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刻在石壁上的历史 下
楚彦慈背在背后的左手拇指在食指和中指上摩挲了两下，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说：“白龙在神洲兴风作浪，整整百日。这一百天之中，神洲大陆普降暴雨。没过多久，许多地方就变成了一片泽国。住在地处平原、谷地的人们首当其冲，他们纷纷往高处迁徙。”
他往前面走去，停在下一幅画之前，继续说道：“神木村地处遇龙河上游，地势相较于下游的广大区域高得多，所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收到冲击。不过在洪水漫上来之前，祭司白野推断出生机在西方，所以领着村民们沿着遇龙岭山脉往西边去了。”
“这神龙殿的位置正在神木村以西。”他的手指在石壁上划过，在一个山谷处画着圈圈，“这里原本应该是一处高地，陷落之后被称作葬龙谷。”
虽说神龙殿陷落下去了。但是楚恪看到，从神木村到葬龙谷之间有一条落差颇大的瀑布。
“原本应该是神龙殿陷落之处的意思，后来流传几千年，许多人都误以为这是龙的埋骨之处。”
楚彦慈的声音一低，说道：“只是这葬龙谷中有神秘的巨兽。此前，从未有人踏足谷中之后，还能全身而退。一时之间，神木村民不敢大意继续前行。于是便在葬龙谷之外扎营。就这样，等来了从下游逃亡而来的其他部落。”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下一幅画前。楚怿和楚恪听故事听得入神，脚下却是一步不落地跟着移了过去。
只见这幅画上，神洲大陆大半的地域都成了汪洋一片。
楚怿眼都瞪圆了：“怎么会这样？哪里来的这么多水？”
“那白龙不知使了什么术法，让水越涨越高。”楚彦慈缓缓道。“那些原本以为只需在山岭高地等到洪水退去的部落，不得不举族往内陆更高的地方迁徙。”
“当时已经入冬，天气严寒，迁徙的途中又损失大半人口。能够到达葬龙谷的也为数不多了。”
楚恪盯着石壁上的画看，见东部的不少山岭都变成了大海中的“岛屿”。有的岛屿上还有人群。
壁画雕刻的颇为精细，楚恪惊觉他竟能从这些人的脸上看出绝望、木然的表情来。
他指着其中一座岛屿，问道：“父亲，他们那时候能够造船逃亡吗？”
楚彦慈懂他意思，点点头，答道：“船倒是能造。你们想想，在这这前的几千年，人族便曾驶着战船与魔族战斗。这造船的技艺自然不用怀疑了。也许他们的技艺与如今的船匠不可同日而语，但制造可乘百人的大船却是不成问题。”
“不过，据逃亡到葬龙谷的部落说，那洪水颇为蹊跷。——只要人一接触，哪怕是手指头沾上一点，整个人都会沉入水中，尸骨无存。”
楚彦慈眯了眯眼：“你们想想，这样的情况下，造船逃走还有什么意义？”
四周都是要命的水，即使有大船，能够西行。但路途遥远，途中又无水源补给，即使不翻船，最后只怕也会渴死。那些人显然知道这一点，所以连一丝求生的欲望都没有了。索性在孤岛上等死。
楚怿看看楚恪皱眉的样子，抿了抿嘴唇，问道：“爹，那后来怎样了？”
楚彦慈挑了下眉毛：“都到这步境地了，众人无法，只好进葬龙谷。”
楚恪紧盯着楚彦慈的表情看，见他神色轻松，心知有惊无险。
楚怿疑惑道：“那里面的怪兽呢？”
楚彦慈白了他一眼：“虽说那巨兽伤人无数，但这谷中毕竟是神龙殿之所在。大家都以这巨兽为龙神的守护神兽。”
他继续往前走：“说来也怪，这一次许多人进谷，那连那巨兽的踪影都没见到。不过有很多人曾看到过地上有巨大的脚印，也有传言说，有人在夜晚看到过巨兽的身影，有着极其骇人的双眸。”
“但是，总而言之，巨兽没有阻止人进入葬龙谷。”他轻轻点了点头，“倒还像是有意退避一般。”
“所以，众人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进了葬龙谷。”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壁画的尽头。眼下就只余两幅画了。
这个故事即将结束。
楚恪却觉得似乎还缺少很多东西。
楚彦慈已经指着壁画道：“之所以说应该感谢龙神，便是在这里。”
楚怿和楚恪顺着他手指看，只见整个神洲大陆都已被洪水覆盖，唯有葬龙谷所在之地拔起一座山岭，成为人族最后的立足之地。
楚怿恍然大悟，说：“这是龙神保佑，庇护了人族？”
楚彦慈却皱了皱眉，而后嘴角微勾，笑了笑：“大概是如此吧。”
他手指上移，让两个小家伙看天空中云端上的白龙。再看山岭上仅存的人，几乎个个都仰着脖子，望着云端，而白龙而俯首下看，两处遥遥对峙。
“据传，这白龙施法，让水面不断上升。而这山岭却也节节升高，使得水面始终无法漫过山顶。”
这场山与水的较量，结果如何，不言而喻。人族活了下来。
但是结果已经不重要，两个小家伙都好奇的是过程。
只是楚彦慈也说不清楚其间还发生了什么。只道白龙走之后，洪水也慢慢地退却了。人族依靠仅存的人口繁衍生息，直到如今。
两个小家伙好奇心没能得到满足，觉得颇有几分扫兴。
楚恪又想到一事：“人族是幸存下来了，神洲大陆上的其他飞禽走兽呢，它们难道……？”
楚彦慈一笑：“没想到你还能注意到这个。”
他伸手在东海的位置点点：“只是没在画上画出来而已。——东海之上，至今仍有一座漂浮的岛屿，行无定踪，名叫百日岛的，便是那些飞禽走兽的避难之所。”
楚怿道：“那白龙倒还不坏，虽欲对人族赶尽杀绝，却晓得对其他族类手下留情。”
楚彦慈将这壁画之上的故事讲完，背着手看看两个小子的神情。
楚怿意犹未尽，楚恪若有所思。
楚怿想起神木堂，抬起头来正要说话。
楚彦慈先止住了他，道：“今日太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不然你们的娘要找我麻烦了。”
他语带调侃。其实哪里会有人找他麻烦——荣夫人行事端方，从不与他起冲突。西府傅姨娘更是极柔顺的人。
楚怿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
楚恪倒是没什么表情。
楚彦慈又承诺道：“我们改天再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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