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重逢故人如梦

　　第七章重逢故人如梦

　　沛县？萧何？易小川脑袋里空白了数秒，好不容易接着问道：“那请问今日这宴席的主人是谁啊？”

　　萧何道：“今日做东的是县令大人的世交，吕公。他老人家初到沛县，因而特地设宴与当地乡绅们一聚。”

　　“是……是吗？”易小川有些不知所措地结巴起来，“吕……吕公是不是还有两个女儿也一起来了沛县啊？”

　　萧何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心想这个一身破烂的流浪汉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莫非当真如小乞儿所说乃是位世外高人，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于是，他的态度不由恭敬起来：“不瞒您说，的确如此，今日宴席上吕公还将为长女吕雉挑选夫婿，故而邀请了沛县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一堂。”

　　世上的事情怎么能巧到这个地步？再一次穿越来到秦朝，他竟然还是不可避免地要和吕家父女相遇，易小川心底深处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慌张，一步步向门外退去。

　　“你果然是高人哪！”少年乐呵呵地瞧向易小川，却正好发现他就要退出门外去了，连忙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不管这么多，我们赶紧进去吧，厨房就在后院旁边。”

　　易小川连连摇头：“不用了小兄弟，我不进去了，我……我还有事。”

　　小川一边说着一边猛地把手抽开，少年没有料到易小川会突然使出这么大的力道甩开自己，一下子没站稳，失去平衡仰天摔了下去。

　　“啊哟！”少年屁股着地，痛得叫了起来。

　　易小川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伸手将少年又捞了起来。

　　萧何目光极为敏锐，他望着易小川一连串奇怪的反应，问道：“怎么？有何不妥吗？莫非宴席之中有你的熟人？”

　　“当然没有！”易小川不假思索地辩白，殊不知这样的回答是多么欲盖弥彰，“多谢萧大哥的好意，我还是不进去了，就此别过。”说完，他扭头就走。

　　“高人，别走哇！你还答应教我做风筝呢！”少年追在易小川后面。

　　“小伙子，有机会的话我一定教你，我有事要先走了！”易小川如同心里长了野草，脚下扎到着针芒，当获知宅中设宴之人竟然是吕公后，他简直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就在他即将跨出院门的一瞬间，一个轻柔的女声在小川背后悠然响起：“萧先生，父亲正在前院找你，麻烦过去一趟。”她随即发现了少年乞儿和易小川这两个不速之客，讶异地发出一声惊叹，但仍然用温柔的语调发出邀请，“父亲向来好客，今日大宴宾朋不分贵贱，两位既然来了，留下也无妨啊！”

　　“二小姐，你怎么来了？我这就随你过去。”萧何连忙有些尴尬地回应着。

　　易小川仿佛被点了穴道，僵硬在原地动弹不了。他记忆中曾经的那片荒芜在这一刻正重新绽放出芬芳，这个女子的声音甘露一样浇灌着那一方伤痕累累的贫瘠之地，原来认定那将是永恒的遗憾，哪里料得到竟然能有覆水重收的这一天！再一次相见，故人是否依旧？易小川的眼睛发热了，他克制不住地缓缓转过身去。

　　庭院里的一切，因为这个女子的存在而变得不同了。她一袭浅青色的长裙，亭亭立于廊下，纯净犹如水墨画中走出的人物。易小川望着她的同时，她盈盈的目光也在易小川身上流转，如蜻蜓点水一样轻轻的、小心翼翼的，也如水晶一样莹亮剔透，不掺杂尘。看得出来，此时的她完全不认得小川，她的目光淡然又陌生。然而，她还是那样可爱动人，长长的睫毛像两只美丽的黑蝴蝶一样忽闪忽闪，掩藏着小女儿家的羞涩心事。

　　吕素！真的是吕素！再一次相见已是隔世啊！易小川感谢老天让自己回到了吕素还活着的时候。这许多年来，他一直对吕素怀着深深的愧疚，他把对于她的思念珍藏在心房的深处，如今正如惊涛骇浪般一起涌上心头。

　　吕素，一个多么好的女孩啊！她温柔而坚强，美丽而执着，她正当最好的年华，她会书写最精彩的人生，她的结局不应该是无可奈何花落去……

　　要是不能相守，就不必相恋，不能相恋，就不必相识。

　　只要吕素的生命里，不曾邂逅易小川，她的未来就一定会不一样，她值得拥有一份完整而完美的感情，而绝不是燃烧生命去化作一颗华丽的流星！

　　易小川狠狠忍住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难受地转过身去，他希望这一生他与吕素再无交集。即便心中早已千回百转，他都要拼命忍住。因为只有他消失，才能给吕素一个崭新的未来。

　　吕素看着蓬头垢面衣冠不整的易小川，不知道怎地心里竟没由来地生出一种怜惜来。这个男人如斯落魄，却不像一般的流浪汉，虽然看上去年纪轻轻，但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寂寥的味道，像是历经了无数的磨难和风雨。

　　他的眼神是在看着自己吗？尽管知道作为名门闺秀，她不该这样毫不避讳地直视一个陌生男人，吕素还是忍不住与他对视。可对方却没有放任这样的对视多停留，当两人目光相接的那一瞬，易小川立即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吕素心中莫名地悸动了一下，他的目光里有内容有故事，他好像很怕别人发现其中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让他如此落寞？

