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黑与白,魔与人
当怪物陷入了疯狂的时候，塔兹米等人已经绕了过去，虽然伊耶亚斯此时伤得很重，但是至少保住了一条命，在塔兹米的搀扶下，勉强一路小跑过去。
然而他们几人还是在那头牛头怪处耽误了太多时间了，此时整个城镇都已经着火了，烟雾弥漫，热浪滔天，宽敞的街道此时在热浪熏陶下看上去无比狭窄，塔兹米咬着牙，负担着伊耶亚斯，每一下动弹都牵扯得肋骨断裂处痛的难以忍受。
莫宁挺着单发步枪，警惕着四面八方，生怕再出现什么可怕的怪物。可是此时四周一片喧哗，一片嘈杂，城镇警卫队的士兵跟怪物缠斗在一起，战局很快变得胶着起来。虽然数十名士兵也不是一头怪物的对手，面对一大支军团，怪物们也是毫不手软，瞬间就压制住了对方的军队。这些士兵就在惨叫声和杀伐声中，一个个地被撕裂，被粉碎！
塔兹米耳中满是这种悲惨的声音，他心中也是对那个杰克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将一个拥有轻易毁灭一个城镇的魔人放了出来，究竟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小心！”
就在塔兹米思考的时候，莫宁忽然大声喊了一声，随即挺着单发步枪，对准了前方一个十字路口。
“砰”的一声巨响，一头黑漆漆，半人大小的身影立刻被打飞出去，重重砸在了墙上。塔兹米定神一看，发现这个半身大小的怪物赫然就是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黑色虫子。
黑色的虫子如潮水一般，瞬间糊得整个城镇漆黑一片，若从天上俯瞰而下，变回看到一幅恶心且诡异的景象，虫海卷起道道波浪，一波波地吞噬掉整个城镇。
虫子撕咬着人肉，瞬间就将一个成年人撕扯得不剩一点皮肉，而士兵的守势遇到虫子也顷刻崩溃。到处是虫子，哪里都是虫子，那些怪物并非这些革命军崩溃的最大根源，而这些虫子，才真正主导了这场屠杀！
吃掉人肉的虫子还在不断地繁殖，一个个透明白色的虫卵结在了屋檐下，水沟旁边，只要是条件适合的地方，都是这些白色的一串串的虫卵，十分恶心。
远处，一头巨大的黑色甲虫正匍匐在教堂旁，身上爬满了许许多多小甲虫，还有更多的甲虫从他身体爬出。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名体型略有些魁梧的男人，男人一只眼睛瞎掉了，然而整个面容都显得比较温和，甚至可算得上十分英俊，面如冠玉。男子冷冰冰地看着地上的那些尸体，这些尸体胸腹都被掏空了，其中的内脏都被吃光了。
而吃掉这些人内脏的人，正是在这个男人旁边的巨型甲虫，巨型甲虫露出了它冰冷而巨大的钳子，上面还挂着一丝血肉，股股恶臭从它口中传了出来。长在头上的两只漆黑的眼睛中显露出一丝迷茫，适才那种暴戾已经消失不见。
它发出一声咆哮，仿佛在哭泣，又仿佛在喜悦。它的外形开始慢慢变化，周身的骨骼都在缩小，仿佛往着一个难以做到的形状慢慢扭曲，它的悲号声响彻云霄，他身边的男人只是冷冷地瞥了它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巨型甲虫的口器中，慢慢吐出了几个字：“我……我……”几个清晰的人类语言从一头怪物口中说出，这个景象显得无比诡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甲虫发出一声悲鸣，浑身好似散架般，整个崩塌下来，细碎的甲壳化成尘埃，散落一地，被热风一吹，骤然不见，消散在漆黑的夜空当中。
黑烟消散，火光映射之下，一名赤裸着的男人正环抱双手，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地上，瑟瑟发抖，强壮的身躯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乱发蓬勃的脸上更是横亘了一道从额头到两腮的伤疤，他那双湛蓝的眼睛中写满了悲伤以及迷茫，适才甲虫眼中那股杀戮俨然消失不见。
杰克看了看这个赤裸裸躺在地上的男人，用着平淡的声音叙旧道：“阿尔瑞斯，你回来了。”
“阿尔瑞斯”这几个字一吹到这个男人的耳朵里，这个男人立刻浑身打了个寒战，仿佛害怕般将身子蜷缩得更紧了，两腮旁的肌肉不断的凸显出来，一双美丽湛蓝的双瞳此时变得游离害怕。
“阿……阿……阿尔瑞斯……阿尔瑞斯……阿尔瑞斯！”男人神经质般喃喃自语道，“我……我是阿尔瑞斯！”
男人游离的目光渐渐聚焦起来，紧接着，他忽然捂住了脑袋，仿佛一股巨大的力量正从他后脑勺突破而入，如电流般刺入他的脑海中。
