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戏
去往北京的飞机上，韩熙的旁边是方依，她睡意阑珊，懒懒地戴上眼罩。
“苏乾宇的女儿……”韩熙问道，“她是个怎样的女孩子？”
“一个幼稚至极的傻丫头，长这么大没交过男朋友，不过现在她身边有个碍事的学长。”
“我该怎么做？”韩熙没了主张，他犹疑寡断，立在了后悔的边缘。
方依调了调座椅，向后仰去：“对付女人，你似乎更在行，但对付男人，确实要问我的意见。那位学长家庭条件很差，自尊心又很强。”
“你要我先清除对手。”韩熙明白她的用意。
方依看不到他的表情也听不到他的呼吸，她不确定他有没有做好抛弃本心的准备。
“学校里没人知道苏滢的真实身份，你用苏乾宇这三个字就可以轻易洛攀知难而退。”方依轻轻地说，语气已是十分困乏。
“他的名字是洛攀？”
“嗯。他的号码给你，下飞机后直接去找他，这是你要演的第一部戏。”方依伴着随时会消失掉的安静睡去了。
洛攀。
喜欢苏滢的人正是他暗中扶持多年的小不点儿，院长爷爷的外孙，韩静泊的长子。
也是他默默守护的最重要的底牌。
韩熙心头疼得发紧，他捂住胸口，周身脱力，这样的巧合他始料未及，计划要不要中途改辙？
他占据洛攀的身份，剥夺洛攀的爱情，还之以残忍和试炼，只是为了在绝杀的终局胜算更大。
韩熙思虑良久，终究决定按部就班。
来接机的苏乾宇笔直的腰身正义凛然，眼神比疏远更远。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苏滢的父亲，由内而外莫名的威慑。
苏乾宇只远远望他一眼，带方依开车而去。专程来接韩熙的另有其人。那个30出头的男子表情沉闷，笑意却透亮：“睿暄，回来了。”
方依私下里也常常叫他原来的名字，可这两个字从面前的故人口中吐出，韩熙禁不住泪湿眼眶。
“哥。”韩熙唤他。
“呦，不直呼我名字了吗？”
“阚云松，小爷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这么说话才像你嘛。”阚云松揍他一拳，“要去看看洛攀吗？那小子长得越来越像院长爷爷了，尤其跟人抬杠的时候。”
“你说洛攀提议改善面料，可不可以派他到白俄去，越快越好。”
“行。反正绅骑早晚是你的，而我也无条件听你的，但是睿暄，我不希望你只为别人披荆斩棘，虽然猜不出你想干什么，但别勉强自己。”
“从小到大，你见过我吃亏么？”韩熙笑着，阚云松也是院长爷爷最宠爱的孩子之一，不满二十岁就创立了自己的公司。
“要不是你从18岁开始不断给我注资，让我将绅骑改造为男装品牌，公司早就撑不住了。睿暄，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计划，而这个计划不是一年两年可以终结的，真的不愿意告诉我？”
“从小到大，听我话的人，也从来不会吃亏。”韩熙避开了他的探寻。
“你不说，易坤的牙关也撬不开，你又不让我告诉洛攀他是院长爷爷的外孙，到底搞什么鬼？”看韩熙默然垂首，阚云松凄恻一笑，“得，我不问了，你别给我露出这幅欠扁的表情。”
韩熙转而大笑，他的计划越少人知道就越少疏漏，若不是易坤无意闯入，暗无天日的复仇之路上他宁愿只有自己一个。
他按照方依的指示上演了第一部戏，几句言辞击垮洛攀的自尊，邂逅苏滢，结识苏默，从偷来的日记中翻阅苏滢高中时期的梦与心境。
其实相识不久，他就已经判断出苏滢幻想的男友模板，他故意装作笨拙而畏缩，遮掉一身的文采诗意和所有可能令她钟情的性格特质，延缓她坠入情网的速度却又保持若即若即的类似友情的交往，只因GF局势还不明朗，他花去一年的时间和精力构建自己的王国。
时机成熟，局势初定，苏滢这枚尽在掌控的金色棋子在制胜的时刻从指尖跳落，毫无预兆地逃出了韩熙的掌控。
或许苏滢本身便是韩熙这辈子最大的意外。
开启了心脏中央阻隔卑鄙的黑色闸门把一个无辜而善良的女孩卷入谎言的狂风巨浪，他如水的心绪掠过懊悔的沙鸥，没过多久，波澜又自行平复。
“生日快乐，颜睿暄。”韩熙举起红酒与过去的自己干杯。又是一个惨不忍睹的7月3号，28岁生日无人祝福，被阴谋剪辑掉的365个昼夜不见天日！
年龄不是他的，名字不是他的，父母不是他的，最疼他的人因他而死，最爱他的人陨落在他眼瞳之外，最珍视的伙伴也已不认得他。
