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欧阳诀与谢行止 下
顾锦时的手机有些漏音，淳于致的声音一丝不漏地被谢敬之全部收进耳朵里，她刚挂了电话，谢敬之就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欧阳先生？”
顾锦时点点头：“他一会过来，你先去讲座，我在这等一会。”
谢敬之对着她一伸手：“手机给我用一下。”
顾锦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犹豫着把手机递了过去，谢敬之拿在手里，琢磨一下，直接给欧阳诀拨了回去，顾锦时吃了一惊，急忙上手去夺：“你干嘛呀？”
谢敬之挡了一下，将她两只手都握在手心里，电话那头的欧阳诀含着笑意应了一声：“顾总监？有何吩咐。”
谢敬之回答：“欧阳先生，是我，谢行止。”
欧阳诀愣了愣：“谢先生。”
谢敬之继续道：“我在滨海美院有个讲座，锦时和我在一起。”
欧阳诀道：“我知道，我一会去接她，顺便在美院附近办件事。”
谢敬之轻轻一笑：“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过来了，她和我在一起。”
欧阳诀：“……”
顾锦时：“……”
谢敬之对两人的无语恍然不觉，自顾自地对着电话说了一句：“好，就这样，再见。”然后施施然挂掉了电话，想了想，顺手关机，放进自己的西裤口袋里。
可以呀少年，居然连关机都学会了，顾锦时瞪着眼睛看他：“你这是干什么啊，快把手机给我，我今天正常工作日，公司还有事儿呢。”
谢敬之没搭理她，只对周群很恭敬地笑了一下：“我们现在过去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周群侧了侧身，对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走开了，顾锦时的一双手还在谢敬之手里握着，她挣扎了两下，被谢敬之瞪了一眼：“大庭广众之下，注意仪表，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靠，大庭广众之下，你注意影响好不好，顾锦时跟着走了两步，看了一眼前头的老教授，压低了声音：“你先放手，拉拉扯扯又成什么体统。”
谢敬之松了手劲，让她挣出一只手来，立刻又收紧手掌，把剩下的另一只手握紧，附在她耳边悄悄道：“我第一次遇到这种场合，需要你临阵指导。”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顾锦时安静下来，同样压低了声音：“你早说呀，松手吧，我不走。”
谢敬之看了她一眼：“你总是食言，我现在不能放手，等讲座开始了再说。”
顾锦时不乐意了：“你摸着良心说话好不好，打从你穿过来到现在，我什么时候食过言，你这才是睁着眼说瞎话。”
谢敬之抿嘴一笑，眉间神色稍霁，直接转移了话题：“能给我解释一下讲座是什么吗？”
顾锦时又瞪了他一眼：“现在才想起来问，你早干嘛去了。”
谢敬之当然不能说他上次从周群那回来，就已经开始查资料准备讲座了，现在提这个话题不过是没话找话说，只好低声下气地笑啊笑：“先前忘记了。”
顾锦时用学术性词语的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就是主讲人向听讲人传授某方面的知识或技能的一种半公开的学习形式。”
和自己查到的差不多，谢敬之点点头，又问：“那我该和他们讲什么？”
顾锦时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现在才问这些问题，难道什么都没准备？不可能吧。”
谢敬之继续笑：“有准备，担心准备不足，所以再问一下。”
顾锦时放下心来，回忆了一下她在大学听过的讲座，道：“其实就是针对一个主题讲就行了，比如人物画啊山水画啊什么的，其实讲的过程还好，主要是提问环节，总是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至于怎么回答，就只能看你的临场应变了。嗳？那本《中华上下五千年》你看到哪了？”
谢敬之眼神一暗：“明末。我原本以为自己所处的朝代已经是盛世，没想到却是最乱的时候。”
顾锦时哼了一声：“历史留着等没事了再感怀，你现在还是先把讲座办好，现在去和周教授说说话。”
谢敬之又紧了紧手掌，从善如流地疾走两步，和周群搭话去了。
