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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结界


  今日距当时还不到三年。

  遥壁一边咳嗽一边往外拉白月卡在他脖子上的胳膊,心里这个感动,觉得小月对他的想念及敬仰一定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崇德大君在掖在遥壁腰间的信上是这么写的:此儿才能无可限量。吾教不得法,深感有愧,恐误其前程。特修书一封,断绝师徒关系,无事莫再来往。他还特地把最后六个字描了又描,重点突出,可见其心理阴影面积之大。

  弓远一族陡然陷入恐慌之中。最为镇定的当属远流,当然他算不上是弓远一族,不过在弓远家的地盘上而已。白月打从心底里感慨:“无知真好啊。”

  凌厉叔气得跳脚:“人退回来,匕首怎么留下了!”

  遥城抓住遥壁衣领把他拎起兴奋地左瞅右瞅,大失所望“怎么长得一点儿都不像我呢?”

  一山不容二虎,白月自然不能有两个老大。不管远流怎样解释,遥壁都将远流视为自己的竞争对手。远流不以为意,这种“嚣张”态度更加激怒遥壁,他当下决定要多收个手下。

  一日晌午他攀在树枝上,一脸坏笑,聚精会神地看远流和白月走近自己设下的陷阱。没想到远流在陷阱边缘生生停下脚步。二人在说着什么,他心里急躁,自己嘀咕:“说什么说,婆婆妈妈,一会儿叫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忽然之间,后面传来一声闷响,遥壁转头一看,吓得哇哇大叫,从树上掉下来。他顾不得屁股上的疼痛,撒开小短腿就往前跑,后面跟着一群愤怒的蜜蜂。

  白月蹲下,用手指戳戳掉下来的蜂窝,又把手指放进嘴里吮吸:“阿远,你这样……好吗?”

  远流用脚尖挑开地上的杂草,看着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洞说:“不用担心,不远处便是个泥潭,他跳进去就没事了。”随后,又云淡风轻地“啊”了一声,以示“惊慌”,他露出狡黠的笑容:“我忘了,那泥潭里有毒蛇。”

  结果遥壁浑身黑红,小脸肿成个包子,话都说不清楚,连凌厉大叔都认不出他来了。整个人由内到外奇痒难忍,碰不到挠不着,三天三夜不消。整整一月,遥壁都虚弱到下不来床。

  族人们都觉得是苍天有眼,赐陶山一月太平。

  身体刚好,遥壁便屁股一扭一扭过来,白月以为他是来找远流算账的,竟是虚惊一场,遥壁在远流面前鞠了个躬,非要认远流作老大。遥壁是这样想的,远流老大,他老二,白月老三,这样既保留了原有秩序,又展现了他对远流的心悦诚服,岂不妙哉?只可惜,三人里只有他自己是这么想的,远流当他是空气,直接绕过他前行。白月也无视热情的遥壁,跟上去。

  一日白月忽然意识到,自从远流来了,自己便极少再去荒坡了。心里暗叫不妙,提了桶水便跑。黄沙的一角上有一圈石头,白月把水倒在圈里的沙上,嘴里念叨:“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忘了你的,只是……”想到什么,白月浮现快乐的笑容,双手抱膝坐在石头圈旁边:“你说这个妖奇怪不奇怪,他啊既小心眼,又贪财,脾气古怪,可是却很照顾我。嘿嘿,他大概是个福星。不知怎的,我明明还是百无一用,看到他就时常觉得眼前阳光灿烂,有的是平坦大道。”

  白月忽然单手支腮,凝视石头围起的那小片荒芜沙地,叹口气:“都两百年了,你怎么连芽都不发一个?生于这里,便该长在这里的。”

  不过话说回来,按遗传学来讲,它这么不争气还是很符合科学规律的。她枕着自己的手掌平躺在地上,眼前天高云淡,迷蒙之中出现远流的身影。她觉得安心,渐渐闭眼睡去。似睡非睡时呓语:“你还识得他吗?”

