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兽人少女
塔兹米停下酒杯，奇怪地问，他的目光中已经闪过一丝杀意了。
“我说过，任何一个顾客的名字，我都知道。”
酒保接着道：“话说回来，你的同伴呢？”
塔兹米眼角微微抽动，他苦涩地摇摇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来我不该问？”
“或许吧。”
“那我也就不问了。”
“多谢。”
“再来一杯不？”
“好。”
“还是血红黄昏？”
“嗯，能打个折吗？”
“九折。”
“六折。”
“八折。”
“成交。”
忽然，酒保叹了一口气，道：“好久不见老顾客，这一杯，我请客。”
塔兹米知道，有时候一些东西决定了，就不要去试着否决他，于是他很淡然地回了一句。
“多谢。”
酒保笑着，再次挥舞起双手，扬起那如琴声般悠扬淡雅的声音，银光舞动，恍若长蛇游动。
塔兹米看着，一时间不觉醉了。
一股与往常不同的浓烈酒香忽然涌出，塔兹米不由心惊，这种浓烈而刺激的味道，他从未喝过，这显然不是血酒的味道。
因为血酒的味道，是与颜色远远不同的淡味。然而如今这杯酒，其性之烈，恐怕前所未有。
塔兹米不禁咽了一口唾沫，他试图捕捉天气中任何一丝一缕的酒味，想要解读其中信息。
可是里面的信息却像被一层屏障所保护，怎么也入侵不进去。
“好了。”
在一场思考之中，酒保已经完成了一杯也是鲜红的酒。不过这杯鲜红的酒，颜色却比血酒要淡上许多。
“这是什么酒？”
“忘情。”
塔兹米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心里仿佛堵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老人。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可以忘情得到酒吗？
塔兹米轻轻喝了一口，浓烈的酒香立刻包裹住塔兹米的舌尖，忽然化成一滩大火，让塔兹米的口腔都燃烧起来。
塔兹米闭上了双眼。一种奇异的刺激感刹那传遍全身，让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好酒。塔兹米心中由衷感叹道。
“抱歉，老板，我睡着了。”
塔兹米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轻柔而淡淡的声音，他立刻从那种忘我的境界中醒觉过来。他回头看去，见到在一张空荡荡的椅子上，不知何时，坐着一名女孩。
蓬松而长长的头发一直拖到地上，显得女孩的身体十分娇小。事实上，这女孩的体型似乎也是娇小那一类类型。女孩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好似一只猫似的，伸了伸懒腰。
这时塔兹米注意到了，女孩那蓬松的头发上，一点毛发似乎稍微动了动。
兽人？
“她是我这里唯一的员工。”酒保这么解释道。
“她是兽人吗？”
塔兹米无意间问。而在一旁的少女似乎听到什么警觉起来一样，忽然跳起身来，跑到吧台前，踮起脚，艰难地拿到了吧台上一顶帽子，然后慌张地戴了起来。
“老板……抱歉……”
女孩像一只做错事的猫一样，畏缩着，低着头，似乎害怕得颤抖起来。本来柔弱得身体此时看上起更让人感到一阵楚楚可怜得感觉。
塔兹米摇了摇头，道：“放心吧，我对你们没有偏见。你大可抬起头。”
女孩听到了塔兹米的话，并没有抬起头。酒保感叹一声，然后说：“爱丽丝，抬起头来吧。”
女孩这才抬起头，只是那张满是阴霾的脸却充满了沧桑。塔兹米不感到奇怪，毕竟兽人在这个人类社会的地位可以说几乎没有，兽人，能当的只有奴隶。
“这是你的奴隶吗？”
老人摇摇头：“不，这是我请来的。”
塔兹米点点头：“很好。”
说罢，他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好？”兽人少女歪着头，用一双无神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塔兹米，仿佛对于塔兹米说出的话语表达出难以理解的模样。
塔兹米看着兽人少女无助而倍受欺凌的样子，不禁道：“你应该多谢他，因为他将你当成一个人来看待，而不是仅仅当做当做一名奴隶。”
兽人少女点点头，看了看老人，无神空洞的目光中，仿佛闪过一丝色彩，然后，她将头上的帽子摘下，看向塔兹米。
“那么……这……先生……你将我看做什么？”
兽人少女一脸期待的神色，渴望得到一个答案。
她的耳朵微微竖起，有些许抖动，似乎有些紧张，也有些激动。
塔兹米看着这名少女，心中想起了另一个少女的倩影……也是这般柔弱，这般纤细，禁不住一点风吹雨打。
“人。”
塔兹米短短一个字的回答，就让少女提起来的心放了下来。她掩饰不了心中一点喜悦，一张肮脏的脸上竟然也染上几滴艳红。
老人笑了笑，然后对塔兹米道：“她是我在丛林那里相遇的，那时候我遇到危险种袭击，也多亏了这名少女，我才得以保得一命。”
塔兹米看着这名少女，渐渐的，不知是酒力作用还是什么，少女的身影渐渐与梦幻中那个倩影重合在了一起……
塔兹米从腰包里掏出一袋银币，然后抽出几枚银币，放在了桌子上，对少女说：“我正要请向导，五个银币，够了吗？”
少女歪了歪头，用脏兮兮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问：“你问的……是我吗？”
