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一步险棋
想起当年滴血验亲的一幕，面色铁青的李婉恨不得当众赏韩熙几个嘴巴，嘲笑道:“苏滢不知天高地厚，她老子更是嘴上无德，姓苏的都这么狂傲自负，大老远的跑这儿找不痛快来了，真是晦气！”
韩静泊却轻松地说:“得了块稀世墨玉你也不枉挨人家的骂，还抱怨什么。韩熙，为了一个苏滢花费这么多时间得不到认同不说还让我们全家跟着蒙羞，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真不知道该说你执着还是该说你蠢！”
韩旭挡在哥哥身前忿忿地喊:“我哥爱苏滢姐姐，苏滢姐姐也爱我哥，她肯定能当上我嫂子！”
这一喊不要紧，整个礼堂都静止了。
雅桐优雅的高跟鞋声又在噤若寒蝉之际响彻大厅，她直奔韩熙搭在他肩上问：“这就是你那会唱RAP的弟弟？说的比唱的好听嘛！”
韩旭躲开雅桐捏他脸蛋的亲昵，警惕地问：“你是谁？跟我哥什么关系？”
“我？我可不敢跟你哥有什么关系，我是你未来嫂子的发小儿。”
“雅桐。”苏默的父母和新郎新娘都朝她而来。
苏默的母亲抱住雅桐细细看她，眼中噙着泪花：“你这孩子，回国了也不来家里坐坐，要不是有这个机会，阿姨都见不着你人影儿。”
雅桐也紧紧握着她的手：“阿姨，这么多年您怎么一点儿不显老啊，看着倒比苏默嫩呢，还有叔叔，气色跟新郎官一样好。”
苏乾宇拉过新婚妻子道：“雅桐啊，这么短时间赶制出我们俩的礼服，真是难为你了。她很喜欢这件秀禾服，能让方依一见倾心的衣服寥寥无几，可见你的设计费了不少心血。”
雅桐回头看了看韩熙拽过苏乾宇悄声说：“叔叔，实话跟您说了吧，您的衣服是我的功劳，但是方依那件是韩熙熬了几宿设计的。您想想，苏滢要是知道我给她后妈设计嫁衣，那件衣服还会是这个样子吗？”
苏乾宇微微笑道：“肯定不会这么古典雅致，估计啊，小滢会让它开叉开到胳肢窝。”
雅桐和苏乾宇朗声笑着，苏默许久没见雅桐如此肆意纯粹的快乐，他凑过来问：“叔，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
纯美的笑在嘴角停驻，雅桐发现轻松面对苏默是件很难的事情，于是再一次搬来苏滢这个挡箭牌：“我跟叔叔聊起苏滢来了，哦对，怎么没看到她？”
苏乾宇沉沉叹息道：“小滢跟我约法三章，不管方依叫‘妈’也不来参加婚礼。别等她了，你们先坐。”
吉时就快到了，苏乾宇向厅门望去难掩失落，进来的仍是普通宾朋没有苏滢的影子。
韩熙在犹疑中飘忽着，最终上前对苏乾宇说：“叔叔，滢滢马上就到，而且绝不会让您和方依难堪，相信我。”韩熙那句相信我说的很低，甚至还有几分怯弱，但苏乾宇听来竟有几分莫名的心疼。
苏滢在韩熙话音刚落的一刻步入礼堂，宾客们交头接耳准备看苏乾宇和方依这对老夫少妻出糗，让他们失望的是苏滢亲手帮方依戴上了一支碧玉珠钗并脆生生地喊：“父亲，母亲，新婚快乐。这是我跑断了腿精挑细选的，特配您的气质，喜欢吧？”
苏滢眨着大眼睛天真无邪地望向方依，对方招架不住她来历不明的热情轻轻后退一步点头道：“喜欢，谢谢。”
整个典礼，苏滢老老实实做她该做的事，主动招待宾客迎来送往。席间，周管家找到韩熙悄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韩熙说：“诱之以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胁之以威，我只能保证有外人在时她不胡来，新房那边您可要多留心。”
周管家调取手机上的监控录像，回放中，苏滢在婚床上摆了一只生锈的铁钵和写着“收妖”的麻袋，解开绳索，各式狐狸玩具弹跳而出，她满意大笑之后又将绳索系成了美美的蝴蝶结。
周管家回到新郎身边附耳交谈，苏乾宇暂停敬酒，寻遍大厅最终在休息室找到了伏案补眠的韩熙，听到脚步声，韩熙惊醒地抬起头：“叔叔。”
他想站起来，苏乾宇却说：“坐着说话，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韩熙略略颔首，听到苏乾宇随后问：“宴席档次太低，入不了韩家大少爷的口吗？”
“不是，怎么会。”韩熙还是缓缓站了起来。
“韩熙啊，最近睡得不好？”
“因为时差关系，很多工作要晚上跟美国总部沟通，所以经常加班。”
“沟通之外的工作呢？”
韩熙懂了他的意思：“雅桐怕滢滢剁了她的手，不敢给方依设计礼服，是我帮她做的。”
“方依指名让GF做礼服是怕我为她的嫁衣一掷千金，不过我可能要辜负她这份心思了。非亲非故，总不好占小辈的便宜，你们定制服装的价钱是怎么算的？我按定价的30倍给你。”