　　这时，又一个人的声音从廊上传来：“素素，找到萧先生了吗？赶紧回去吧。”随着娇柔的语调，一个曼妙的身姿跃入众人的眼帘。她正是吕公的长女吕雉，今天是为她择婿的大日子，看来她也经过了一番悉心的装扮，身穿鹅黄色的拽地纱裙，映衬她肌肤胜雪，乌黑的秀发斜挽着圆髻，一根古玉发簪坠下流苏，轻摇着无尽风liu。尤其让人过目不忘的，就是她姣好俏脸上一对善睐的明眸，灵动非常，只是一息之间早已在院子里众人身上都流转过一遍。

　　少年乞儿兴奋地拉住易小川的袖子，想把他拽回过头来：“快来看啊，一个小美人已经是如花似玉，这个大美人简直是天仙下凡了！”

　　萧何凌厉地瞪了少年一眼，暗恨这个小子总是这般口不择言，如若得罪了吕家两位小姐，恐怕自己这个功曹都要受到牵连。

　　没有想到吕雉听到少年这番话，却掩着嘴地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清脆犹如珠落玉盘。她与妹妹吕素自幼养在深闺，接触之人也大都是教养良好的谦谦君子，还从来没有人用“天仙下凡”这样直白的话语来赞美过自己。陡然之间，她对这两个蹭吃的流浪汉平添了些好感，她朝萧何纤手一扬：“萧先生，人家既然来了，我们吕家也没有逐客的道理，就带他们去厨房，随意用些午膳吧。”

　　少年如得了圣旨，蹦起三丈高：“多谢小姐！小姐真是菩萨心肠啊！”说着他又伸手来拉易小川，可易小川依旧背对着众人，岿然不动。

　　看来这少年乞儿的同伴，倒是个怪人嘛！吕雉瞥了易小川一眼，心想不过是个落魄的乞丐而已，还摆什么谱啊？于是，她心中喜悦顿减，暗自生出些许嫌恶之情，不愿意再多作停留，便携起吕素的手，转身朝前院走去。

　　吕素还在琢磨着对于易小川的特别感觉，此刻也只好不情愿地跟着姐姐离开了。萧何一边朝少年使了个眼色，一边赶紧跟上了吕家姐妹。

　　“高人！”少年跃到易小川跟前，“你怎么不回头看呀！吕家大小姐当真是国色天香！”他的脸上泛起兴奋的潮红，“今天这趟真是来值了！我来到沛县后还从没有见过如此美人呢！”

　　易小川依然僵立在原地，他暗恨自己的犹豫不定，为什么就是迈不出决然离去的这一步。他的思绪纷乱涌动，为爱而死的吕素、因爱成恨的吕雉，两人的身影在他脑海里交替闪现。要是没有易小川这个从2010穿越而来的多余之人，她们俩的人生会更加快乐吗？可为什么再次穿越，又会再次相遇呢，这是吕家姐妹的宿命还是他易小川的宿命呢？

　　“哈哈，我们现在可以堂堂正正去厨房啦！”少年再次拉住易小川，“先进去吃个痛快，然后你就教我做风筝，好吧？”

　　易小川根本没有听到少年在说些什么，发呆中的他木木然地就被少年给拉了过去。等到复又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川和少年已经身处吕家的厨房之中了。

　　鸡、鸭、鱼、肉……厨房里应有尽有。少年一边吃的满嘴是油，一边拼命往易小川手里塞着各种食物。他觉得奇怪，这个高人一直嚷着肚子饿，现在反而又不吃了，只是呆坐在窗口发愣。

　　易小川哪里还能吃得下，透过厨房的漏窗，他将前院中宴席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但见吕公和县令居于主位，四下热闹地围坐着好多宾客。其中，泗水亭长刘邦正举着酒杯谈笑风生，格外招人注意。此外，樊哙、曹参、夏侯婴等人都赫然在列。一切真是恍若黄粱一梦，昔日熟人今朝陌路，即便易小川现在堂然走出去，也再没有人认识他。命运真是开了个大大的玩笑，谁人不期望人生可以多活一遍，活出更多不同的精彩，可谁人又知再相逢却不再相识，沦为壁上看客的心酸和怅然？

　　易小川从灶台上摸下一坛酒来，闷头就饮。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曹操的‘短歌行’眼下还没有问世，却最能表述小川此时的心情。

　　“高人，我陪你喝！”少年殷勤地凑了过来，他脸上绽放着无忧无虑的笑容，灿烂得如同正午的阳光。曾几何时，易小川也是这个样子，数家珍般评论着自己的历任女友们，没心没肺地和朋友一起在酒吧高歌买醉。可是如今，他的心早已曾经沧海了。

　　易小川望着少年明亮的眼睛和清澈的笑容，心里渐渐温暖起来。这个年轻男孩是他再次来到秦朝后遇见的第一个人，虽然生活颠沛潦倒，仍然充满了朝气活力，他身上拥有着蓬勃的生命力，足以让他笑对生活中所有的困难。他……身上的某些地方……似乎有点像以前的自己。易小川的唇边露出一个迷离的微笑，酒不醉人人自醉，他的世界有点飘飘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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