美院的报告厅距离办公楼不远，三人走了一会就抵达，或许是因为谢敬之这个名字太籍籍无名，整个报告厅来听讲座的学生稀稀落落占了大概只有四分之一的座位，周群没料到这个情况，脸上就有些挂不住。谢敬之却表情如常，甚至还和一个同他问号的学生点头致意了一下，周群叫来一个约莫是学生社团领导人的男生，语气不悦的责问他人都哪去了，叫他赶紧把人叫来。
“不用了，周教授。”谢敬之摆了摆手，微笑道：“绘画本来就是各凭兴趣，您把那些对此道并无兴趣的同学叫来，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耽误他们的时间罢了，我也是一家之言，不算什么真知灼见，愿意听我讲的就听一听，不愿意就算了，何必强迫别人呢，我看时间也到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周群搓了搓手，歉然道：“谢老师稍等，我先去说两句，给你做个介绍。”
听说魏晋名士热衷清谈，估计谢敬之也是他们茶话会的活跃分子，口才相当好，他说话处在半文不白的过渡点上，因为是自幼的习惯而非刻意为之，听起来自然又流畅，端的是一派大家风范，加上他一万四的西服，在讲台上旁征博引、侃侃而谈的时候，眉眼间似乎有光华流转，衬得整个人都闪闪发光。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顾锦时在看谢敬之的时候分神望了一下会场，果然看到半数的女生正痴迷地看着谢敬之的人，剩下半数的正痴迷地听着他的话。
魏晋是骈体文的发源时期，讲究个对仗工整，引经据典，谢敬之说话的时候，便不自觉用上了骈体文的行文习惯，他学识渊博，典故顺手掂来，从儒家讲到道家又讲到佛家，将枯燥的理论性东西说的妙趣横生，估计这场讲座将收到了比预期更好的效果，因为整个报告厅居然没有一个人在玩手机，估计这在滨海美院的当代讲座史上，谢敬之是第一个获此殊荣的人。
欧阳诀在讲座开始半个小时之后走进报告厅的大门，顾锦时听得很入迷，连欧阳诀在她身边坐下了都没发现。周群安排的讲座时间是一个半小时，谢敬之对现代的小时不太有概念，一不留神就超时了，等结束的时候一看表，居然足足讲了三个小时。
欧阳诀低声赞了一句“好学识”，把顾锦时狠狠吓了一跳。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欧阳诀扭头看了他一样，将手里的笔记本合上：“大概来了俩小时了吧，你手机怎么关机了，找这个报告厅快找死我了。”
顾锦时伸手指了指台上的人：“他给关的，跟我可没关系。”
欧阳诀笑了一下：“你俩这关系，感觉跟男女朋友似的。”
顾锦时十分嫌弃的看了欧阳诀一眼：“你那什么眼光，这纯粹是朋友，不找艺术家是我的择偶标准，艺术家都太多情了，容易出轨。”
欧阳诀笑着点头：“嗯，微博上说找男朋友还是找个理工科的好，老实稳重不花心。”
顾锦时点点头：“虽然呆了点木了点，但好歹放心。”
欧阳诀忽然道：“我就是学理工科的。”
顾锦时心里一跳，提了一口气，扭头看着他，一言不发。
欧阳诀瞟了一眼她的反应，继续道：“如果你身边还有肤白貌美气质佳的单身女青年，请记得帮我牵线搭桥。”
顾锦时提的那口气又咽了回去：“单身女青年一大把啊，你要啥类型的，章亭那样的对胃口么？”
欧阳诀哼笑了一声：“兔子不吃窝边草，办公室恋情太糟心，回头感情没有了分也不是不分也不是，还是算了吧。”
顾锦时提的那口气彻底吐了出来，想了想，又道：“那白富美怎么样？我认识一个白富美，跟了她分分钟少奋斗二十年啊。”
欧阳诀又瞟了她一眼：“不入赘啊，我们欧阳家一代单传，不能把香火断到我手里。”
“都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这么封建。”顾锦时白了他一眼：“活该你单身。”
欧阳诀道：“什么叫活该我单身，我这要求高么？都没要求人家有车有房。”
顾锦时嗤笑了一声：“都少奋斗二十年了，人家白富美肯定有车有房，还用你要求么，真是的。”
他俩在座位上聊得风生水起，谢敬之在讲台上讲的也风生水起，一场讲座整整办了一个早晨，一直到将近一点，周群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制止了还在举手提问的同学们：“咱们的讲座已经五个小时了，谢老师也累了，以后如果有机会，还会请谢老师再来的，今天就到这里吧。”
谢敬之向大家颔首致意，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从讲台上走了下来，眼睛下意识地寻找顾锦时，然后看到了她身边的欧阳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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