  白月不知,她一觉醒来,这阳光明媚的日子便即将像梦一样,消失不见。很久以后,她细细回味,把这一觉作为一个节点,一个由美梦转向现实的节点。或许,梦中的她早有感知,只是不知所措又无能为力。

  苍海之畔传来个消息:百叶族遭魔族人袭击,族长百叶问日身负重伤。

  听到此噩耗,弓远雷忍了半天,愣是没忍住自己的灿烂笑容。

  神魔虽不时发生摩擦,可始终未发生过大规模的事件,勉勉强强算是相安无事。如今这还算是千年间第一次正面冲突,而且魔族拿来开刀的竟是一向与魔族暗里交好的百叶问日。

  河下锦考虑了下分赃不均的可能,又算了算百叶问日咎由自取的可能,觉得由于近百年来的太平景况,神族们大多变得沉迷享乐,懒惰逸豫,各族反正要纷纷过来探望,不如趁此机会,开展一次危机意识教育。于是,对此事添油加醋一番,决定在苍海召开高级领导人大会。百叶问日十分感动,没想到自己在河下锦心中的地位是如此之重,在河下锦面前痛哭流涕之余立誓痛改前非。河下锦觉得他真真是误会了,不过他说要痛改前非,也不一定是他自己主动自发地要改,很可能是就算不想改也不得不改了。

  弓远雷闭关几日,望着镜子叹了口气。还是不能去啊。

  他闭关几日,只练一样——憋笑。可一想到诏令上为突出事件严重性用来渲染气氛的百叶问日那张红肿淤青的脸,他就身心舒畅,非要开怀大笑不可。思及此,弓远雷觉得自己是不能去了。

  自从那个预言传开后,弓远一族早已被神界各族有意无意地排除在外,他愿意去,别人未必愿意见。再说,他和百叶问日一向不和,百叶问日必知他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去的,反倒加深矛盾。去了,定会受尽冷眼,自讨无趣。他的脸就是再热,也犯不着上赶着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可不去吧,河下锦这孩子能送来诏令,就已算是个讲情理的后生,还记挂着他们,不去不就驳了他的面子吗?再加上河下族先王河下淳正直不阿,一向对弓远族照顾有加。这面子无论看谁都不能驳。

  弓远雷犯难之际忽然灵机一动,认识到是时间来考验下他们父女之情了。对白月讲了一天一夜什么世风日下,年轻人要多加历练之类的大道理,其中不乏生动的举例,诸如哪哪族的某某,活得太滋润,忽然天降个大雷,他不躲不闪,连眼都不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活活给劈死了。天亮时,弓远雷喝口水润了润喉,说:“如今为父给你个机会,去见识见识……”

  言下之意大概如下,这个冷屁股我就不亲自去贴了,你替我去贴吧,谁叫我是你老子呢?

  原本昏昏欲睡的白月瞬间清醒,看着老爹的奸诈笑脸,忽萌生出大义灭亲的念头。

  总之,事情就这样仓促定下来了。弓远雷准许白月带远流一起去,一想到弓远家带只妖赴会又能在神界掀起一阵恶意议论,他就觉得更加开怀。临别,他给白月一只金光闪闪的锅盖,叫她送到百叶问日手中,又故作神秘地问白月知不知道为什么。

  白月十分善解人意地答道:“锅盖,锅盖,取其‘活该’之美好含义。”

  弓远雷皱眉:“狭隘!这锅盖,哦不,这宝盘是疗伤圣品,可十倍百倍加大药物药力,在它上面盛放过的,哪怕只是一粒平凡无奇的补药,也能成为让人起死回生仙丹。”

  她十分怀疑地盯着自己老爹,弓远雷心虚地转头,她再盯,弓远雷尴尬地咳嗽一声:“当然,它的造型也是十分别致……”

  大概是觉得白月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再加上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弓远雷不情不愿地掏出一枚哨子,说是这哨子有御雷之能力,有事防身无事辟邪,叮嘱白月要好好保管,重点强调命可以没,哨子不可丢。

  就在这当口遥壁忽然冒出来死乞白赖地要和他们一起出去玩,弓远雷脑海里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笑道:“好,好。既然要去就去吧,远流,你可要照顾好他俩啊。”