往事如同幻灯片般浮现在他眼前，他依稀想起了他的曾经，他的妻子叫做索尼娅，他的儿子叫做歌德，他是拉戈尔城守卫队的队长！
他捂着脑袋，巨大的痛楚如同潮水般冲散了他的精神，最后一丝防线骤然崩堤，巨大的信息量让他的脑袋一时间陷入一片混乱。另一方面，适才他残杀人民时的景象也接连涌入，那种人民被虫子吞噬的惨叫，那种人民被他撕咬时惊恐的神情，此时仿佛一枚枚烙印，烫在他心里！
那些无辜镇民死前那惨象就在眼前，满地的内脏和残肢告诉了这个男人屠杀的真实性。看着与曾经的自己有着一样身体构造的生物，惨死在自己面前，这股冲击更是让人难受不已。
“我……我……我都干了些什么啊！”他带着哭腔，仿佛在为那些无辜被残杀的镇民哭泣，也似为自己的残杀而哭泣。
“杰克……我的挚友，你告诉我，这是不是就是我干的？”
杰克在他身后，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许久之后，杰克才淡淡说道：“没想到我们会以这个方式重逢。”杰克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嘲，也不清楚他在自嘲什么。
阿尔瑞斯惨然笑道：“对啊，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呵呵……这些人都是我杀的吗？”
杰克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叹了叹气，道：“是的。”
阿尔瑞斯惨然的笑容仍未消失，他环视四周，咬着牙问道：“我杀死的，还不止这些吧。”
杰克清楚阿尔瑞斯一定是通过了其他虫子，探知道了他究竟杀了多少人，不禁道：“朋友，这些人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阿尔瑞斯干笑道，“我看罪有应得的人应该是我！是我这头怪物，这头只懂得杀戮的怪物！”
阿尔瑞斯仰天长啸道：“杰克，难道你也沦为我这样的怪物了吗？”
杰克摇摇头，却又点点头，道：“一样但又不一样。我似乎在变成怪物后还能保持理智，而且，我还能唤醒那些失去理智的人，比如你。”
“是吗……”阿尔瑞斯苦笑道，他有些迷茫，有些无助，“杰克，我的妻子呢？我儿子呢？”
杰克摇摇头道：“抱歉了，朋友，我也被困了三年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
阿尔瑞斯神色一黯，垂着眼帘，低头无精打采道：“是吗……”
“那杰克……你……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阿尔瑞斯挣扎地问道，他似乎有些不敢回头直视杰克的眼神。
杰克平静地说道：“抱歉，朋友，不知道是不是那东西在我身体里留下了什么，如今我的思想中确实存在着一个残忍的想法……”
阿尔瑞斯这时苦笑地回过头，仿佛用一种同病相怜的目光看着杰克，道：“老朋友……我们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
杰克悲伤地看了看天空，喉结动了动，喃喃道：“不清楚……或许是神……神把我们给抛弃了吧……我们就如同那被放逐到黑暗的该隐一样，只能用着这种原始而悲伤地方式生存了。”
阿尔瑞斯惨然道：“莫非我们与人类已经没有任何余地了吗？”他看着地上那些被撕成碎末的尸体，虽然心中有一丝悲伤，但是却没有一丝怜悯之心，仿佛一个人类置身在一个家畜的屠宰场，有的仅仅是作为更高级生物的一种支配感。
“呵呵呵呵……”杰克冷笑不已，“余地？他们人类给予我们余地了吗？阿尔瑞斯，不要忘记，我们也曾是人类！是什么让我们变成这样的？估计我共享出来的记忆，你也看到了吧！”
阿尔瑞斯沉默了，杰克脑中关于他们为何会变成如今这种可怕的东西的原因，早在他们被杰克唤醒解放的时候，已经被杰克共享出来了。也正因为对那个原因的愤怒，所以在刚才阿尔瑞斯还保持怪物形态，没被唤醒理智的时候才表现出比其他怪物，比往常更疯狂的攻击性！
那是一段黑暗而且残酷的过去！阿尔瑞斯回头看着杰克，心里清楚，这位朋友已经变了，这三年来的磨难，已经使得这名沉默寡言的杀手，发生了巨大且极端的变化！
或许杰克并非被魔性入侵而选择了敌对人类这一天道路，而是自愿献出自己的灵魂，让恶魔之力降临在自己身上，为的或许仅仅是一场复仇，一次呐喊！
“老朋友……我……”阿尔瑞斯想说什么，可是那一句话却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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