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致幻蘑菇
傍晚，Vivian抓住与他独处的机会，言语挑逗与视觉勾引双管齐下，可是这一次他没有拒绝而是加倍热情地回应着她，直到龙茵打翻了手中的奶油蛋糕他才意犹未尽披上了衣服。
“你们……”她不相信他的背叛，笑得牵强，“我知道你们只是一时冲动，Vivian你这次玩得过了，韩熙……”
Vivian满面羞愧地整理好衣衫：“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他要来真的……”
“龙大小姐，你知道我交往最久的女人有多长时间吗？56天！我们在一起四个月已经是奇迹了。懂我意思了吗？”陌生的语调背对着她，让她不确定发声的人究竟是不是她的韩熙。
“韩熙，你看着我。”她心底扫过秋风，神色依旧平静。
“看腻了，没意思，无聊至极。最难追的千金也不过如此，下一个目标该选谁呢？头疼！”
她垂了手，终于承认父亲最初的判断是对的：“我爸没猜错，从一开始你就在演戏，为什么我爸死后你还要对我这么好？韩熙你看着我，你在说谎，你是爱我的。你说过你爱我……”
“听说你得不到全部遗产的时候本想立刻摆脱你的，可是你恍惚失神的样子很有味道，所以我舍不得。”他转过头挑起她的下巴，“我不喜欢废话，这一点你最清楚。”
“我当然清楚，没有人比我更懂你。是李婉对不对？家人威胁你了？”她试图探寻他的隐衷。
“我对每一段感情都很认真，为了你跟后妈翻过脸，对你也算用情至深到了极限。再继续，恐怕我爸的财产都要便宜我那个庶出的弟弟了。你不会天真到以为我可以跟你一起自力更生吧？”他像以往那样轻轻揉乱她的发，指尖停在湿润的眼角。
“原来我根本看不透你，我想，我应该换个专业才对。韩熙，你是个混蛋，可我还是爱你。”脱下铂金手链放入他手中，她走了，微笑着，眼底没有一星伤痕。
Vivian几乎在同一时间追了出去，他听到她们足音渐远后缓缓瘫在地上抓起被踩烂的蛋糕一口口吞了下去，腌制过的香橙片在食道里液化为涌入五脏六腑的浓硫酸，他抵住胃呕吐着，恨不得将烧毁的内脏全都清出体外。
得知龙茵自杀的消息是在留宿夜场的第五个晚上。吧台上有人在议论怀她跳楼为什么要穿上婚纱，肚子里已有两个月生命的小孩到底是谁的。
他跟旁边不相识的男人要了一支烟，打火机好像坏掉了，按了十几下才起火，烟雾麻痹了不知名的烈酒，喝什么也没有味道。
“youarenotallowedtosmokehere，sir.”服务员阻止他吸烟，被他一拳打昏，然后他自己也倒了下去。
醒来是在Vivian的卧房。也许她是真的爱上他了，疯狂而偏执，以龙茵死亡真相的报道威胁他娶她为妻。
“只要把这封邮件发给主编，你就彻底声名狼籍了。Allen，让我成为你的妻子，我不会像龙茵那样介意你在外面还有花花草草。”Vivian的鼠标在发送图标上顺时针画圆，等待他的决定。
他起身坐到了她的位置浏览着，在她耳侧呵气，握住她的手毫不迟疑地点击了发送。
“你居然……”
“除了我自己，这世上没人能威胁韩熙。另外，你的文章里有单词拼写错误。”他捏住她的下颌扭到一边，冷冷地摔门而去。
拂掉龙茵墓碑上的薄尘，他笑着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已经有了我的孩子。连陪你们一起死这么简单的事，我都做不到！”
他没有哭甚至感觉不到悲伤，抚上她的照片自言自语：“傻瓜，明明恐高还选择那么残忍的方式离开我，是因为我说过蹦极是最美的滑翔吗？”
清洗掉每一个细胞中复仇的血腥味才能躲过监视者的嗅觉。重新回到韩家的他离开了荒唐的圈子，像普通留学生一样住校，偶尔约上舍友野营、写生、烧烤、钓路亚、打篮球，稳稳拿下了哥伦比亚大学MBA的学位。
三年时间里她没有出现在他的梦里甚至拒绝被他想念，自陨落的那一刻起她就已化进他的骨血，在他眼中荫出一丛丛的致幻蘑菇，给瞳孔披了铠甲。
再次听到龙茵这个名字，他错愕地想了很久才记起碎成气流的彩色泡沫，明明近在咫尺伸手却总是抓空。韩旭和钢琴教师方依的四手联弹一结束，有个柔和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声音说：“龙茵是你哥哥曾经的女朋友吗？”
“嘘……方老师。”韩旭堵截了她的问话，“别让老大听见。龙茵姐姐死了之后，我们谁都没再提起过她。”
“这么说，三年前的报道没有胡说八道，是你哥抛弃了她，唉，可以理解，男人啊都是见异思迁的动物。”方依合上琴盖，欲擒故纵。
韩旭果然上了当，急切地拉住老师：“我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很喜欢龙茵姐姐的。”
“喜欢？在女朋友父亲去世后拈花惹草还提出分手，他喜欢别人的表达方式还真特别啊。”
他下了楼，揉揉韩旭的脑袋看向一袭黑色长裙的方依：“对我感兴趣的话可以直接来我的卧室，我从来不拒绝身材好长得也不差的年轻女士，尤其是会弹钢琴的。”
“老大，你别生气。”韩旭紧紧搂住他的腰。
“今天练够了两小时，可以到隔壁泡妞了。”他把孩子从身上拆下来推出门外。
“欠你一句谢谢，一直没有机会说。”她轻声说，“我爸欠了很多赌债，手指弹断也不可能还得上，所以那天我才去赌船上碰碰运气。”
“你不是去碰运气，也不相信运气。输或赢，你都已经谋划好了。装作不会游泳做美人鱼表演，看似以命抵债，其实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包括我。”