塔兹米点点头。
兽人少女尚且没反应过来，许久才惊慌失措地摇头道：“这……这位先生……这……这……我……我我是兽人啊……”
“兽人也是人。”塔兹米打断了少女的话语，冷冷地道，“这个城镇，你应该十分熟悉。”
少女低下了头，小声地应了一声：“是。”
“我看中的是你的能力，而不是怜悯你，这不是施舍，这是给予你的报酬。”
施舍与报酬，往往相差很远。
兽人少女奇怪地看着塔兹米，咬着嘴唇，然后又看看老人。老人慈笑着，淡淡地道：“多谢这位先生吧。”
“你呢，老板你没关系吗？”
“放心吧，这里冷清得很，不用担心。”
塔兹米这时看着兽人少女，深邃的眼睛中透着一种悲哀与感概。兽人少女察觉到了这种视线，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身子。
只听到她细若蚊声的声音从嘴边挤出。
“多谢了……”
塔兹米伸出手去，淡淡地说：“塔兹米。”
少女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自我介绍，匆忙之中，她手忙脚乱地四处张望，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毛茸茸的耳朵竖得更高。
少女慌慌张张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塔兹米那双粗糙而巨大的手掌。少女的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湿，因此放在塔兹米的手上，也不敢乱动，脸更是涨得越来越红。
“我……我的名字叫爱丽丝！”
“嗯。”
塔兹米简短地回答了一声。
“走吧。”
而后，塔兹米在吧台那里放下了几枚银币：“老板，这酒的钱我还是放这里了，我从来不喜欢受人恩惠。”
老人笑了笑，二话不说地将银币放到腰包里，他在笑，淡淡地笑着，而他的笑容，永远这般真挚，亲切。
“慢走，客人。”
塔兹米头也不回，向着门口走去，爱丽丝则是彷徨了一会儿，看看塔兹米，又看看老人，然后小跑着，向着塔兹米走去。
塔兹米瞥过跟在自己背后的少女，心里仿佛有点彷徨。
“我，难道开始害怕孤独了吗？”
塔兹米找不到答案，只是，有个少女跟在自己身后，却让塔兹米感到一股安心感。就如同一个漂泊天涯的落魄旅人，在遇到与自己一样，有着悲惨遭遇的人之后，那股同病相怜的共鸣之意，往往能减轻人内心的痛苦。
或许，两人都只是在舔舐着对方的伤口，好麻痹自己的痛楚罢了。
亦或者说，在内心深处，塔兹米已经将这个少女看成了那个“她”？
那个在塔兹米内心深处留下两次遗憾的女孩。
塔兹米打开了门，破旧的木门不堪重负地发出咿呀的声音，似乎随时都会断掉。阳光，如同集市里人声，在一瞬间扑面而来。
塔兹米遥望蓝天，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寒冬，真的即将结束了。
塔兹米跟爱丽丝走在大街上，观察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塔兹米发现，如今寒冬将走，似乎多了许多外地的旅人，有的穿着奇装异服，有的则是拉着一支商队，好不热闹。
爱丽丝见到塔兹米看得有些入神，连忙上前解释道：“塔……塔兹米先生……”
“叫我塔兹米就可以。”
“嗯，塔兹米……那些是从北方来的商队。”
“我知道。”
“呃……”
爱丽丝脸色有点通红，她刚才似乎有点过于表现自己了，想到这里，她看了看仍旧是一脸冷淡的塔兹米，心里不觉有一点失落。
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得意忘形了。要知道，她仍然是一名卑贱的兽人。
想到这里，她不禁低下了头，双手紧紧握住了那件宽大而破旧的衣服。
“然后呢？为什么那些商队都集中在这里了呢？”
塔兹米忽然问。
爱丽丝听到塔兹米的问题，不知为何，适才渐渐失落的心再次有了温暖。
她走上前，为塔兹米解释。
“……这里……其实不是这样的……几年前这里还是一座荒芜的城市……”
“嗯。”
“只是这个新任的领主到达了之后，就给这个城市进行了翻天覆地的改造。”
“改造？”
“嗯……似乎是因为这个地方本来地方就小……而而……且人少，耕地不足，所以领主便清楚发展农业是不能让人们富裕的……”
“然后他就以贸易自由都市为改造方针，改造成这样的贸易市场吗？”
爱丽丝点头，表示赞同：“大概就是这样了……”
“这么说，这个领主还真是个伟大的人。”塔兹米忽然冷笑。
听出了塔兹米话语中的讽刺之意，爱丽丝惊奇地问：“塔兹米？”
“你们的领主大人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动作？”
塔兹米忽然问。
爱丽丝身形忽然顿了顿，她看着塔兹米的双眼，开始警惕起来。
这会是领主试探自己的陷阱吗？
多年流浪的生活使得少女的警戒心变得异常敏锐，她慢慢退开几步，摇着头，道：“不……不知道……”
“是吗？”塔兹米忽然冷笑，“你在说谎吧？”
“我……”
“算了，你若是不想说，我也不会强求，反正无论过程如何，结果终究是一样的。”
说着，塔兹米转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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