颜睿暄死掉了，可韩熙还要风光地活着！
他自嘲一笑，抱起吉他，旧年的弦已松了，再用力也弹不好最简单的C和弦。
挽回苏滢不是什么难事，他茫然中带着决绝，吞下龙茵指定给他服用的胶囊，额头撞向墙壁，一下、两下、三下……
他没有心跳，没有痛点，他将自己的身体当作筹谋的道具。
FadedTime餐厅把雨声隔绝在门外，饕餮盛宴让项目部的同事们完全忘记了仪态。项目经理从甲方获赠的自助餐招待券全部送给了寿星学辰。
此时，几轮真心话大冒险让生日晚宴活跃到极点。
李烨脸颊上的乌龟随着肌肉蠕动：“苏滢，怎么这么没精神，又跟韩熙闹别扭了？”
这里是苏滢最爱的西餐厅也是GF公司聚餐的必选之地，可苏滢独自等待联合国难民署的救助，一副不言不语恹恹的样子。
周晓楠白他一眼：“人家就算分了也看不上你。你输了，背我走一圈！”
李烨认栽地驮着160斤的周晓楠跌跌撞撞绕场一周，龇牙咧嘴擦汗，高喊着：“我感受到了晓楠强悍的横向11字腹肌，减肥吧，不然肯定嫁不出去！”
“减肥没有那么容易，每块肉有它的脾气。”周晓楠唱起了改编过的黄小琥代表作看了看瘦成麻杆儿的苏滢，“我匀给你二十斤得了，要吗？”
苏滢勉强笑笑：“从小到大，不下八百人要匀我肉了，没一个兑现的。”
“李烨，晓楠，你俩发展一下呗，别等年纪大了，跟我似的都剩下了。”财务刘帆红肿的眼中，惆怅扩散成海，家有一老，如有一鸨，父母这两个拉皮条的分头流连于天坛公园和中山公园两个相亲市场，举着“女，30岁，北京户口，注册会计师，国企财务主管”的自制海报。
婚恋回到了父母之命框架下的相对自由，找对象的标准是合不合适而不是喜不喜欢。
配比成功后留下子女电话自行联系，于是，手机里存了诸如两套房、外企高管、德国留学、一米九、二婚、飞行员、别墅里的矮子等陌生人的电话。名字在相亲中没有意义所以时常被淡化，因为看名字无法判断一个人有没有浪费时间去见面聊聊的价值。
相亲就像吃快餐，不合胃口擦擦嘴就闪，因为后面还有排队等座的人，谁都别耽误谁。碰巧遇到自己的菜要甩开腮邦子吃干抹净打包带回家，没有犹豫的时间。
刘帆喝了点酒，觉得自己很可悲。想得到的越来越多，能控制的越来越少，最终在撞大运的相亲里一次次地选择与被选择。
实践证明两情相悦的几率为零！
“又被爸妈逼婚啦？”敏锐的毕然猜出了因由。
刘帆笑着叹息：“昨晚上梦见我妈非让我嫁人，对象还是个女的，我不愿意，拼命踹被子结果从床上摔下来了。”
自己偷偷哭了半宿的情节被她屏蔽掉。
郭庆说：“你老妈血压高，又不能顶她，他们催，你就听着，自己玩自己的，反正也不跟他们住一块儿。”
周晓楠说：“是啊，你不是老做那些手工艺品吗？有个兴趣爱好挺好的，别想那么多。”
“你们家不是五套房呢吗？找个精神上能交流的男人就行啦，要不考虑考虑我？”李烨伸直了背脊佯装高大威猛。
刘帆一记拳头飞来：“姐弟恋我不抗拒，可是你二建考了3年都没过，我怕影响下一代智商。”
“当个备胎也行。”李烨说。
郭庆摇了摇头：“帆姐，等李烨三十而立，你都奔四了，希望那时候相亲行业发达一点。”
刘帆笑道：“去你的，那时候我们家孩子都能管你叫叔了，还相什么亲。”
李烨也乐起来：“到时，你们家孩子不光能叫他叔，还能管我们家二儿子叫哥。”
“有人愿意跟你生才行。”刘帆赏了李烨一个嘴巴。
“就李烨，没房没车没本事，谁跟他生孩子啊。”周晓楠也发表自己的感悟，“男人迟早都是要出轨的，女孩还是得找个有钱人，就算以后感情有了变故也不会在物质上太过悲惨。苏滢命好，找了个物质精神都合拍的人，不用担心韩熙被外面的小狐狸给瓜分。是吧，苏滢！”
“哦，韩熙，小狐狸……”苏滢低头啃起了自己的指甲。
“什么外面里面，现在的小狐狸不光欺生更爱杀熟，闺蜜抢男友的典型案例满世界都是，冲出亚洲，风靡全球啊！”李烨边嚼培根边说。
苏滢又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盘沙丁鱼，拿叉子捣烂。
为了让单身的同事们引以为戒，刘帆讲述了自己最为惊心动魄的相亲经历：“相了这么多男人，我都能写本书了。现在这男的吧，有车有房有本事的都是外貌协会，想找个胸大无脑的美女撑门面。没家底没事业的多半是仨脚踹不出个屁的窝囊废。我妈在公园相亲角给我划拉一个条件不错的，月入两万，有独立住房。第一次见面那男的给我地址，让我直接去他家。你们猜怎么着？”
郭庆插话：“不会是被调戏了吧!”