“玩弄你的是你的善良，不是我。”
“方老师，下课时间到了，请便。”他取出酒柜里的伏特加满满倒了一杯，点了下可以控制室内所有电动开关的触摸屏幕，大门缓缓敞开。
“如果可以选择，你宁愿留在福利院跟孩子们在一起，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愿意这么一半天使一半魔鬼地活着，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出卖。”方依抢过他的酒喝光，和着几乎是喷涌而出的泪水。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扼住她的手腕缓缓加力，酒杯碎成了锋利的凶器。
美好的事物一旦堕落，黑色的质变无可挽回。
方依没有喊痛，仿佛和他一样对痛楚上瘾，那是唯一能够证明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三年前你救了我之后，每次遇到，你都对美人鱼的事情只字不提，就像没发生过一样。我以为你根本没有看清或者在等我主动摊牌。”方依大胆地躺进他的怀抱，温煦柔软的身体把他的心从严冬带到初夏，那个杨花纷乱的明媚季节。
“我在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或许太久没有感受到自己之外的体温，他竟然没有推开她，反而松弛了所有紧绷的神经也卸下了眼中的重重防卫。
“为了跟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们耗费生命，不值得。”她答非所问。
他仰头灌下烈酒，依旧是那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教韩旭弹琴时不小心听来的。”方依说，“韩静泊和李婉已经对你动了杀机，死于意外的办法最可行，但又怕亲族们有所察觉。”
“你走吧，离韩家越远越好，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要死。”他踉跄着攀上扶手，面色惨白地摔倒在楼梯上。龙茵给他开的盐酸氟西汀一直在吃，与抗抑郁无关，只是因为她那句认真与撒娇各占五成的“药不能停，有病就得治”。
把呕吐和胃痛的副作用当作一种惩罚，倍受折磨会让自己好过一点。
“睿暄，你怎么了？”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背他到沙发上。
“你叫我什么？”他从半昏迷中陡然清醒，像一朵被晴天霹雳击散的云，意识零零落落飘成骤雨。
方依喂他服下止痛药，对着他空洞的深不见底的眼睛说：“你拼命想要忘记的一切，我都已经知道了。睿暄，我要还我爸的赌债，你要守护福利院的孩子，我们可以联手。”
“你凭什么相信我，我又为什么要相信你。”
“就凭你我知道彼此的底细，同样被人胁迫做着不是自己的自己。”她声称合作基于相同的命运，然后定定地以一种预判了结局的傲慢与自信凝视着他。
她是天涯沦落人，他做她的古道浔阳客，如此诗情画意的联盟谁又能拒绝？彼此拯救，相互慰藉，听来是个温暖且可行的方案。但在她柔情如水又坚定到有些偏执的眼睛里似乎藏着另一个玄妙莫测的谜底，韩熙抿唇轻笑：“可我们的对手不是同一个人，我实在找不出身上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利用。”
“宇辉地产苏乾宇的独生女儿正在国内念大学，她是你活下去的必要条件。”
“那么，你的目的呢？”韩熙直白的猜度却又不是非常在意她的回答。
“我？也许是天意吧，我和苏乾宇死了十几年的发妻有些相像，再加上一条花色相同的围巾，初次见面就让他神魂颠倒了。”
“把你的诡计和盘托出，不觉得太冒险了吗？”他支起身体靠近她，几乎触到她的唇，他似乎回到了几年前不羁的模样又像贪恋她散发的温黁气息而主动靠近。
“你不会传出去。”方依将他揽进自己的胸前，“因为我设定的赌局从没输过。”
这一次，她又赢了。
韩静泊想整理掉长期以来负盈利的国内产业，此项决议在股东大会上没有通过，出席会议的股东五分之四的表决权投给了“否”。
“放弃国内的产业，那不是忘本吗？”
“集团之所以能发展成今天这样，全靠GF效益好的时候留下来的资本公积金，没有那笔钱扩大经营，G服饰还不就是小作坊。”
“我觉得应该反哺国内市场，让GF起死回生，重现销售神话。”
“上次董事会罢免了GF的总经理，这个职位一直空缺，改革就先从组织机构调整开始吧。”
“有合适的总经理人选吗？”
“韩熙怎么样？”
“虽然没有工作经验，资历不够，但是看上去挺有魄力的。”
“专业也合适。”
坚守“固本强基论”的董事们眉来眼去跟韩静泊唱反调，又七嘴八舌将刚刚进入公司的韩熙推进了雷区。
自己提议调回北京，根本不会有人支持，所以，他利用了股东们想要为难自己的心理，放了些话出去。GF总经理这个位子给他，当好了理所应当，当不好就可以借机落井下石。
这帮混了几十年的老家伙竟被他玩弄于鼓掌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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