  白月脊背发凉,苍海是百叶族的地盘,若是遥壁去了……看来老爹对百叶问日真真是仇视到极点。借刀杀人,狠。估计她到时除了道歉外也没什么大用了,怕是只会有远流一人焦头烂额,忙着收拾烂摊子,无缘无故成了炮灰。

  弓远雷送出他们很远,站住时还远眺许久,直到那三个由高到矮依次排列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结界中。心中有隐隐不安。

  四周昏天黑地,雾气浓重,竹子高高密密,直通云霄,遮天蔽日,露水一滴滴自竹叶落下,滴在脸上,似泪水滑过面颊。风一吹,竹子便击打作响,似孔雀哀鸣。偏偏今日风多,一声声凄怆悲惨,惹得白月毛骨悚然,手心燃着的小火焰不停抖啊抖。

  没关系,没关系,已经走过很多次了,不怕,不怕,要镇定……

  忽一柔软物体落到自己肩上。

  “啊——”一阵尖锐的叫声在竹林中回荡,抖动的火焰终于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紧接着火光一闪,远流凑过来的脸笼罩在橘黄色的光芒中。

  “不要开玩笑!”

  白月摸着自己胸口半天,确定里面还有心跳才将手移开。

  “谁和你开玩笑了?”远流一只手腾起明亮的火焰,另一只手往上推了推在他背后呼呼大睡的遥壁,“这第二道结界还要走多久?”

  弓远族世居陶山,为保持清净以及保障安全,自很多代以前开始就在山脚设立一道结界。后因那个预言,弓远雷在原有结界后又加了一道。,坚不可摧,犹如铜墙铁壁,捍卫陶山,这也是别的神族不断迁居,而陶山千百年来却依然安然无恙的原因。且不说这结界本身如何如何厉害,光是这些年来在结界中衍生的许多怪物,每只都异常凶猛,法力无边。外人想要通过结界,无异于求死,而且还是在求相当惨烈的一死。自己人通过结界就易如反掌,好像拿钥匙打开锁般,简单轻松。

  弓远雷曾带白月走过无数次,弓远雷是这么想的,一个连家门都进不了的神,就算侥幸凭借低于平均值的智商苟活,也终究会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而白月是这么想的,一个连家门都出不了的神,就算百无一用,也终究遇不到危险,至少性命无虞。

  他们都没想到,还有一种神是会直接死在家门里的。

  白月记得往日老爹带她穿过总共也不过一炷香时间,现在他们已经在第二道结界晃荡近一个时辰了。她记得那时这里没这么恐怖,甚至可以说是鸟语花香,阳光明媚。

  “用不了多久……”

  她心虚地怪笑两声。

  远流看了看脚下那块一半埋进土里的彩石,深吸口气,咬牙道:“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我们……在围着同一个地方打转?”

  白月环视四周,小声嘀咕:“怎么可能?我记得,明明直走就对了……”

  “直走?”远流扭过脸,怕自己忍不住一掌拍死她,“半个时辰前我在这里埋下块彩石做记号,现在我们又回来了。这里不见天日,大雾弥漫,方向难辨,你是如何保持直行的?”

  白月嘿嘿一笑:“靠直觉。”

  一股杀气从远流身上弥散开来。之后白月的直觉告诉她,最好保持沉默,乖乖跟在远流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犬吠,白月头皮发麻,不由得又往远流身后蹭了蹭。远流感觉法力大大削弱,顿时身心紧绷,手里出现一道金鞭。

  果然雾气之中,一双血眼缓缓接近,那眼每近一步,大地便震颤一下。终于,一只巨兽自雾下缓缓出现,他瘦骨嶙峋可身上的毛皮若银色铠甲泛着寒光,巨爪锋利如刀刃,头上有两个火一样鲜红的角,嘴里的两条长长的獠牙犹如铁钩,坚不可摧,所向披靡。它的肚子是瘪的,而且很瘪很瘪,这是白月观察半天之后发现的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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