子图尔格的长子,兵部尚书阿哈尼堪的表哥,也算是女真第三代中拔尖的人物了。

  中路为征南大将军,正黄旗满洲固山额真谭泰,同镶白旗满洲固山额真何洛会在安庆府同驻防江南的固山额真朱马喇、江南提督马国柱汇合,近六万满蒙汉联军在南昌与金声恒部激战。

  左路的济尔哈朗身为此次南征的主帅,加上勒克德浑的人马,军队更是超过七万。

  大敌当前,别说长沙城里普通的百姓,就是李赤心、高必正也胆战心惊啊!别的各镇兵马和忠贞营不一样,别看人家人少,但都是一水的壮年男子,不怕打败仗,大不了甩开两脚各自逃命去吧。

  而忠贞营虽然号称十五六万人马,但十万以上都是老弱妇孺,主要是全军将士的家眷和历次大战的伤残弟兄,真正能作战的不过五万兵士,这还包含了新进收编的马进忠的一万多人马。

  所以,忠贞营一旦行军打仗,就如同一颗彗星一样,别看星星本身不大,却有一条长长的尾巴。不是李赤心不知道自己的弱点,但都是跟随闯王征战十几年的老弟兄了,那些残废的,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捡了条命回来,再被自己人扔下等死,实在太伤人心了,今后谁还肯卖命杀敌啊?而那些有了儿女的,更不肯扔下妻儿独自逃命了。

  李赤心心里明白得很,随着时间的推移,忠贞营的包袱就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总有一天会将他们压垮。但他实在搞不明白,闯王当年就是这样带兵的,却是屡战屡胜;自己也是如此带兵,怎么却是屡战屡败呢。

  要说是没有落脚点的缘故吧?当年在湖北的时候,何腾蛟划给自己十几个州县,可连年战乱,地方实在太穷了,粮饷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再加上和清军几次交锋都不顺手,眼看着善战的老兄弟越来越少,留下的孤儿寡母越来越多,张鼐、田见绣几个人实在看不到希望,竟要带上人马去降清廷。

  好在勒克德浑手黑,将张鼐他们满营上下全部处死,没留下一个活口,将心眼活动的弟兄全都吓住了,否则,当时忠贞营就可能分崩离析了。但随后的忠贞营,战斗力自然越来越弱,李赤心、高必正除去拼尽浑身解数勉励维持以外,实在也没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

  但此时的李赤心、高必正最担心的是一旦撤离长沙,自己的队伍,带着近十万家眷和各sè家当,说行军是好听的,李赤心自己都觉得那简直就是搬家,而且是每挪动一次,搬家的规模也越来越大。

  手上的报纸都快翻烂了,李赤心和高必正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你说这个周璞麟到底打着什么主意?说他坐等清军来攻吧?还有些冤枉他。说他积极准备吧?又总是背着人搞些什么小勾当,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别说周璞麟!就是鞑子的那个济尔哈朗也够奇怪的!咱们的大军全都龟缩在长沙城的附近,两翼空虚,也不见清军急着包抄合围,就这样猫在岳州不动换,眼巴巴地将机会放跑?

  江西那边却打得如火如荼,而湖南这边简直可以吃酒看戏,天天无所事事,你见过这么打仗的?”

  “要不和周璞麟好好谈谈,毕竟整个南方就属他实力最大了,只要能保住咱们的这些家眷,克敌制胜,就真心听他的指挥吧。”李赤心的声音有些发虚,不禁抬眼瞅着高必正。

  一向少言的高必正捋了捋已经花白稀疏的短须,“过哥儿要是真想归顺周明磊,还有一事要跟他讨教明白!”

  李赤心一下楞住了,“什么事这么重要?”

  “钱粮!”

  “钱粮?”

  “对!”高必正一拳砸在黄花梨的条案上,两眼隐隐露出一股冷冷的杀气,“你看江南的这各路豪杰,哪个不比他周明磊根基深、武艺jīng、才智高啊?再看看他的身边,除去大舅子王思任,连一个进士出身的都没有。可为什么这些人最后都不如周明磊呢?依我看,就是一个钱字!