韩熙先是冷冷哼了一声随即走到他面前，再没有往日的恭顺，静静叫出他的名字：“苏乾宇！”
“你竟敢……”苏乾宇迫于他的气势无法抬头。
“既然你把我们之间看成是可以用钱来了结的关系，那直呼其名也没什么不妥吧，一直以来我忍您、怕您、尊您、敬您，因为您是滢滢的父亲，凡是她爱的人我都爱，她恨的人我都恨，没有滢滢，管你什么身份，我韩熙都不会正眼看你！”
苏乾宇握拳站起，直视韩熙：“年轻人，说话要考虑后果。”
“我的后果轮不着你来决定。”韩熙一脸无谓地笑着，“我家里的私事也轮不着外人说三道四，即使是众所周知的笑柄，我也不允许任何人在我面前侮辱我的家人。”
苏乾宇冷笑道：“不惜跟我翻脸维护所谓的家人，意外啊，你在那样演技超群的家庭里也会有真感情？”
韩熙喉结一颤，垂下了眼帘：“如果恨也算感情的话，那就有吧。血缘维系不了的亲情只能靠演技了，有时候演着演着就当真了，还误以为自己挺幸福的。”
他言辞间的悲哀压在苏乾宇胸口，那么重又那么轻。
“你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苏乾宇问。
韩熙后退几步，穿好外衣：“我太天真了，还以为只要竭尽全力去爱滢滢和她的家人，就可以融入新的家庭，不装，不演，不在外人面前作秀，简简单单踏踏实实地一日三餐过日子，陪您下棋、练舞、作诗写字，但我真是错的离谱，您从始至终都没有客观地正视过我的心意也接受不了一个曾经很花心的人做女婿。”
“这么说，你打算放弃小滢了？”苏乾宇的拳头握得更紧。
“我只打算放弃您。以后我还会竭尽全力拉近您和滢滢的关系，但是再也不奢望您能把我当家人看待，即使视我为敌也无所谓。”韩熙边说边走向门口，“苏乾宇，爱打高尔夫就有人送球场，爱喝龙井就有人送杭州的茶园，随便做个只顾押韵而毫无意境的所谓古诗大笔一挥就有人出高价收藏，但他们捧的只是苏乾宇这三个字，真正在乎苏乾宇这个人的能有几个？今后，我会加倍对您好，像那些可以从苏乾宇身上获得名望、地位、金钱的人一样捧您，哄您，事事顺着您，但是我不会再对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投入感情，因为你不配。”
“站住！把门关上。”苏乾宇在韩熙刚要离开的时候厉声说。
韩熙转过身背起双手：“今天是我无理在先，您动手吧，只是别打脸，亲朋好友们看到，解释不清的。”
韩熙闭目等他的教训，等到的却是厚实温暖的手掌轻轻落在他肩头，他听到苏乾宇说：“骨骼清奇，眼如日月，眉清目秀，高挺轩昂，是具有化育特质的木行相貌，木是东方震位，五常主仁，你这心眼应该坏不到哪里去。”
“叔叔。您这是在给我看相？”韩熙诧异非常地看着他。
“这会儿不叫我苏乾宇了？”他拂过韩熙的额发细细观察又看他的耳朵，“上停狭而有伤，耳薄，运势不幸，看来15岁之前命途多舛，少有至亲相伴。你这早年的命也够苦的了。”
韩熙对苏乾宇的做法不可置信亦无法理解：“您看得准吗？”
苏乾宇缓慢道：“准不准，你自己心里有谱。人命禀於天，则有表候见于体。察表候以知命，犹察斗斛以知容矣。”
韩熙回想了一下说：“王充的《论衡》我也就记得这一句。”
“卷三，《骨相篇》。”两人不约而同地说，继而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叔叔。”韩熙懊恼得有些结巴，“对不起，我，我，我刚才失礼了。”
“那你就一直失礼下去吧。”苏乾宇酣畅地笑了，笑声里没有机关算尽的聪明之音，“我难得听到真心话也难得见到敢跟我叫板的后生。看你这体格，也是练家子，难怪不怕我这天桥尹派的传人。”
韩熙说：“小时候在农村，因为没爸爸总挨欺负，功夫都是从打架里学的，后来才学的跆拳道之类的。”
“以后常来家里跟我切磋，不管中国的外国的，功夫嘛，一天不练就容易荒废了。”
“好，叔叔，既然早年的命被你算中了，那我中年之后命运怎样？事业顺利吗？中停、下停您也帮我看看。”
苏乾宇微微弯曲手肘让韩熙搀住自己:“看相有的是机会，来日方长，你胃不好，先跟我去吃饭。”
韩熙的兵行险招收到奇效，他按照苏乾宇的意思跟苏默苏滢坐在一起，这位老新郎还亲自从后厨为他端了盅参汤。
与韩熙遥对的李婉实在搞不懂个中的扑朔迷离，韩静泊冷冷的脸上笑意若有似无，像个早已知道占卜结果的先知，搂搂身边还在生爸妈闷气的韩旭说:“苏滢成为你嫂子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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