刘帆摆摆手：“我巴不得啊，那男的人是人，个儿是个儿，有气场有姿色。他带我去地下室说要看宠物，哎呦，笼子里好几只小白兔那叫一可爱。”
“那不挺好的吗？养宠物的男人有爱心啊！”毕然打断他。
“你听我说完啊！”刘帆放慢了语速，双手比划着，“他把一只兔子提溜出来，让我摸摸，然后……‘嘭’把兔子往墙上一摔，死了！然后……他说这只是宠物的饲料，就把死兔子扔进一大笼子。我才看见那笼子里盘着一条碗口粗的大蟒蛇！”
“啊……”一旁听热闹的服务员差点扔了盘子。
学辰的宽慰很有技巧，轻轻对刘帆说:“帆姐，现在的大龄剩女找不着对象，不是太丑就是太挑，你属于后者。你性格好，学历高，有才华，一般人配不上你，别着急，好婚不怕晚。”
刘帆释然地为大家满杯：“还好我名下有两套房，不用跟父母住一起，要不然老得更快。对了，学辰，你弟易坤怎么还没到？他今天不也过生日吗？”
“他说临时被人叫去补习，为了赚钱把我们俩生日都忘了。”学辰摇了摇头，听了两遍易坤发来的语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选择大冒险的毕然换上豹纹包臀短裙扭了几步：“我跟你说，刚高考完那会儿是一辈子最有文化的时候，上了大学立马变文盲，现在去做家教最合适。”
学辰自语般低着头：“我没念过高中，也不知道上大学什么感觉。易坤的成绩向来不错，应该能考上一类本。”
大家在聊什么苏滢一句也听不见，不顾形象吃得满桌子狼籍。
“你英文名叫David吧。”学辰夺过她的飞舞的叉子，“大胃，不怕撑着？”
没了餐具，苏滢抓起全麦面包便啃，噎到了也不喝水只使劲捶胸呛出了眼泪。
学辰给她灌下一杯西柚汁，悄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啊？”
胃充实后，心也没那么空了。苏滢愣了一会儿，发现有些伤感真的是多余的。
“学辰，你是我哥们儿吧？”
“呃，如果你不再胡吃海塞，那就是！”
“好，我不吃了。”苏滢的专属语调回来了，“?????（生日快乐），你已经是个24岁的成年人了！我妈说了，男人成年的标志是常做一些出格的事，男人成熟的标志是不再做出格的事。那，为了证明你是个爷们儿，敢不敢来个出格的大冒险？”
“交杯酒！”
“亲一个！”
“公主抱！”
口哨、指响、嚎叫、拍桌子，众人起哄架秧子，雅致的西餐厅变身街边大排档。
苏滢领导者般将手比在唇边：“嘘……各位，别怪我说话直，你们的idea太low了，没创意，不够刺激……”
十分钟后，摄像李烨隐藏完毕，演员尹学辰、刘帆就位，导演苏滢一本正经地交代好剧情。
“Action！”话音刚落，学辰努力吸了口气，一步一停挪到窗边位置的单身女士身旁，那人像是喝多了酒，支着头昏昏欲睡，酒红的长发盖住了唇边小痣。
学辰艰难地背出台词：“小姐……请问……需要特殊服务吗？”
见她没反应，学辰松了口气转身逃命，香软的双臂却柔柔缠了上来：“怎么收费？”
脑袋嗡嗡作响，拉扯竟成了暧昧。及时出场的刘帆霸道地抢过学辰：“不好意思，他被我包了！”
单身女士右手插入短裤后兜，轻轻笑着：“你很贵吧？这儿不是你这种人拉生意的地方，以后不要出现在这里，明白？”
还好没有过多纠缠，女士优雅地离开。狂笑的导演指挥李烨：“OK！录到这儿行了！”
(https://www.biqwo.com/dudu/47/47609/2571883.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biqwo.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w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