  在荆州的那些rì子我算明白了,当年跟着闯王,咱们并不在一个地方逗留时间太久,粮饷还算充足;可一旦在一个地方扎了根,就没少为粮草发愁!

  我说咱们怎么守不住běijīng呢?现在想起来,十几万大军的吃喝,才几个月啊,连富庶如大明的国都尚不可供应,更不要说湖广的这些小地方了?

  我听那几个随军的师爷说,弘光朝也是因为要供养五六十万的大军,实在无能为力,才允许四镇各自收税的,结果民不聊生,反而加速了亡国。”

  李赤心眨巴着眼睛,越听越糊涂了,“这钱粮的事,我就从来没弄明白过!你提这做甚儿?”

  高必正皱了皱眉,“你怎么还不明白啊!他周明磊在湖南免税,在广西减税,虽不知广东的赋税如何,但最少连湖南各地的巡检司都被他取消了,如此一来,在这几个省通行,那些以往的活钱象什么住店税、骡马税、商旅税通通取消了,你说,他到底靠什么养活这么多军队呢?”

  李赤心有些明白了,“一功的意思,他如果真是不世出的理财治国能手,甚至比咱们过世的万岁爷(指李自成)都强,就跟了他?”

  “正是!咱们没有什么好盼的了,但孩子们怎么也要有个奔头不是!这全营的担子越来越重,你我都快累趴下了,等到来亨的时候,还要如此吗?”

  俩个人缓缓点了点头,李赤心问道:“还是咱俩一同前往吧!”

  “不妥!不如请周璞麟前来拜见太后(李自成的妻子高夫人),咱们躲在一旁的为好!”

  此时,徐云持蹑手蹑脚地溜进吉王府内院的书房,看到明磊正掐着腰,背对着自己,盯着地图苦思良策。刚要张嘴,却被明磊抢先说了,“云持来了!”

  徐云持大惊,应一声进来满处踅摸,终于看见书案的斜对面放着一个二尺见方的铜镜,只要稍稍一撇眼,就可将屋门方向看得清清楚楚,不禁惊叹道:“不就前几rì偷偷进来吓着大帅一次吗?怎么就弄出这么一个怪招来?”

  明磊很是自豪,“别管是不是怪招,黑猫白猫,左右能抓耗子就成!”

  徐云持走到书案前,小声问道:“现在南昌危急,大帅迟迟没个动作,私底下人心不稳啊!万一有人借机起了贰心就麻烦了,大帅还是早早摊牌的好!”

  明磊坚决地摇摇头,“怎么说?难道告诉他们,本大帅要先克江西,但一定拜托各位拼上xìng命也要拖住济尔哈朗半年以上?堵胤锡、张同敞只要晓以大义,应该没问题,但忠贞营会答应吗?就算答应,到时脚底摸油开溜,那不坑苦了咱们了?”

  “我替您说吧,等,等着李赤心先抗不住了,来求大帅,咱们就主动了!这话我都听八百遍了!”

  “我不是也没闲着,派陈友龙守保庆、武冈,赵印选守永州,胡一青守衡阳,不都在加紧整固城池,囤积粮草吗?”

  听了明磊的解释,徐云持一番不以为然的样子,“是!知道这是大帅暗中造势,逼着李赤心先来。可,万一,李赤心还没来,济尔哈朗先攻来了,可怎么得了呢?”

  本来面对这么大规模的清军多点进攻,明磊心里就起急冒火的,叫徐云持一下说中痛处,不禁怒火万丈,但转念一想,不对,其中有诈!

  明磊猛地用手点指徐云持,大叫道:“好你个许矮子,准是已经有了主意,消遣你家大帅我来了?你是不是讨打啊?”

  徐云持两只手下意识地摇晃个不停,“别!其实就是三个字,高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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